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青梅》燕路遥

3、不告而别

　　日子一天天过去，梅樱一直没有等到她父亲来接她，但是梅樱的姑姑告诉她：她母亲在康复中，只是康复得慢些罢了。
　　这些都是程青宇在放学路上和梅樱闲聊中得到的信息。
　　不过，有一天他忽然想起：要是梅樱母亲康复了，梅樱会不会就离开了呢？
　　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令程青宇万分紧张，坐立不安。
　　一天放学后，他和梅樱走在路上，忍不住问梅樱：“等你妈妈身体好了，你就回日本了吗？”
　　梅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会离开成都的，不过不会回日本，我爸爸曾经说在贵阳有个地方开满了樱花，特别美丽，我们也许会住在贵阳吧！”
　　这几乎是肯定的，她迟早是要和父母亲在一起生活的。要是她走了怎么办？程青宇觉得还有好多话没有跟梅樱讲，他不能接受今后可能再也见不到梅樱。他闷闷不乐地走着，不知该怎样表达自己的心情。
　　梅樱细心地注意到他的表情，拉了拉他的袖子：“程青宇，如果我走了，一定会给你写信的，你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我们约定好，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一辈子！”
　　她郑重的伸出右手的小指，又把程青宇的右手拉起来，两个人用力地拉拉勾，程青宇被她逗笑了。
　　可是，程青宇从此再也摆脱不了那个已经被勾起的想法，他讨厌自己整天担心一件事，那就是梅樱有一天会离开。
　　他在课堂上什么也听不进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总有不安的感觉。每当他看着梅樱的背影，总觉得第二天分离就会来临。
　　这天自习课的时候，梅樱低头看着书，右手夹着一支笔，滴溜溜地在每一个手指尖上灵巧地打着转，这是让程青宇非常羡慕的一个神奇的技巧，他悄悄试了许多次，怎么也学不会。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站起来走到梅樱面前，理直气壮地说：“梅樱，我的笔坏了，借我一支笔吧。”
　　梅樱点点头，大方地把手里的笔递给他：“用完还我，这可是我最喜欢的笔。”
　　程青宇接过笔仔细看，那是一支小巧的白色的笔，笔身上刻着樱花瓣和一串他不认识的文字，他想应该是日文。
　　他回答道：“嗯，明天就还给你。”
　　他把这支笔小心地放进书包最里侧的一个小袋子里，心里一阵窃喜。
　　等放学回了家，程青宇把梅樱的笔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用一个铺了绒布的小木匣子仔细地装起来，放进他的书桌里。
　　他把存钱罐里面的钱全部都取出来，想要买一只一模一样的新笔还给梅樱，这样梅樱的笔就能留在他身边了。可是，他跑遍了大半个成都的文具店，都没有找到一模一样的笔，最后只得买了一只他能买得起的笔里面最贵的一支。
　　第二天一早，程青宇跑到梅樱家，在门外喊着梅樱的名字。
　　梅樱出来，见到程青宇的第一句话就问：“我的笔呢？”
　　看来，这支笔似乎对梅樱挺重要的。
　　程青宇硬着头皮，从包里把自己新买的笔取出来，交给梅樱，装出垂头丧气的样子，向梅樱道歉：“对不起，我把你的笔弄丢了，昨天我回家以后怎么找也没找到，我猜可能是掉在放学的路上了。我跑了好多文具店，都没有找到一摸一样的，你看这只新笔怎么样？赔给你好不好？”
　　梅樱震惊地张大了嘴：“什么？那可是我妈妈给我的笔！她还叮嘱我好好保管呢！你怎么这么粗心，现在该怎么办……”
　　她感到非常气恼，可是一看到程青宇低着头，像认罪一样站在自己面前，可怜巴巴地一言不发，她又不忍心责怪他，只好叹了口气说：“算了，你真是个马大哈，粗心鬼！”
　　程青宇心里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过关了。他赶紧把新笔递给梅樱，一边转移话题：“诶，今天你姑姑怎么没出来？”
　　梅樱说：“昨天晚上她匆匆忙忙出门了，好像有什么急事要出差。我问我姑父，他含含糊糊地说不清楚，只说我姑姑工作上出了点紧急状况，需要马上去处理。”
　　“喔，希望不会有事。”
　　程青宇心里不安的感觉又回来了，他总觉得梅樱姑姑和姑父有些遮遮掩掩的，姑姑去哪儿姑父怎么会不知道呢？这似乎与梅樱有关，可是他们为什么要瞒着梅樱呢？他满腹疑问，可是又不想对梅樱说，因为说了只会让梅樱更加担惊受怕。
　　每天早上，程青宇依然来叫梅樱一起上学，每次他刚在在门外喊一声：“梅樱！”梅樱就飞快地从门里跑了出来，不过，她对程青宇的称呼发生了变化，她一见面就会叫他一声：“粗心鬼，你来啦！”
　　粗心鬼？看来梅樱对自己弄丢她心爱的笔这件事挺记仇。
　　程青宇心里叫苦不迭，他可不乐意梅樱这样叫他，便一本正经地反对道：“你不能这样叫我。我是一个男生，被别人听到的话，我很没有面子的！”
　　梅樱噗嗤笑了，她想了想说：“那我就只在没有别人的时候这样叫你好了！”
　　程青宇看着她那颇为解气的笑脸，想想自己确实使了诈，骗了梅樱的笔据为己有，也很不对，就由她去了。
　　有一天，他们又去贺记吃蛋烘糕。程青宇问道：“那支笔很要紧吗？”
　　梅樱点了点头，回答道：“那支笔是我妈妈十六岁时得到的生日礼物，妈妈很重视这支笔。在我和她分别的时候，妈妈特意把它交给我，对我说：‘这支笔不仅仅是一支笔，还是一个护身符，你一定要好好保存它！’所以，我一直随身携带着这支笔，除了借给你那一次，从来没有离开过我。”
　　知道了那只笔的来历，程青宇大为后悔。他差一点想把笔还给梅樱，可是那样的话，梅樱就知道他是个“骗子”，岂不是更糟？
　　程青宇犹豫半天，还是没有坦白。
　　“为什么你妈妈说那支笔是护身符？难道有什么秘密吗？或者你们家有宝藏？”他好奇地问道。
　　梅樱摇了摇头：“不知道。那笔上刻了一句诗，妈妈说是日本挺有名的歌颂樱花的诗句，婆娑什么苦……”
　　“婆娑？这名字真奇怪。”
　　“婆娑是和我妈妈一样年纪的一棵樱花树的名字，是我外公在我妈妈出生时种在老家院子里的，我妈妈经常说起那颗樱花树，听她说春天那棵树开花的时候美极了！可惜，我从来没见过。”
　　“难道你从来没回过老家？”
　　梅樱摇了摇头：“没有。我也没见过我外公。我还有个叔叔，但我也从来没见过。”
　　一周以后，梅樱姑姑回来了。程青宇送梅樱回家的时候她就等在门口，面色憔悴了许多。
　　梅樱有看到姑姑，就惊喜地叫了一声，跑过去抱住她的腰，高兴地仰起脸说道：“姑姑，你回来了！”
　　姑姑抚了抚梅樱的头发，说：“我临时有急事，走得匆忙，让你担心了。”说着红了眼圈。
　　等她们进了门，程青宇转身也准备回家去。他刚走几步，梅樱姑姑又出了门，急匆匆地小声叫住了他：“程青宇，我有件事请你帮忙！”
　　程青宇停下来，看着她。
　　梅樱姑姑朝四周看了看，接着说：“以后，如果有人问起梅樱和我的关系，你就说她是我的女儿好吗？其实我们也搬来不久，周围的人都以为我们是母女。另外，我家里有些紧急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这几天梅樱不能去上学，你不用来等她了。”
　　为什么？程青宇没有问出来，只是点点头。
　　梅樱姑姑叹了一口气，说了声谢谢，转身进屋了。
　　第二天，梅樱果然没有来上学。第三天、第四天……她依然没有来。
　　程青宇没有想到他的不安预感很快应验了，梅樱一直没有出现。
　　一周后的一天，放学时，李老师突然告诉大家：梅樱转学了。同学们议论纷纷，觉得十分意外。
　　程青宇听在耳朵里犹如一个晴天霹雳，他站起身就往梅樱家跑。
　　他又急又气，梅樱为什么连一句再见也没有讲就走了？
　　他一口气跑到青莲上街他熟悉的那扇门前，用两只手掌使劲拍门。门内寂静一片，一直没有人来应答。
　　他颓然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脑中一片混乱。怎么回事？梅樱一家为什么突然搬走？她去了哪里？还会回来吗？
　　这时，一个男人走到他面前，弯腰拍了拍他的肩膀，和蔼可亲地问道：“小兄弟，你认识这家人吗？”
　　他茫然点了点头，抬起头来。
　　这个人又问：“你认识的是这家人的孩子？”
　　这个陌生的男人脸上笑着，眼睛却紧紧盯着程青宇的脸，闪着算计的光芒。
　　程青宇心里不由得警惕起来，他想起梅樱姑姑嘱咐他的话，便下意识故作镇定地回答：“我和这家人的女儿是同学，她这几天没来上学，老师叫我来给她送作业本。”
　　那人若有所思地重复道：“女儿？”
　　程青宇暗自握紧了拳头，说道：“嗯，我同学说她妈妈最近生病要去治病，要照顾她妈妈，所以才没来上学。”
　　这个男人立刻又问：“那她妈妈在哪里治病？”
　　程青宇强作镇定，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和她只是同学，并不是很熟。”
　　他感觉这个人一定与梅樱突然转学搬走有关，不由得越发紧张起来。
　　他赶紧站起身来对男人点了点头：“叔叔，你再问问别人吧，回家晚了我妈妈要骂我的，我先走了。”
　　那男人挥了挥手，程青宇转身跑走了。
　　梅樱一家遇到什么事了？她有危险吗？这个男人是谁？他一路奔跑着，无数疑问在心头盘旋，但他最关心的问题是：她去哪里了，今后还能再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