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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施暴 ...

  •   几个人赶去许娘子家时,王腾正狠狠拽着许娘子的头发,把她的额头往墙上撞。

      涂墨上前几步,一拳砸在他脸上,王腾没有提防,四仰八叉地仰面栽倒在地上。

      “娘!”巧巧冲到跌坐在一旁的许娘子身边。许娘子流着泪不住地颤抖,鬓发散乱,额角一块渗着血珠的青紫,颈侧还有几道刺目的血痕。

      院子里充斥着浑浊的酒气,烟堤弯腰扶起许娘子,搀着她退到门边。

      摔在地上的王腾爬起来,醉醺醺地打了个酒嗝,伸手摸到流出的鼻血,挥着拳头冲向涂墨,“小杂种多管什么闲事!”

      涂墨抬手挡开,脚下一扫,王腾应声倒地。陵游跟着跳过去,用力补上一脚,又愤愤地啐了一口。

      烟堤掏出手帕,替许娘子拂去头上的尘土,关切地问:“娘子,你感觉怎样,头晕不晕?”

      许娘子勉强摇了摇头。

      烟堤替她拆开发髻,重新理过头发和衣裳,温声道:“娘子,咱们还是去医馆瞧瞧,也上点药。”

      许娘子正打算拒绝,低头间,看见女儿眼里的惶恐和担忧,话到嘴边转成了:“也好。”

      葫芦医馆里亮着几盏灯,欧阳玉商坐在堂间,正在跟案板上一团面奋战。

      看见他们,他愣了愣,举着两只沾满面粉的手站起身来,“这是怎么了?”

      “师父,”陵游跨前一步,冲他偷偷使了个眼色,“这位娘子是烟堤的邻居,你快来给她看看伤。”

      “好。”欧阳玉商赶紧拍掉手上的面粉,仔细瞧了瞧许娘子额头和脖颈上的伤,又问她是否头晕恶心。

      许娘子答都没有。

      欧阳玉商便绕到柜台后取出三个小罐子,递给烟堤,“出血用白瓷罐的,青紫用青瓷罐的,红肿用黄的这个,会清创上药吧?”

      烟堤点点头,接过药膏罐。

      欧阳玉商带陵游和涂墨退到屏风后,许娘子柔声道:“巧巧,你也出去。”

      巧巧张了张嘴,又抿住了,乖乖跟在涂墨身后退出去。

      烟堤拿纱布蘸了清水,替她清理好两处伤口,敷上药膏,低声问她:“娘子身上还有伤么?”

      许娘子迟疑了一下,褪下外面的褙子,露出肩背。烟堤一眼瞧见大片触目惊心的红肿,咬牙在心里骂了王腾八百遍,又小心蘸了药膏帮她抹上。

      上过药,许娘子整好衣衫,出去向欧阳玉商道了谢,抱歉道:“我来得仓促,身上没有带钱,大夫要是不介意,我明日取了钱来补上。”

      “这个不急,”欧阳玉商应一声,冲着巧巧弯下腰来,“我方才听见你肚子叫了,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巧巧点了点头。她才和伙伴们街头巷尾地跑了许久,回到家又跟着许娘子拜月乞巧,还没来得及吃晚饭。

      欧阳玉商便看向烟堤,“有人给我送了只鹌鹑来,喏,我正要包鹌鹑馉饳儿呢。”

      烟堤会意,站起身来对许娘子道:“巧巧饿了,娘子且先陪她歇一会儿,我去包馉饳儿,很快就好。欧阳大哥与陵游都是我和希砚的好友,娘子在这里不必拘束,只当是在我家。”

      许娘子虽不愿麻烦别人,但想着女儿又惊又饿,不能再跟着她折腾,便也点下头来。

      涂墨连着案板端起那团面,同烟堤一起往厨房走去。厨房灶台边上,果然有一只收拾干净的鹌鹑。

      烟堤卷起袖子,将鹌鹑肉拆骨后撕成丝,细细剁碎了,加进去盐和胡椒粉、茴香粉,倒入酱油和芝麻油,再泼上两勺烧热的花椒油,拿筷子搅打上劲。

      接着将那面团擀薄,切成四四方方的面皮儿。抹一团馅料上去,对角折两次,手指一顶一捏,馉饳儿就如花骨朵儿般,在她手上支棱起来。

      涂墨看她包了几个,学会了,便也跟着上手。包出来的虽然不如她做的俊俏,倒还看得过去。两人一起,很快就用光了皮儿和馅儿。

      烟堤满意地瞧瞧一案板的馉饳儿,往大锅里添上水。要是拿签子将这些馉饳儿串起来,在火上烤得金黄,结出微焦的脆壳,再撒上孜然,吃起来自有一番痛快淋漓。

      不过用清汤煮,更加暖胃熨帖,适合眼下的许娘子和巧巧。

      锅里的水烧开,她先舀出部分热水,再把馉饳儿下进去,忽而抬眼问:“希砚,你身上有钱么?”

      涂墨点头,“有。”

      她拿笊篱推散锅里的馉饳儿,“东街桥头那家熟食摊子,有卖芥辣瓜儿的,辛苦你去买一小碟来,问摊主要腌得久的,越辣越好。”

      “好。”涂墨应下,转身出去。

      厨房里有现成的干紫菜,烟堤拿了两片,捏碎了在热水里泡开,再捏一撮虾皮进去,倒上香醋,滴几滴芝麻油,最后撒些胡椒粉提鲜。

      馉饳儿煮熟了,用笊篱盛起,浸在调好的汤里。涂墨也恰从外面回来,端回一碟芥辣瓜儿。

      切成条的黄瓜,用芥子醋腌制得晶莹剔透,放在黑陶碟子里,仿佛翠玉一般。

      涂墨端上两碗鹌鹑馉饳儿,和烟堤一起去堂间。烟堤也端了一碗给欧阳玉商,又摆上那碟子芥辣瓜儿。

      许娘子道了谢,舀起一个馉饳儿咬开,面皮几乎立即滑溜进嘴里,然后是舌头尝到鲜美的鹌鹑馅。再就一勺酸溜溜的热汤,她才觉出发寒颤抖的身体稍稍回暖。

      烟堤也在桌边坐下,夹起一块芥辣瓜儿,“我最爱吃这家的瓜儿,巧巧年纪小,吃不了辣,娘子尝一尝。”

      许娘子依言夹起一块,送入口中,紧接着便有一股芥子的辛辣直冲天灵盖儿。她被呛得连连咳嗽,眼角滑落一滴泪,“这瓜儿,怎么这样辣?”

      烟堤边辣得嘶嘶吸气边笑道:“吃芥辣瓜儿,不就要辣出眼泪才过瘾么。”

      许娘子蹭一把眼角,手背沾上潮湿的泪水,“说得也是。”

      “我也尝尝,”陵游凑过来,拿起他师父的筷子来夹了一块,顿时也抽起气来,“哈,确实过瘾!”

      一碟芥辣瓜儿迅速被分而食之,除了巧巧外,几人都吃得眼泛泪花。

      等清汤馉饳儿也见了底,巧巧主动起身收拾碗筷。烟堤没有阻拦,只示意陵游帮忙。

      等巧巧跟着陵游去了后院,烟堤在许娘子身边坐下,拉起她的手,“娘子,你能不能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许娘子擦了擦眼泪,恨恨道:“他今日去吃别人家儿子的满月宴,醉醺醺回来,进门就骂巧巧,嫌她在家妨了弟弟,才叫他没有儿子,要赶紧把她嫁出去。我要他别跟女儿说这种话,他就突然恼怒发作,动起手来。”

      “他……”烟堤听得更加义愤填膺,脱口想骂一句,话滚到舌尖,勉强忍住了。

      欧阳玉商也是满脸的愤愤不平,骂王腾又怕许娘子难堪,只能道:“娘子今晚且放心在医馆里歇下,先别想这些。”

      巧巧送了碗筷回来,烟堤带她们去后院客房,打了两盆水洗漱过,点上一支欧阳玉商给的安神香。

      宁静的香气缓缓四溢,巧巧疲惫极了,很快在枕上沉沉睡去。许娘子小心替她解开头上的发带,对烟堤叹道:“今日实在多谢你们。”

      烟堤轻声道:“再痛苦的事,也留到明日再想,娘子先好好睡一觉。巧巧还需要娘亲撑腰呢。”

      许娘子点点头。

      替她们掩上门,回到堂间,烟堤终于能骂出来:“那王腾忒不是个东西,靠许娘子养着还吆五喝六,现在竟然对发妻动起手来,许娘子这样好的人,早该同他和离!”

      涂墨赞同。

      欧阳玉商摇了摇头,“女子和离,很少有能带走孩子的,许娘子为了巧巧,恐怕不会和离。”

      烟堤愣了愣,“难道就这样忍气吞声,受他变本加厉的欺负?”

      欧阳玉商叹口气,“所以女子嫁人关乎终身啊。你今后婚嫁由己,更要擦亮眼睛。”

      涂墨在旁开口道:“你以后如果成亲,他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们。”

      烟堤看向他,“你帮我揍他?”

      涂墨认真地点头。

      烟堤浅浅笑开,“多谢。不过我大约是不会嫁人了。”

      次日,天光初明,烟堤便赶早起来,路上买了热腾腾的蜂蜜髓饼,带到葫芦医馆。

      医馆已经开了门,欧阳玉商在整理药柜,瞧见她,悄声道:“你那邻居娘子在打扫院子,我拦不住。”

      烟堤点点头,分一只髓饼给他,“这家做得特别香甜。”

      她拎着剩下的髓饼去后院,果然看见许娘子拿着大扫帚,正在扫地上的落花。

      “娘子,”她走过去,放轻声音,“巧巧还睡着呐?”

      许娘子嗯了一声,把扫帚靠墙放下。

      烟堤递给她一枚饼,“眼下,娘子是怎么想的呢?”

      温热的蜂蜜香气扑面而来,许娘子捏着厚实松软的髓饼,垂眼问道:“小娘子,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烟堤想了想,“我年纪小,想事情难免不周全。但要我说,娘子也还年轻,将来日子长着呢,自然是早早脱离那火坑最好。”

      许娘子默然半晌,沉沉叹了口气,“我要是就这样不管不顾地离开,巧巧可怎么办?小娘子,我不是那样逆来顺受的人,可怎么也得等巧巧十六七岁嫁了人……”

      烟堤轻轻握住她的手,“我明白娘子的顾虑。可娘子想一想,王腾如今贪图你贤惠能干又貌美,如果他哪日真碰见肯跟他的二嫁妇,要休弃娘子去生儿子,那巧巧该如何自处?”

      许娘子愣住,抬头看向她,眼里流露茫然。

      烟堤缓缓道:“要真等到那日,便由不得娘子选了。王腾都敢打娘子,来日巧巧无人护着,焉知他不会打骂巧巧?后娘会不会磋磨巧巧,又肯不肯给她选门好亲事呢?”

      许娘子听得脸色发白,禁不住握紧了烟堤的手,“那,那我要怎么办?”

      烟堤看着她的眼睛,神色认真,“娘子不如现在开始筹谋,想法子带巧巧一起走。”

      “带巧巧一起走?”许娘子怔怔的,“会有这样的法子吗?”

      “不知道,”烟堤笑笑,“但事在人为。”

      过了晌午,在渡口收完摊,烟堤回到医馆。一进门,就看见王腾叉腰站在当中,面对神色冷淡的许娘子,脸上是显而易见的不耐,“你敢带着孩子夜不归宿?还不快跟我滚回家去,闹得不像个样子!”

      烟堤的怒火蹭地窜起来,正要开口,突然看见有什么东西冲着王腾的头砸了过去,一声脆响,摔在地上。

      是一块瓦片。

      险险躲过的王腾结结实实骇了一跳,心有余悸地破口骂道:“哪个杀千刀的想害老子性命!”

      门后,巧巧走了出来,毫不闪躲地直直望向他,眼里是清清楚楚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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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施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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