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绰绰》奈随

1、第一次见甲胄

　　余棠允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做这样的梦。
　　梦里熟悉的街道灌满了泥泞，如海潮般汹涌。她站在街道中央，泥泞漫过了她的肩头，仿佛下一秒自己就要被吞噬。泥水上涨传来的腥味让她觉得恶心，她皱着眉头，艰难地喘气，心里默念着别怕……
　　前方的景象被透上了朦胧的雾气，犹如一幅会游动的画，飘忽不定，模糊不清。

　　她奋力挣扎后，体力即将消失殆尽。

　　脑海里闪出若隐若现的念想“就这样结束吧……”感到绝望，她紧抿着双唇，合上了睫羽。
　　突然，一阵微风徐徐吹来，前方传来马儿的奔蹄声。
　　感觉有些异样，她睁开了双眸。

　　只见如藤蔓的泥泞顷刻间划开了一条大道。

　　马儿奔向前的身子一跃，白灰的鬃毛随风飘动，坐在马上的少年一身铠羽，气宇轩昂。

　　她醒来的时候，脑子很恍惚，眼睛干涩得难以睁开。

　　明明那么真切，为何只是梦。

　　——

　　在房间的半身镜里，余棠允愣愣地看着自己，几秒后她习惯性将领口往下撩，肩头缓缓露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疤，这种疤她小腿侧也有一道，比这道还长。
　　她抬起指腹触摸，细长的肉痕带着瘀血，在白皙的肩骨上特别突出。

　　她缓了缓神，放在肩头的手往后一抬揽起了直发，用米色的电话线发圈扎了一个低马尾，随意的搭在肩上，柔和唯美。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小气啊!人家是有钱太太，爱怎么送怎么送，你管的着吗？”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尖锐刺耳，从客厅直穿余棠允的耳朵，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她知道电话那头是徐凤英。
　　昨晚徐凤英就叮嘱她穿漂亮点跟自己出门，余棠允以明天开学要收拾东西为由推脱后，徐凤英就带着妹妹余淼愤愤出门了。
　　徐凤英三天两头参加聚会已是常事，只不过，说是聚会更像是她对那些有钱太太的谄媚。拼了命地捯饰，为的就是能在那群流光溢彩的太太里掩饰她的庸俗平凡。

　　余棠允扶在门边，又听见余凡低着音量讨好的语调：“是是是，我该死我该死。”男人将巴掌扶上脸庞，客厅响起清脆的响声。

　　“我的错我的错，是我多嘴了，老婆别生气嘛……”

　　余棠允抿了抿唇，心生厌恶，心里一番冷嘲。

　　真是个懦夫。

　　手机振动了两声，余棠允指尖娴熟地在屏幕上滑动。
　　余淼：【姐，你没来真是太可惜了!这里有好多好吃的，而且婷姨她们都特别温柔，她家真是太大了，就像城堡!】

　　【这里还有很多哥哥姐姐，他们一直带我玩!还有，她们夸我像个小公主，嘿嘿嘿。】

　　【对了姐，我和妈妈昨晚就住在婷姨家，她家房间太多了，每个房间都好大，而且婷姨说还要带着我们去别的地方玩几天，哈哈哈好开心!你下次一定要来!】

　　后面就是余淼拍的几张照片。

　　余棠允随便翻阅了几张。

　　装修豪华奢靡的大别墅、旋转餐桌上昂贵且精美的食物、一眼望不尽的花园、穿着礼服和西装的小姐和少爷……
　　确实像城堡。

　　最后一张图片是个大堂。

　　余棠允视线一扫而过，瞳孔不自觉放大。
　　照片最侧面是一个庞大的玻璃柜台，余棠允放大图片。
　　她看清了，透过被大吊灯折射出的晃眼灯光中，她看清了柜台里那鬼斧神工的银色甲胄。
　　那耀眼的存在，一眼即震撼。

　　余棠允想起自己曾在书上看过“乞以新式甲叶分两轻重通融，全装共四十五斤至五十斤止。”
　　她内心一阵感慨。

　　她回过神，指尖在手机上飞快敲打：【你玩得开心就行。】
　　余淼今年才初一，年纪还小，贪玩猎奇。
　　想到什么似的，余棠允又发了一句：【你也快开学了，记得把作业做完。】

　　余淼觉得她扫兴，懒懒地回复了一个“哦”的表情包。

　　余棠允在玄关处系好鞋带，起身去抓门把手。
　　余凡注意到她的举动急忙起身，腰间的钥匙磕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棠允，爸爸送你去学校。”

　　余棠允转过头，脸上没有表情，声音冷到极致。

　　“不用，我自己去。”

　　-

　　余棠允到教室里的时候，教室里坐满了人，很闹腾，和上学期一样。
　　她挨着过道走向倒数第二排，周围几个女同学热情地喊她名字，她微笑回应，手里还提着热腾腾的早餐。

　　余棠允在位子上坐好。余光瞄了眼旁边的空桌子，又想起顾轩上学期被降去了普通班，她不忍心生感慨……

　　书包被娴熟地扔进抽屉里，前桌陈茴正奋笔疾书。

　　“快快快，数学数学。”陈茴右手的笔没停，左手已经伸向余棠允了。
　　余棠允扯开书包拉链，翻出厚厚的一沓试卷递给她。陈茴迅速抽走，举动过于粗暴顺带把余棠允桌上的几本书给撞倒了。

　　陈茴向来大大咧咧，此时又是生死关头，余棠允也没和她计较，自个把地上的书捞了起来又整整齐齐摆好。她掀开塑料盒，安安静静吃起了早餐。

　　没过多久，陈茴大概是作业补得差不多了，转过小脑袋朝余棠允嘀咕：“放假给你发的消息你都没回，一放假就失踪啊！”

　　余棠允：“寒假去乡下了，网络不好，没看手机。”

　　放寒假的当天余棠允就收拾好行李去了奶奶家，村里信号不好，所以她很少看手机。

　　陈茴瘪了瘪嘴角：“我寒假一直在打工，累死了。”

　　余棠允知道陈茴是单亲家庭，家庭情况不太好，听到这话她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安抚了陈茴几句，两个人又有说有笑地聊了会儿。

　　“顾轩这小子上次还说他期末要考回来呢!”陈茴敲着光秃秃的桌子，脸上带着几分讥讽。
　　余棠允低头笑了笑，擦了擦嘴角，盖上早餐的塑料盒。

　　“陈茴你还有脸来见我!”
　　余棠允转头，看见刚进教室的邹鹏咧着嘴笑骂：“我以后再和你开黑我就是傻逼!”
　　陈茴激动地站起身：“干嘛，我又不是故意的，斤斤计较!”

　　邹鹏坐下，把书包塞进抽屉：“次次挂机，老子真的会被你坑死!”

　　陈茴撇过小脑袋，假装听不见，又继续扯着余棠允聊天。

　　余棠允提起塑料袋：“我去扔个垃圾。”说完，她站起身。

　　陈茴视线跟着余棠允的身影，突然她起身猛地拉住余棠允的手腕。
　　余棠允被带着身子倾向了她。

　　陈茴眼里闪着光，脑袋凑到她耳边，声音压的很低：“忘跟你说了，我们班新来了个大帅哥啊，你知道不？”
　　陈茴说话的温热气流喷向余棠允，余棠允试图和她拉开点距离。
　　下一秒，陈茴又凑了上来，一脸神秘兮兮。
　　余棠允刚想说等会再聊，就见陈茴鬼使神差的往后排的一个方向指了指。

　　余棠允下意识视线往那方向看去。

　　二月末的西芒冷飕飕的，穿着羽绒服的同学们在教室后排游荡。透过几个来往的人影，余棠允看见了魏子旭。

　　少年站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靠窗，窗户明晃晃地开着，他双手搭在窗栏上，慵懒又肆意，外穿的黑皮衣也松垮地落在肩头。
　　拂进教室的冷风令人涩涩发抖，乌黑的发丝被吹得冷硬凌乱。
　　他却一脸享受。

　　余棠允脑海里闪过两个字——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