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风月绘》文志

19、又记

　　那边塞里，秦二对众人道：兄弟们，没粮食了，就明日吧，不等孙二了。大伙一听，也都明白，都觉得总算有个了结了，如此倒好，苦守这军塞这些年，两千人死剩不到两百人，也算对得起世人了。秦二又把一个十来岁的小孩留下来，要他剃光头发，跟一个路过的和尚活下去，小孩却道：我要和你们一道杀鞑子去。秦二不觉一怒，扇了他一耳光，骂道：我们两千人，就你一个孤种，你不活下去，对得起兄弟们么？小孩见秦二动怒，也是害怕了，便由那和尚给自己剃了头发。夜里，城墙上的兵士看着城外回鹘人的兵马，有人不觉叹道：可算是结束了。一人道：怎了，害怕了？那人叹气道：我是想唐国了。有人道：我们还没死，这里就是唐国。众人听了，也都沉默了，后来有人唱起了军歌，大伙便都跟着唱了起来，那夜风呼呼而过，让人觉得歌声也好苍凉。天明后，秦二把两百人不到的队伍集合好后，打开城门，列队往回鹘的大军杀去。那小孩在城墙上，看着秦二他们远去的身影，不觉跪下，哭了起来。那和尚也站在小孩身后，双手合十，庄严的念起经来。

　　喜郎到了边塞后，也是入了行伍，在那边关厮杀多回，竟也活了下来，成了一个老兵。后因安史之乱，朝廷抽调陇右的兵士，回来平叛，喜郎也给调了回去。一路行军打仗后，喜郎倒是愈发欢喜了，眼看就要打到长安城了，可以回家了。不过在香积寺那里，唐军与叛军，血肉相拼的杀了八个时辰，一共死了十多万人，喜郎也死在了香积寺那里，离长安城不到三十里地。

　　叛军攻破长安后，丑奴儿也是一般去说书，可见那台下都是拿刀带枪的叛军，又想起那些死去的街坊，丑奴儿也是一股怒火烧上来，一面击鼓，一面大骂安禄山和叛军。台下的叛军见此，便抽刀上来，将丑奴儿砍成几段，方才离去。

　　安史之乱后，文嶂在扬州参军，后死于洛阳。

　　武七妻子，死于安史之乱的兵祸。

　　秋月母女，死于安史之乱的兵祸。

　　慧娘母女，死于安史之乱的兵祸。

　　在南方，檀哥吃夜饭时，对阿母道：阿母，我昨夜读杜甫的诗时，倒是忽然想起慧姑娘了。阿母道：慧姑娘怎了？檀哥道：我好像感到慧姑娘死了。阿母道：别乱说，那孩子从小命苦，老天爷不会这般无情的。檀哥道：倒也如此，我读到那两句，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就觉慧姑娘在长安等着我们似的。阿母也是叹了口气，言道：当初没下决心把她一道带来，也是我的心结。檀哥也叹道：是啊，当初带她一起来就好了。

　　林三郎死后，女儿见他把一生的诗文都烧了，不免很是惋惜，倒是女婿笑道：人间没了，天上还有，阿父带到天上去了而已，有什么好惋惜的。

　　琴师转头笑道：今古文章，一襟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