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溅雪》毛耳白木

28、蛊虫毒发

　　封后大典上，萧婉儿坐在凤銮之上，与赭色镶金的巨大宫门遥遥相望。

　　“这后位，我必须坐。”萧婉儿掌心传来一丝疼痛，低头一看，不知何时，被她掐出一点红来，萧婉儿擦去手心的血迹，整理了一下凤凰花样的锦服。

　　沈慕白一身金色华服立在红毯尽头，高台之上，他温柔的看着萧婉儿。

　　萧婉儿微微一笑，看着曜日的龙袍，久久未挪开眼，皇帝身后那些挂着名头的佳丽站的笔直，两侧的侍卫排列整齐。

　　萧婉儿端正合礼地走上红毯，步向一场即将拉开帷幕的战争……

　　傍晚，钟粹宫依然灯火透亮，萧婉儿和沈慕白二人团坐在梳妆台前，沈慕白附身探向萧婉儿，只为将她瞧着更真切。

　　“陛下这是做什么？”萧婉儿别开脸，羞涩得笑了笑。

　　“朕的萧皇后如此美丽，我想过无数次，你做皇后的模样，如今终于见到了。”

　　“是，陛下这下心愿得偿。”萧婉儿抬眸望向沈慕白，二人在烛光的摇曳下脸色更加红润。

　　萧婉儿抬手摘下一支钗环，蜜意柔情的笑着。

　　“是，你便是朕的心愿。”

　　沈慕白绕向身侧，熟练的帮她一一取下，二人钗环尽退。

　　“婉儿，为何连封后大典都不叫你在东海的那孩子过来观礼，这些年，你似乎终是刻意避着他。”

　　“色空今已寂，乘月弄澄泉。我既已嫁了你，那孩子便不要再见了，只愿他在东海一切安好。”

　　“好，朕会多加留意照拂他的。”

　　萧婉儿躺在沈慕白怀中，“多谢陛下，陛下如今还做梦吗？”

　　“我早就不做梦了。”沈慕白凑到萧婉儿耳边，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萧婉儿抬头，静静看着沈慕白，‘看来，蛊药彻底扎根了。’

　　她朱唇微启，沈慕白俯身吻去。

　　大典已过三月，前朝竞还有人提起妖后一事，沈慕白气急，拍案而起，不料急火攻心，头痛欲裂，晕倒了在了大殿上。

　　众大臣急作一团，连忙将皇帝送到殿中诊治，无数太医进进出出，皆查不出缘由，萧婉儿跪在身侧，痛哭不止。

　　“你们若是找不到方法治好陛下，本宫便要你们整个太医署为陛下陪葬！”

　　听到皇后的呵斥，众太医吓得瑟瑟发抖，邱太医见形势到位，“还请皇后娘娘饶命，陛下的脉象沉的可怕，像是步入花甲之年，可陛下正值壮年，臣亦不知是为何？许是操劳过度，气血两亏，心中郁结所致。”

　　“操劳过度？花甲之年，陛下素来练武，身体素质怎么会差到这个地步，定是你们太医院照顾不到位。”

　　“皇后娘娘，或许陛下是中了邪。”一太医颤颤巍巍的说道。

　　“荒唐，你们找不到病根，就要胡乱攀扯吗，来人，拖下去打四十大板。”萧婉儿直接命人将他拖了出去，殿外惨叫声一片，众人皆是吓得心惊肉跳。

　　“倘若以后再敢有人说鬼神之事，我便叫他尝尝板子的滋味。”

　　门外惊叫了一会儿，便没了响动。

　　“四十大板，不死也残了，这皇后娘娘心真狠。”一太监小声嘀咕。

　　萧婉儿这招杀鸡儆猴，让众人不敢怠慢，但皇上病的蹊跷，连最有才能的邱太医都找不到办法，没有人再敢吭声。

　　“娘娘，既然气血亏空，最直接的办法便是以形补形。”邱太医这番话倒是吓到了众人。

　　“你是说？”

　　“以气养气，以血养血，只有新鲜血液的注入，方可弥补陛下亏空之像。这还是臣少年学药，一游方道士告诉臣的，不知娘娘可愿一试。”

　　“只要有用大可一试。”萧婉儿俯身看着满头大汗的沈慕白，身子缩成一团，嘴唇也白的不像话，心疼的望着他。

　　“皇后娘娘情深，我等佩服，说到献血人选，娘娘最为合适。”

　　“本宫？”

　　“是的，必是亲近之人的血气最为滋养。”
　　邱太医话音刚罢，萧婉儿拿起一旁的侍剑，毫不犹豫在手臂划了一道，顿时血液流出，滴在沈慕白唇间。

　　侍疾众人看着鲜血淋漓的场面，心中都不禁赞叹，割血代药足以证明皇后的真心。

　　不一会儿，沈慕白便苏醒过来，“皇后，你这是做什么？”

　　沈慕白看到萧婉儿鲜红的手臂，又惊讶又心疼。

　　“娘娘莫急，这样的方法是最直接但却不是最有效的，还得搭配补气血的药材，研磨成分，再混以娘娘的凤血蒸制成丸，方可给陛下服下。”

　　“你这是什么方子，简直闻所未闻。”沈慕□□神欠佳，说话也没有力气，听了这样的方子，立时急的就要下床。

　　还没等萧婉儿拦下，便口吐献血，迷糊的倒在榻边，沈慕白拉着萧婉儿的手，摇摇头。
　　此刻的萧婉儿并不理会，一口应承下。

　　“好，这就去给本宫磨药，我的血你们想要多少都会有，只要陛下没事。”

　　一晃半月，沈慕白的身体渐渐好转，但精神还是不好，难以支撑政务，不过他还是坚持每日晨昏批阅奏折。

　　“陛下，您又咳嗽了，这些时日，您处理不完的奏章皇后都会一一批阅，都是按您的风格书写规范，您快歇歇，今日的药丸还没吃呢。”

　　沈慕白伏在书案前咳嗽不止，“无妨，皇后亦是辛苦，后宫杂事、前朝奏章都压在她一人身上，还要操心朕的身体，日日割血喂药，朕能让她少操一点心便是一点吧。”

　　“皇后对陛下这是鹣鲽情深啊，陛下何不歇歇，一会儿让皇后瞧见，又得怪罪老奴了。”

　　老太监递过来一盒药丸，沈慕白看着乌黑的眼色，有些头疼，“朕能不吃药吗？对了，朕的病情蹊跷，真的半分线索也没有查到吗？”

　　“的确不曾，老奴将陛下登基后的一律吃穿用度都调查清楚了，没有任何不妥，或许是亲近之人？”

　　“不会，皇后与朕相识多年，不会如此。登记后查过了，或许是在更早，早到还在东宫之时！”

　　“老奴这就着手去查查。”

　　二人话音刚落，萧婉儿走了进来，看着还在案前忙碌的沈慕白，变了脸色，“陛下，您该歇息了，剩下的就让臣妾代劳吧。”

　　看着老太监手中的药陛下还未服下，萧婉儿接过药盒递到沈慕白面前，“陛下，可要乖乖吃药喔。”

　　看着皇后在侧，老太监乖乖退下。

　　“好，皇后，朕吃。”沈慕白接过药丸，直接服下，顿时身心舒畅不少。

　　“这邱太医的方子甚奇，一吃下便觉精神爽朗不少，要是不吃，便浑身如食骨般难受。”

　　“邱太医是宫中的老人了，医术是一顶一的好，这回陛下活了过来，臣妾万分感激。”

　　沈慕白拉起萧婉儿的手，“这双手，朕好不容易将它养的细滑，如今为了朕又变得伤痕累累。”

　　萧婉儿扯过衣袖遮住伤口，“无妨，陛下安康便是婉儿的福气。”

　　“幸得识卿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香。朕时常想起在乌兰关外初遇婉儿之时，一袭红衣战甲惊艳。”

　　沈慕白想起关外自由的日子，当初他以裴云青的身份送工匠进入镇北军中，萧婉儿上前迎接，一袭武人之风完全不似女子。

　　“陛下，是想念关外的日子了，等您好全了，婉儿带你回去看。”看着昏昏欲睡的沈慕白，将他揽在自己怀里。

　　沈慕白抬手，看着她华丽无比的装扮，停了手，“那时候的你还是一根素簪，毫无收拾，像个男人般粗糙，说起话来也是男人味，沈兄二字便是你常挂在嘴里的称呼。”

　　“沈兄，他的确爱这般称呼旁人。”

　　“他？”沈慕白抬头看着萧婉儿，如今她的眼神比之当年多了几分深沉，尤其还带着一股柔美的意味，她的眼神便是一个女子的眼神。

　　“是日日相处的缘故吗？朕竟然现在才发现你和当初的她判若两人。”

　　沈慕白的话让萧婉儿变了眼神，“你终究是发现了，我还以为你到死都发下不了，还在纠结要不要再你死前告诉你真相。”

　　“你不是她？来人。”沈慕白推开萧婉儿，便要走出宫殿，还没起身，便一口鲜血翻涌，直接将整个案面覆盖。

　　“别白费力气了，如今合功上下皆在我的控制之下，他们没有我的允许，不会进来。”

　　萧婉儿看着满嘴鲜血的沈慕白，将他扶到椅子上，紧紧攥着他的脸，“沈慕白，如今你已是强弩之末，没几天可活了，至于是三天还是五天，看我心情。”

　　看着对方轻蔑的口吻，沈慕白心下明了，“你不是萧婉儿，你是谁？”

　　“我就是萧婉儿。”

　　“胡说，你不是她，她从内到外都是刚毅的通透的，而你却总带着几分女子的柔弱，眼里心里总是藏着事儿，怪我，这些年竟然没有发现你的真面目。”沈慕白挣不开萧婉儿的控制，任由她掐着。

　　“真面目，你说的没错，我才是真的萧婉儿，你一开始你认识的便是我的丈夫，李云津!”

　　“怎么可能？”

　　“告诉你一个极为荒诞但又真实的故事。当初，萧宁谋反篡位，情急之下，我将驸马的灵魂与我调换，只为保他余生无虞。而我，顶着李云津的面貌一路逃亡到九单城门外，最终死在了你沈慕白的箭下。”

　　“这些，这些你都知道。”

　　“作为亲历者我如何不知，沈慕白，你好狠的心，杀了他的身体，再杀了他的灵魂，我的丈夫就这样死在你的手里，两次！”

　　“她是李云津，她早就死在了乌兰关外，这不是真的。”沈慕白难以接受，他再度见到回来的萧婉儿，原以为他免去了亲手结束爱人的苦果，可那个人早就死了，再也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