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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集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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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界八荒
下界已入深秋,不周山上成片的梧桐树像是一片金棕色的海洋,风吹过沙沙作响,落叶缤纷,妖帝所居的玄冥殿就建立在不周山顶,被巨大的梧桐树海洋所环绕。
偌大的玄冥殿内,三界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冷血妖帝正居高临下的坐在正殿上方的白玉龙椅上。
妖帝名为东方羲,按道行来讲他已修行上百万年之久,但他的模样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左右,五官俊朗深邃,肤色白皙,一头如丝的银白色长发垂落在龙椅上。
妖帝只手托腮,另一只手上把玩着一条黑蛇,蛇腹的鳞片摩擦他的掌心,反射诡异的光泽,蛇身从他修长的指间游过。一袭胸口绣着墨绿色龙纹图腾的黑色劲装衬得东方羲那傲人的腰身若隐若现,那双像翡翠一样碧绿的细长眼眸此刻正闭目凝神。
整个玄冥殿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下方跪倒了一片,众妖都诚惶诚恐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自己下一秒小命不保。
东方羲坐的龙椅下方的台阶上摆着一个弼耳香炉,炉中点着一柱快要燃尽的檀香,众妖的目光聚集在那一粒闪烁的火光上,紧张得像是看自己的生命倒计时。地上跪着被捆妖索绑住的几个侍女吓得直打哆嗦,全身发抖得像筛子一样。
檀香燃尽,只留下一缕白烟在空中渐渐消散,坐在龙椅上闭目凝神的东方羲睁开了眼睛,那双蛇一样细长的瞳孔淡淡的扫视下面的众妖,大殿内噤若寒蝉。
“时间到了。”东方羲从龙椅上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往台阶下走,走到了地上被绑着的一个侍女跟前,东方羲低头看着她,像是在打量着案板上的鱼肉。
“你.....”东方羲开口,听到他的声音,濒临崩溃的侍女在那一刻彻底破防,带着哭腔的声音几近沙哑,惊慌失措的磕头求饶∶
“尊上饶命!饶命啊!!奴婢真的不知道公主去哪了,奴婢家中尚有老母幼弟,您就大发慈悲,饶了奴婢吧!!”说完她重重的磕倒在地,涕泗横流的哭了起来。
东方羲蹲下身子,冰冷的手指捏住侍女的下巴抬起,迫使她的眼睛与自己对视,柔声说:“孤何时说要杀你?”
周围众臣一怔,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妖帝今日不杀人?
侍女听见这话,激动的喜极而泣。
“您、您不杀奴婢?奴婢做牛做马叩谢尊上的宽.....”
“但孤很讨厌有人打断孤讲话。”侍女的话还没说完,东方羲手臂上蓄势待发的黑蛇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住了她的脖子。
“咔嚓”一声,是骨头断裂的声响,那侍女的笑容还凝固在脸上,漆黑的血从嘴角汩汩涌出,身体直直的向后栽去。
偌大的玄冥殿里鸦雀无声,只有被绑住手脚的那几个侍女拼命克制的抽泣声。东方羲站起身,黑蛇顺势盘回他的右手,口中衔着一枚晶亮的红色珠子,还带着冒丝丝热气的体温,正是那侍女的内丹。
东方羲神情平静,好像刚才只是做了件吃饭一样稀松平常的事,但殿内的温度已然骤降到零下。
东方羲冷冰冰道:“连那么大个活人都看不住,你们的眼睛若是摆设,那便都剜下来好了。”众妖皆身躯一震。
东方羲重新点燃一炷香,坐回龙椅上:“一炷香时间,让孤看看下一个是谁去投胎。”这时,玄冥殿的大门被人推开,从外面快步走进来一个身穿青蓝羽裳的女子,殿中神经紧绷的众臣皆是松了一口气。
“尊上,世子不在炎龙府内。”女人对着东方羲行了一礼,众臣的神经又提了起来。
“看守结界的木妖呢?”“也不在。”
东方羲指节按着眉头,似是在压抑着怒气∶“立刻传炎龙上官进殿,孤只给他一刻钟时间。”
“快去。”青衣女子柳眉微蹙,喝令下面跪着的侍卫。“是,是.....”那侍卫忙从地上爬起来,仓促的跑出了大殿。
青衣女子行至妖帝的龙椅后侧站立,东方羲肩上的黑蛇抬起头对她嘶嘶的吐着信子,似乎很是高兴。
东方羲的目光掠过众臣,注视着敞开的大门外的天空,修长指节一下一下敲击着龙椅玲珑剔透的白玉扶手,那声音在落针可闻的玄冥殿中无限放大,显得烦躁不安。
人界
“娘!我要买这个!”
“一算乾坤!二知天命!十文一卦!姑娘,算卦吗?”
“二狗!又死哪去了!”
“瞧一瞧看一看啊!最新一批的御器助炼百年妖丹,绝佳上品啊!假一赔十!”
人界九州的京都洛城,华丽的亭台楼阁交错伫立,热闹的集市上熙熙攘攘,空气中满是清晨的草料味,各种小贩和商户此起彼伏的人声混杂在车马的嘶鸣里,好不热闹。
“哥,这里好多人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两个戴着斗篷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穿梭在集市里,银制的鸟喙面具将两人的脸完全遮住,其中一个斗篷下传来了少女的声音,正好奇的四处打量,时不时摸摸摊位上各类新鲜的小玩意。
“咳咳....等会就到目的地了,稍安勿躁。”另一个斗篷下传来了少年很轻的声音,拉了拉她。
“哥,人界果然好繁华啊,你说的千灯节,到底是什么时候啊?”少女的如葱般的指尖划过路边小摊上挂着的一排琉璃风铃,发出空灵脆响。
少年低低的咳嗽∶“咳,在每年的正月十五,那时我若无要事在身,便带你来人界看,咳咳。”
“哥你真是太好了!”
“少动那些瓷器艺品,容易碎的。”
“哦,人家第一次见嘛。”
少女注意到不远处,一个商铺前围满了人群,一个身着破布补丁的黄发少年带着一条黑狗,挤过人群来到了商铺前,看上去像是乞丐打扮。
“京城也会有乞丐吗?”少女扯扯哥哥的衣袖问道。
“有的,但不多见。”少年看了一眼。
小乞丐伸出手在一堆华丽丝绸包装的妖丹上指了指∶“这个,这个,还有那边的,都给我包起来。”
黄毛乞丐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身上的衣服又脏又乱,破洞连补丁都没打,身旁的黑狗吐着舌头。店铺里忙活的几个大汉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看向他,卖妖丹的老板不耐烦的踢了黑狗一脚:“去去去,哪来的小乞丐,一边玩去,连钱都没有还想着买上品妖丹?”
“我有钱,少看不起人。”黄毛少年“啪嗒”一声把一个鼓囊的钱袋扔在了摊上,扬起下巴:“你卖不卖?”
粗布制的钱袋口蹦出几粒金灿灿的金豆,老板见到那抹金色,瞬间眼睛都亮了,不可置信的拾起绸布上的金豆。
“真的假的?”他将黄金放到大黄牙下一咬,金豆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牙印。老板大喜,抬眼再看少年这一身打扮,眼珠子咕噜一转。
莫不是这毛小子偷来的金子?
但管他呢,只要进了他的口袋,那就是极好的。
老板的态度立刻大转变,点头哈腰笑的合不拢嘴:“卖,卖!公子要哪一枚?”
“就把摆着的这些都给我包起来,还有那边那些。”少年趾高气昂的抱着胳膊,黑狗也洪亮的汪了两声,像在助威,妖丹老板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好,好,都给公子包起来!”
“哈?倒卖妖丹?王八蛋,我真想烧了他的破店。”斗篷下少女的手青筋暴起,关节捏的咯吱作响,显然气得不轻,一边的少年忙拉住了她。
“不能暴露身份,你这样莽撞我以后怎么还敢带你出来,咳咳。”少年的声音从面具下传来,听上去似乎很虚弱:“走吧,逝者已逝,他们在人界的买卖我们无力干涉。”
“杀千刀的...!唔!唔!”“不要骂人。”少女在空中挥着拳,被哥哥捂着嘴拖走。
“站住!!”两人还没走几步,就被从身后突如其来的冲击撞得一个踉跄,两人同时回头看去,刚才买妖丹的那个小乞丐摔倒在了两人身后的青石板地上,正揉着额头哎呦叫唤,地上的包袱打开,散落了一地各色的妖丹。
“喂!你走路怎么不看人啊?”少女扶起哥哥,本就不好的心情更是火上浇油,冲着黄毛少年怒气冲冲的责问。
“骗子!抓住那个骗子!”身后传来卖妖丹的老板气急败坏的喊声。
“略略略,来抓小爷啊!”不等周围人反应过来,黄毛乞丐以快到残影的速度拾起地上散落一地的妖丹,起身就跑,黑狗也跟在他的身后狂奔,一人一狗就像鱼游进了大海,立刻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站住!给我抓住那个骗子!!居然拿假黄金糊弄老子!”几个大汉将人群撞得四散,卖妖丹的老板追上来,气喘吁吁的大骂:“那可是上好的百年山魈内丹啊!臭不要脸的强盗小子,快给我追!!”
原来那黄毛给的竟是涂上金漆的碎银,那批被抢走的妖丹价值可远远超过这几粒银子。妖丹老板骂骂咧咧,周围的人指指点点,他更是气得跺脚。突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猛的停了下来。
“妖气?”妖丹老板耸动鼻尖,仔细搜寻者空气中那一缕若有若无的气息,一脸的疑惑。
他是京中颇有经验的一批猎妖师之一,对妖身上的气息十分敏锐,光天化日之下,这熙熙攘攘的京都闹市中怎么会出现妖气?
他疑惑的目光移游,最后停留在刚才与他擦肩而过的两个斗篷人身上。
“喂,你,转过来。”一只长着粗毛的汗手搭在了披着斗篷的人肩上,那只手散发出的隐隐血腥味冲击着斗篷下少女的感官,她浑身颤抖着,双拳紧握,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转过来!没听见吗?”妖丹老板提高了声音,这人的打扮和沉默让他心中的怀疑愈发加重,毫不客气的就要去掰她的肩膀,这时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胳膊,是旁边的另一个斗篷少年。
“阁下有何事相干?”戴着银制鸟喙面具的少年问道,声音波澜不惊:“家妹生性胆小,不善言辞,望阁下莫要吓到她了。”妖丹老板狐疑的上下打量他,面前的少年虽戴着面具看不到脸,但谈吐不乏礼数教养,衣料也十分华贵,怎么说也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你们是什么人?”老板问道。
“在下自塞域而来,携家妹求问京中名医,我二人脸上皆生烂疮,不宜以面示人,还望谅解。”少年十分有礼貌,但妖丹老板放在少女肩上的手立马松开了,像是怕被传染一般。
“走走走!晦气!”老板把手使劲在衣服上擦拭,一脸的恼怒。
方才隐约闻见的那缕妖气就像一条绷直的线,突然消失了,空气里还是燥热的新鲜草料和人挤人的汗味,妖丹老板不耐烦的甩甩头。
少年道:“告辞。”说罢拉着妹妹的手消失在人群里,妖丹老板看着他俩的背影,陷入自我怀疑,这时他看到一片金红色渐变的羽毛从空中轻轻的飘落,停在他的鼻尖上。
“这是?”还没来得及疑惑,那片羽毛立刻开始燃烧,火势瞬间扩散至他的整个身体。
“救火!救火啊!”“怎么突然起火了?!”“啊啊啊啊啊!水!水!”
走出了闹市区,斗篷少女气呼呼的叉腰:“居然敢把沾过妖血的狗爪放在我肩上!看我不给他点教训!”
少年有些无奈的摸摸她的头安抚道:“做妖丹交易的通常都是较高阶的御器师,他们猎妖无数,自然嗅得到你身上没藏好的妖气,周围那么多人看着,好在没有发生什么棘手的冲突,咳咳。走吧,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找人。”
洛城皇宫
宫门外,一队长长的车马缓缓驶于高墙下,为首的士兵和守门的侍卫正在交谈。
“上周不是说过了,今日午时准时交货吗?”领头拉车的士兵问。
守城门的士兵长枪一横:“国师有令,今日情况有变,没有他的允许所有人一概不准入内。”
“.....我们马不停蹄的从陵鱼赶过来,一宿没合眼,这批货是朝廷点名要的,现在又不让我们进,什么意思?”
“就是啊,俺还等着回去陪俺婆娘嘞!”
拉车的士兵站在皇宫正门前吵嚷,怨声载道,后面的马车上拉着一批用黑布蒙着的货物。
“我们无权放行,只有国师大人才有下令开宫门的权利。”“那就快点去通报国师啊!”交杂的吵嚷声越来越大,几个拉车的士兵交涉无果差点要动手,被同伴拉住了。
“何人胆在皇宫前放肆?”威严的厉喝从城墙上传来,众人都止住了声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