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搅碎万世梦》青公主

3、第 3 章

　　一个声音说道：“将军大人，难民衣不遮体，缺衣少粮，很久没有吃过东西，已经熬不过几天。”

　　侯史二人闻言，暗暗大骂：“混账东西，谁说的，这是要连累我们呀。将军大人是何等人物，他是皇家宗室，不受大清法令管辖，想杀谁便杀谁。”

　　将军问道：“何人说话？”

　　“草民赵学艺。”说话者正是赵师爷。

　　他跪在地上，不卑不亢，直视将军。

　　如果说张老爷同情难民，赵师爷却不同。他的命运悲惨，三岁时父母双亡，兄弟逃难，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他的生活全靠邻居，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一点，跟着村民讨生活，无非是要饭，打短工，艰难生活，时不时要邻居的帮助。十三岁又患上一场大病，奄奄一息，没有梅花拳，没有师傅，活不到今日。他是百姓的儿子，梅花拳会救人，会帮助穷人，会让穷人有条出路，他便学梅花拳，经历十年的刻苦修行，早就不是当年弱小的自己，他是梅花拳第七代传人，此刻心中藏着一团火。

　　赵师爷热血沸腾，道：“将军大人，草民有一句话要说。”

　　将军道：“说吧。”

　　赵师爷道：“现在天寒地冻，如果将他们捆绑，他们熬不过一两天时间。如果将他们赶回山东，不知要拖死、饿死多少人。如果被皇上知晓，不知将军的仕途如何，不如将他们在村里吃够饭、穿好衣，治好病，身体恢复后，回到山东，如何？”

　　侯史二人大惊，心想：“这句话能说出来吗？完了完了，此人马上要人头落地了。”

　　张老爷心想：“哎呀，早就说赵师爷直肠子，说话如竹筒倒豆子，嘴里没有把门的，将军要动雷霆之怒了。”

　　果然将军喝道：“大胆。”

　　身后闪出一人，骑马急冲，挥手向下一劈。

　　那人手中的武器是九长九短、十八般武器中的短兵器，钢鞭。

　　钢鞭长约三尺多，势大力沉，劈下来呼呼生风，打到身上，皮开骨裂，非常凶狠。只见钢鞭向下劈下，气势如虹，赵师爷的脑袋再硬，也抵不过钢鞭，一砸就变成了肉饼。

　　在侯史二人眼里，似乎看到了赵师爷的脑袋裂成几块，脑浆血液四溅。

　　张老爷满脸都是悲痛和自责。

　　张从富看到赵师爷被打了，情急下要哭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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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着。”

　　钢鞭硬生生停下，相距赵师爷的脑袋只有几寸，带着一卷旋风，赵师爷的须发衣角都被撩起来，摇摆作响。赵师爷脸色平静，无所畏惧，直盯将军。

　　将军是武官，不得擅自杀人，也不轻易放了此人，要震慑当场，对众人喝道：“此人以下犯上，威胁本将军，实则当斩，你们说，此人该不该杀？”

　　一声断喝，众人都吓得颤颤巍巍。

　　侯史二人慌忙说道：“将军大人说得是，您想杀就杀，不想杀就不杀。”

　　将军喝道：“放肆，本将军是守法之人，岂能以心情好坏来行事。”

　　侯史二人吓得不敢说话，低头叩头。

　　张老爷往前膝行两步，道：“将军大人，杀不得。此人是我邀请来的师爷，姓赵，我们叫他赵师爷。他只是一个草民布衣，粗鲁之辈，不识礼数，胡说八道，惹怒将军, 不过此人同情流民，想到也是流民的事，请将军大人能海涵，饶过他一命。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俗话说，过年要过太平年，不能见血腥，请将军饶了他一命吧。”

　　对于张从富来说，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不知道骑士为何挥鞭打赵师爷，但是赵师爷是好人，是最好的师傅，不能死。他边磕头边哭道：“将军大人，请饶了师爷吧，我，我给你磕头了。”

　　地上是雪地，软软的，下面是坚硬的沙土。张从富实诚，磕头磕在最深处，额头上已经有些口子，渗出血来。

　　赵师爷斜瞅张从富，心疼不已，本想再大骂将军几句，现在不得不闭嘴沉默不言。

　　一个老难民也说道：“此人让俺们养好身体，照顾俺们，俺们感谢不已。此人说话直接，不绕弯子，只是想帮助我们，将军大人，饶了他一命吧。俺们，俺们走不了了。”

　　还有几个难民跪不住，摔在雪地上。

　　将军已经看到大部分难民已经走不了了，如果真得赶回山东，大部分人都会死在路上。将军是何等样的人物，想的更深。

　　知县、知府、甚至总督一直粉饰太平，不说难民只说流民，让将军将难民赶回山东。但是乾隆治理国家，重视百姓疾苦，出现难民时，如果没有上报，这是欺君之罪。如果难民致死，造成难民的心态躁动，难免发生暴动，罪过更大了。并且乾隆以前是以“宽”治理国家，自从皇后死了，乾隆帝悲痛欲绝，心性也变了，不再以宽治国，而是以严治国。如果将军拖死、饿死很多难民，又被乾隆知道了，将军的性命难保。

　　将军忽地觉得赵师爷的话有点对，无意有意地打量赵师爷一眼，心想：“此人是普通的村民，不识礼数，说话直接，但敢威胁本将军，胆子太大，现在我要赶快回到山东，至于他……以后再说。”思考片刻，道：“既然有人求情，本将军就饶了此人一命，以后要谨言慎行。”

　　众人感谢将军，张从富更是破涕为笑。

　　赵师爷道：“感谢将军大人，但是这些流民不得不救啊。”

　　将军沉声喝道：“住嘴，不要得寸进尺，你的命还是本将军的，如果你再以下犯上，定斩不饶。”他又问众人：“现在流民身体不好，需要养身体，不知道哪里有具体的细则方案。”

　　张老爷立刻道：“将军大人，赈济流民的安排由张家来办。张家已经准备好衣服和毯子，熬制大米粥和做馒头，分发流民，有的患有疾病，需要救治，我马上去请郎中给他们医治。”

　　将军喝道：“你在立军令状吗，不可儿戏。”

　　张老爷道：“如果不办妥，甘当重罚。”

　　将军问：“好，你要赈济几天？”

　　张老爷犹豫道：“七、八天？”

　　将军断然道：“不可。本将军只能给你们一天时间，明天我会将他们押解到山东。”

　　赵师爷和张老爷齐称：“多谢将军大人。”

　　饥饿、寒冷、疾病等等哪是能一天内好的，按照将军的话，一天后又会赶到回山东路上，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要死亡。赵师爷心里失望至极，不过难民终于得到一天休息，以后再想些办法。

　　他转身对史保长喊：“将军大人不是已经答应了，让难民去吃够饭、穿好衣，治好病，你们在干什么？”他恨史保长推搡难民，便狐假虎威，给史保长下达命令。

　　史保长有点糊涂了，心想：“我是村里的保长，你不过是一个布衣百姓，刚刚才保全自己的狗命，竟然命令于我？”心中大怒，又想到将军在此，立马脸上堆着笑道：“赵师爷说得是，将军的吩咐，我铭记在心，不敢忘记。”

　　他对乡兵下达命令，若难民走不好那就扶，若难民不能起身就背，尽快将难民送到张家，乡兵听着吩咐行事。将军派出旗兵，跟随难民。

　　张从富得知父亲要帮助难民，心想需要告诉母亲，立刻来了精神，撒腿往张家跑去。

　　张老爷也要回张家，但腿脚不好，走路气喘吁吁，赵师爷扶着他。

　　一路上，他们距离将军越来越远，终于看不到将军。

　　赵师爷边走边说：“多谢张老爷给我求情，感激不尽。”

　　张老爷道：“岂敢岂敢。师爷直言不讳，留下难民，勇气可嘉。”

　　赵师爷道：“哪里哪里。赵老爷立下军令状，胆色过人，佩服万分。”

　　这句话是赵师爷的心里话，张老爷平时说话磨磨唧唧，吞吞吐吐，模棱两可，真得让他刮目相看。

　　经过难民一事，他们从相互猜忌，到了惺惺相惜。张老爷没想到赵兄弟竟然是一位直言不讳、慷慨激昂的侠士；赵师爷也没有想到张老爷有勇有谋，进退有度，一位真君子，大丈夫。

　　难民往张家走去，侯乡长却不敢动，村界处最高的官员是将军，没有得到将军的命令，谁敢妄动？侯乡长和乡兵乖乖跪着。

　　等到难民都离开了时，将军指着侯乡长，道：“你过来。”

　　侯乡长大喜，屁颠屁颠跑过来，问：“将军大人，你有什么吩咐？”

　　将军道：“张家宅心仁厚，缺衣送衣，缺粮送粮，做得很好。”

　　侯乡长一听，心里七上八下。

　　从将军的所作所为，能看的出来将军是心机深沉之人，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侯乡长只能说“是是”。

　　将军道：“但是你做得不好。”

　　侯乡长道：“大人，冤枉。我村与此村毗邻，我本来想捐助流民，但是知县斩钉截铁说这里没有流民，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赶到别村。”

　　将军不悦道：“难道你要流民饿死吗？”

　　侯乡长慌道：“不敢不敢。”

　　将军道：“张家为了难民，至少出了上千两银子，侯乡长，你们村里也要拿出更多的仁心。这样嘛，你们村里辏出三千两银子，交予本将军，本将军自然善待那些流民，如何？”

　　侯乡长懵了，那些难民不是对面村子的吗？我们怎么要出钱？虽然张家出衣出粮，但是哪有上千两。将军让我们出三千两，这，这是勒索我们吗？哎，我们芝麻小吏太难了。

　　他心里苦，脸上却堆起笑容，道：“将军大人说得是，罪该万死。请将军大人去我们村里，喝酒品雪，我们会凑足三千两银子交给将军大人。”

　　将军道：“我在史保长家里稍坐，旗兵驻扎于此村，明天就走，不敢劳烦侯乡长。”

　　侯乡长道：“岂敢岂敢，将军大人太辛苦了。那我回到村里凑足三千两银子，即刻交给将军大人。”

　　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昨夜侯乡长把难民驱赶到别的村，今日跟史保长唇枪舌剑，想不到将军来了。将军让侯乡长凑足三千两银子交给我保存，善待流民。这哪里是善待流民，这是将军要花天酒地。侯乡长又失了银子，又得不到将军的脸面，太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