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恋之魂》韩荻

32、那你说，该怎么赔？

　　把李哲打发回自己房间休息后，宋黎迫不及待按响了隔壁房间的门铃。
　　直到里面的人打开房门的一刹那，宋黎都没想出什么万全之策。但他实在等不及了。
　　一想到那天在片场看到的许琛，那么消沉，那么颓废，他就揪心得不行。
　　看见门外站的是宋黎，许琛一愣之下，脸上立刻如春水初绽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是住进这间酒店以来，宋黎第一次主动过来找他，许琛有点意外，更多的是惊喜。
　　宋黎一边进屋，一边悄悄打量许琛。
　　或许是因为今天休息不用开工，暂时没看剧本的缘故，对方的姿态和神情看上去都恢复了一些往日风采。噙着笑看宋黎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心悸、紧张。
　　许琛没问宋黎来意，只请人在沙发上坐下。
　　在他心里，下意识便觉得，宋黎来找自己根本不需要理由。既然自称是粉丝，早该过来串门套近乎了，直到今天才姗姗来迟，才是不合常理的事儿。
　　他走到冰箱前，转头问：“想喝点什么？矿泉水、咖啡还是果汁？”
　　宋黎眼睛一眨，觉得这真是个好问题：“有浓缩果汁吗？颜色越深越好。”
　　似是没料到宋黎还会提特别要求，许琛微微挑了挑眉，笑道：“有黑加仑汁，可以么？”
　　“可以啊，谢谢琛哥。”
　　许琛认为宋黎过来不需要理由，宋黎自己可不会这么觉得。他思忖片刻打好了腹稿，扬声道：“琛哥，你的剧本能借我看一下吗？”
　　“当然可以啊。不过，你自己不也有吗，为什么要看我的？”
　　“我听人家说，你的剧本上密密麻麻都是各种批注，里面有你对角色的点评和一些小动作、小细节的设计，所以你演出来的人物才那么有说服力。我想好好跟你学习一下，不知道可不可以？”
　　这件事，新闻和杂志专访中都提过，粉丝们也津津乐道，但从没有哪一次像此刻一样，让许琛觉得这些话听来如此悦耳悦心。
　　他从床头抽屉里拿出剧本递给宋黎，轻笑道：“别说这么客气。咱们是同行，是男一号和男二号的关系，不是什么学习，而是一起参详，共同进步。”
　　“嗯……好。”宋黎接过剧本便想起身告辞，“谢谢琛哥，我带回去看，看完了再给你还回来，行吗？”
　　宋黎觉得，当着许琛的面，还是不太好做手脚。带回去可以慢慢想办法，慢慢发挥。
　　许琛却明显有些不乐意了，他摆出一脸严肃：“阿黎，你大概不知道，我的剧本一般概不外借的。你要想看，就在我房间里看，看多久都没关系。今天没看够，还可以明天再来，但是不可以带出去的。”
　　宋黎摸摸鼻子，讪讪坐回沙发上。
　　细细一想，许琛这要求合情合理。毕竟，剧本上面的笔记和批注，是许琛的个人心得，不愿外传也是可以理解的。
　　宋黎看了眼茶几上拧开瓶盖的黑加仑汁，深吸一口气，慢慢将剧本翻开了。
　　看出宋黎的紧张和不自在，许琛心里暗暗有些后悔。
　　难道刚刚语气太过严肃，把人吓着了？
　　为了避免宋黎更加不舒服，他暂时按捺住了想去沙发上一起坐的念头，隔着一段距离坐在床沿上划拉手机。
　　许琛的剧本从外观上看，跟宋黎自己那本是一模一样的。他翻到熟悉的部分，默默无声用心念了几句，心慌不适、头晕目眩的感觉迅速朝他袭来。
　　宋黎赶紧闭了闭眼，双目不敢再往纸面上聚焦。他沿着裤缝轻轻磨蹭掌心，将刚刚沁出的细汗悄悄抹去，微微偏过头偷看了许琛一眼。
　　许琛坐在床边低头刷手机，在宋黎的余光中，他一动不动，神情十分专注。
　　宋黎缓缓握住那瓶黑加仑汁，紧了紧微微有些颤抖的指尖，然后心一横，抬手将整瓶果汁全数倒在了剧本上。
　　眼看着紫黑色的液体无声缓慢地流过纸页边沿，将整本印刷物全部浸湿，他才故作慌张地惊呼一声：“哎呀！糟了！”
　　根本无心刷屏，一直用余光默默关注着宋黎的许琛：“……”
　　“对不起对不起！琛哥，真不好意思！我我我……我把你剧本弄脏了……”
　　嗯，演技在线。许琛在心里默默点评了一句。
　　所以，接下来，你想让我怎么表现呢？许琛猜不透宋黎这一系列奇葩行为背后的意图，只好缓声道：“呃……没关系？”
　　宋黎沉浸在自编自导自演的戏里难以自拔，丝毫没听出许琛语气里的迟疑：“怎么办呢？这可是谷编特意为你准备的剧本，随便打印一本肯定不行啊！”
　　许琛好脾气地继续配合着：“是啊，那该怎么办呢？”
　　宋黎蹙眉偏头想了好一会儿，终于说出自己的打算：“我出去找个打印店重新复制一本吧！尽量让人家照着原来那本的细节还原一下。谷编应该也不会凑近了看，应该能蒙混过关的。”
　　许琛唇角噙着笑意：“嗯，是个好主意。那咱们一起出去找打印店？”
　　“啊？不行不行，已经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了，怎么还能让你再往外跑一趟？”
　　“我正好想出去兜兜风透透气，不麻烦的。”
　　“呃……真的不行！你这么大牌，出去了很容易被人认出来，反倒有可能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许琛从他脸上的表情能看出来，宋黎是真的非常非常不愿意让他跟着。他猜不透这人到底想干吗，只好无奈放弃了一起出行的打算。
　　用纸巾清理浸满果汁的剧本时，宋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毁的不光是剧本，还有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那些可都是许琛许多时日的心血……
　　指尖顿了顿，他再次转头，这次，是十足十诚恳的道歉：“琛哥，真对不起，你的批注……也全毁了。”
　　“嗯，是啊，剧本可以重新打印，我手写的批注，你打算怎么赔我呢？”许琛双手抱臂，淡淡笑着，语气听起来很认真。
　　“呃……那你说，该怎么赔？”宋黎微微睁大双眼，眼里是一闪而过的惊诧和许许多多的愧疚。
　　许琛最近对他太温柔了，让他差点忘了，这人原本还有得理不饶人的一面。
　　“那就罚你每晚收工后，过来陪我一起看剧本、做批注吧，行么？”
　　啊啊啊啊，这是惩罚？这是奖赏还差不多！宋黎狠狠压住想要翘起的唇角，绷着脸严肃认真接受了这个“惩罚”。
　　到了打印店，打字小妹接过浸满果汁的剧本翻了几下，忍不住细细盯着眼前这位帽子、墨镜、口罩全副武装也难掩帅气的人看了好一会儿。
　　最后，她用一种不很确定的语气问：“今天早上来的那位……”
　　这便是宋黎坚决不肯让许琛跟来的原因。
　　打字小妹一句话，分分钟就能暴露这剧本两度重印的事实，岂能不惹人怀疑？
　　“唔……早上来的那位，是我同事，我跟他的要求完全一样。其实那个……就是他推荐我来你们这边的。我俩的剧本恰好前后脚都不小心给弄脏了，你说这破事儿也真是赶巧了哈，哈哈哈哈。”
　　宋黎如今大小也算个公众人物了，为防止被人认出，早上他没进打印店，进来沟通交涉都是李哲一个人。到这会儿，他就不得不亲自出马了。

　　拿到崭新的、几乎能以假乱真的剧本，许琛眸光闪烁，心思摇摆。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将心里的疑问全数压了回去。
　　宋黎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理由。既然他选择了隐瞒，自己就不该去追问。好不容易才哄回来的人，他可不想几句话又给人吓跑了。
　　这样想着，许琛将剧本收进床头抽屉，顺势转移了话题：“之前我听钱申说，你有一些负债……欠了人家一百万，现在还了多少了？如果有需要，我这边……”
　　“负债？”不等许琛说完，宋黎已经瞪大眼睛，微张着嘴，一脸莫名其妙。
　　“呃……没有吗？”怎么？能告诉钱申，却不愿跟我说？是因为我以前对你太凶了么？许琛心里顿时有些酸溜溜的。
　　宋黎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顿时扶额汗颜：
　　“呃……其实，是钱总误会了。我所说的欠了一百万，是因为……咳……我母亲在我生病失忆后，偶尔会提起，当初为了培养我学古筝，家里花了不下一百万，全都打水漂了。我想补偿父母，不想令他们失望，所以才急着挣钱……”
　　“……”
　　钱申你个猪头！许琛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声。
　　不过相应地，他也感到一阵轻松畅快。原来，一直以来，他脑补出来的那个为了给家人偿还赌债、不得不委屈挣扎在娱乐圈的青年并不存在。
　　“原来是这样……那你的补偿，完成了吗？”许琛知道不该随便打听别人的隐私，但事关宋黎，他又忍不住想要知道更多。
　　“嗯，快了。之前拍了两个广告，加上《青玉案》的片酬，已经完成过半了。这部电影的预付片酬也有不少，我也全都打给他们了，等拍完这部，拿到后期全部片酬，基本就能达成目标了。”宋黎倒是毫不藏私，把自己的家底儿全都如数交代出来。
　　瞧着他眼里亮晶晶的神采，许琛忍不住夸道：“小朋友厉害啊，才出道一年就赚了这么多！”
　　“都是你给的啊！”宋黎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我给的？我倒是想给呢，可是，一分钱没出，我哪好意思担这个名？”
　　“演《青玉案》是你推荐的。后来有广告拍，钱还给得挺多，也是因为跟你那个……炒CP炒起来的名气……要不然谁认识我啊？”
　　“唔……炒CP有这么大好处啊？那咱们要不要再接再厉，给CP粉发点糖什么的？要不，现在就发张合影？”
　　瞧许琛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宋黎忍不住笑起来：“琛哥你傻了啊？炒CP只对我有好处，对你又没好处。是我沾了你的光啊！”
　　说完，宋黎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居然敢对许琛说“傻了”这种话。这种变化，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许琛只垂眸笑了笑。他暂时还不好意思说，炒CP他也有好处的。那种好处，不是用金钱和名气可以衡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