《香樟合欢》八百米五分二十秒

18、心疼

　　“柯辞叶你物理写完没，写完了给我讲压轴大题，我做不出来。”沈旭恒的声音从桌边的手机里直戳戳的传来。
　　柯辞叶沉默了几秒，才慢下笔速缓缓回着“待会儿拍给你，你自己看看就会了。”
　　四月的天气不亲人，穿长袖有些热，穿短袖又有些寒，总是找不到合适的衣服，像是梅雨季晾的衣服，怎么都带点湿意。
　　柯辞叶刷完题，看了看表，这已经是清明节的第三天了，李言昨天晚上没来上课，柯辞叶给他发消息也只是寥寥得到了一声有事。像是飓风，没什么征兆，却急不可确地带走这什么。
　　想了想，李言的语音又出现在柯辞叶耳边，夹杂着车喧嚣声的语音是李言昨天留下的假因。
　　发出的消息就像断岸的海涯没有回音，柯辞叶叹了口气还是给李言发了个语音通话，忙声充斥着耳膜， 最后是意料的未接通。
　　清明假期说快也是快，好像只是让忙碌的人停下来吃了顿饭，柯辞叶皱着眉头做着化学卷子，笔尖哗哗地划在纸面，像是粒子世界的鼓点。学校为了让高三更加专注，把高三的课间操取消了。耳边是操场广播传来有损的音质，班主任被叫出去开会，教室里暖烘烘的。
　　“柯辞叶，你知不知道家教哥咋了，我之前叫他打游戏一直没回我。”沈旭恒戳了戳柯辞叶。
　　“不知道，好像有点事”柯辞叶答着。
　　“那一定是急事儿吧，他平常都会回消息，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沈旭恒瞟着外面的动静。
　　“你有上次他的体育生朋友联系方式吗，给我。”柯辞叶转过来。
　　“打过游戏，加了来着，嘶，我怎么没想到问他啊”沈旭恒反应过来。
　　暖黄的路灯照的路边的树有些寂凉，柯辞叶看着刚通过的好友申请，斟酌着打字，一旁的单车一辆一辆超过了有些慢的背影。
　　K：您好，我是柯辞叶，我想问一下李言发生什么了吗？我最近联系不上他。
　　陆勇：发生了点事儿，我不好直说，别太担心
　　K：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陆勇：大概这周天。
　　柯辞叶看着绿色的对话框，生出莫名的心烦，却又被担心压下去，今天带的书有些多，压的人有些喘不过气。
　　柯母见柯辞叶沉默着开了门往卧室走，开口叫住了他。“回来了，过来吃点宵夜吧，这段时间怪累的吧。”
　　柯辞叶顺着母亲的拉引坐在桌子前，吃着做的蛋挞和其他糕点。
　　“最近学习挺紧的吧，对了，李言爷爷去世了，这周的英语也不上了，这孩子刚给我发了消息。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打的那些字。”
　　他抬起头，对上他妈妈心疼神色，柯辞叶觉得今天的宵夜有些淡了，好像吃不出什么味道。
　　怎么说这一周呢，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但又觉得有些太长了，再短点就好了。
　　周六下课，天色有些红，带着暗色。柯辞叶急吼吼地把包扔给沈旭恒，让他把自己的包带回家，手机屏幕还没来得及锁屏，上面是李言的回复：嗯，到学校了。
　　柯辞叶第一次觉得地铁上的人这么多，又或许是等待的时间太久了，让他观察起周围来，耳边轰隆的声音宣告少年的不顾一切，又好像在模仿有些悲伤的纯音乐，穿插在一整箱赶地铁的人群里。
　　柯辞叶赶到景大门口，给李言打了电话。
　　李言才刚回学校，外面天气热了起来，从北方到南方的一路，好像是两个极端，让他有些恍惚，舍友们都不在宿舍，大概是有约吧，坐在只开了台灯的宿舍里李言想着。
　　手机震动这，像是要打碎这片阴郁的宁静，李言回过神，接下来电话。
　　“李言，我在你学校门口，接我一下行吗？”柯辞叶有些不稳的话透过电话将平静震的稀碎，连带着台灯光都要欲坠。
　　“好，你等等我。”李言听见自己说着。
　　柯辞叶看着李言有些失神地走到自己面前，眼尾有些红，不知是累的还是其他，风吹着短袖有些宽大，瘦了，柯辞叶想。
　　“你来干什么啊？有事吗？”柯辞叶看见李言抬着头问自己。
　　“去海边吗？李言”李言听见柯辞叶叫自己的名字，问他去不去海边。那就走吧，海边是个易于遗忘的地方，记忆和顿悟也不知道那个会先到来，李言想。
　　见李言点了头，柯辞叶披着月色拉上李言的手，转头赶往海边。
　　两人走在湿漉漉的海边，脱了鞋，沙子软软往脚心里钻，沙面隐隐透出别人的脚印和去路。
　　“柯辞叶。”
　　“在呢”
　　李言听着柯辞叶回答兀地红了眼，顿感的痛密密麻麻的蚁食这内心的围栏，他像是一个找到出口的洪河，吞吐着淤泥的河岸底。
　　“柯辞叶…我没有爷爷了，我不知道该不该难过。”李言的抽泣就这么直挺挺的传到柯辞叶的意识里。
　　“嗯，这几天真的辛苦了。”柯辞叶把李言拉到怀里说着，他不知道具体情况，只能斟酌着安慰着哭的隐忍的人。
　　李言靠在肩膀上，大概是岸边太冷了，把心吹开了裂缝。
　　“柯辞叶，好奇怪，我爷爷奶奶好像是爱我的，但是我爸有了新儿子后，他们就慢慢把我忘了。”
　　“灵堂里有好多人，我爸的小儿子哭的很难过，喊着爷爷要吃糖，我哭不出来，也吃不下饭。他们在背后说我没有心，我听见了，但不知道怎么反驳。”
　　“柯辞叶，我是不是一个很坏的人啊？可是我妈妈在我十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她还没来得及教我怎么原谅呢。”
　　“你不是很坏的人，坏的是他们。”柯辞叶听着李言的话，心里像是灌了风，出不去，也消不了，海风湿湿地挂在两人身上，咸咸的，苦苦的。
　　哭够了，李言把脸从柯辞叶肩头移开，棉质的衣服早已湿了一大摊。没有眼泪了还在一抽一抽的。
　　“柯辞叶，你把今天哭的像抽风机的我忘了吧，要么我还怎么给你上课啊，还有不许把今天的事给沈旭恒说”缓好了的李言凶巴巴地朝柯辞叶说到，眼角还有些红，不知道为什么，柯辞叶觉得这样的李言似乎比平时要好看些。
　　“嗯，我保密。”柯辞叶笑了笑，给李言嘴里塞了颗大白兔奶糖。
　　“作为交换，高考你来给我送花吧，李言。”李言看见柯辞叶笑的灿烂，海风把头发吹的飞起，像是在空间上打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