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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史家父子离心散，内相郑琛欲出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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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都史府
一阵吵闹声伴随着瓷器破裂的声音从东侧书房传来，史堪怒气冲冲的摔门而出。
长子史津欲搀扶起跌坐在一侧母亲，被史夫人一把推开，她哭着怒斥道：“我知道，你们都想让他死！你们……”话未说完，悲痛地扑向躺在一旁的史容，将史容的头抱入怀中，言语含糊不明的哭诉着“我的儿，我的儿”。
史津被史夫人推开后尴尬的立在那，眼中闪过一丝不爽。脑中往日母子二人讨嫌的模样，让他此刻再也遮掩不住，他摆手示意仆人们都退下。
门被关上，史津整了整衣冠，向下乜斜着瘫在地上的母子，史夫人环抱着躺地上装死的史容一把鼻涕一把泪。史津觉得荒谬又可笑，道：“如今西南再无战事，不是打仗，哪那么容易死。”
史夫人置若罔闻，依旧死死抱着儿子大哭。
史津咬牙恨恨，转过身去，不屑问道：“母亲，恕儿不孝，要说该死的话，容儿干的那遭事儿，早改死个八百回了不是吗？”
史夫人猛然一惊，抬头看向眼前的这个男人，她没想到对方能说出这种话来，“你……你！你以为你就干净吗！混账……你个混账！”她一时喘不过气，不断地捶着胸口。“告诉你，要是你害死了我儿子，我就把你干的好事一并捅出去，大家都别活！”
史津缓缓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史夫人，眼中满是阴鸷，似笑非笑地道：“有道是父子一体，我向来只凭父亲的意志行事，母亲倒是说说，父亲到底做了何等好事？”未等对方反应，史津扔下一句：“这么担心你的宝贝儿子，不如一起去了。”转身走掉。
身后，史夫人在房间里呼天喊地。
迎面，便有一小厮急急忙忙跑过来告诉史津，说老爷急招他过去。
史府，本是先皇敕造给荣王的府邸，地处皇城西，依山傍水，风景秀雅。后荣王谋反被诛，新皇念史堪史津父子拥护有功，便下旨赏给了史家。府内长廊迂回，假山流水，雕梁画栋皆能寻得当年荣王辉煌时的风光。
史津穿梭在繁复的亭廊下。
史堪长居在游廊尽头的暖阁中，父亲的召唤让史津不得不经过这里。两侧高大的太湖石在月光下光影交错，形成扭曲的幻影，每一次回廊转弯处稀奇古怪的植物，同一道道廊檐山墙，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他每次经过都呼吸困难。
今日晚宴上史津送往迎来喝了不少的酒，加之适才激动的情绪，他此刻愈加头晕目眩，还未行至暖阁，一阵作呕，吐在了一侧的花丛中。不远处的侍女见状赶紧前去搀扶，被史津一把推开。
“不用管我，找东西把这里清理干净，别让他人知道。”史津掏出手帕擦拭嘴边。一时无力只得靠在一旁的扶手上。他望向眼前的昏暗中摇动的奇珍异草，惨白的双手颤抖不止。
史堪不喜文雅风流之事，最初皇帝恩赏后进府时，曾因花草太多碍事而欲将近一半的奇树珍草拔掉，史津以皇恩不容辱没而保留下来。后史津以院中景致赏景为由，宴请王公贵族等显要人士饮宴作乐，倒成了成群结党的便利途径，史党借此壮大。
以至如今遍布朝野，滔天权势。卖官鬻爵，党同伐异，下作手段屡出不鲜，倒有了些把控朝政的意味。官员们背地里咒骂史家父子结党营私，明面上又不得不巴结。
史家父子热灶被烧的正旺，另有一些清流人士便瞅准了怀王这个“冷灶”，怀王素来享有“贤雅爱才”之名，在一众才子中享有雅望，思量再三就投到了当今怀王的名下。时至今日，朝堂上但凡称得上名号的官员，大都不是史党的人，便是怀王党的人。如殷衽这般执意不涉朝廷争斗的人，便少之又少。
晚风穿过，一阵奇异的冷香传来，史津的头脑到没那么昏胀了，他缓缓支起身向前。
“越发没有规矩了！”
史津刚进暖阁，便见父亲史堪面色铁青，赶紧恂恂回道：“父亲，刚刚去清点今日酒宴的孝敬了，来迟了一些。请父亲责罚。”
史堪看到史津脸色一怔，随即转开了目光。他哼了一声，没有言语，转身将一张纸拍在史津面前。“刚刚也倒不是说你，你看看吧。你手下的人，竟然说出这种混账话。”
史津赶忙拿起查看，本来缓和了的脸色再次煞白，一时低头呆滞在那里。半晌，眼里透出愤怒嫌憎，不由握紧了手中的纸。
史堪坐回到椅子上，忿然作色，道：“这个李至清真是好大胆，敲竹杠竟然敲到我们头上。”见史津不说话，依旧愣在那，便缓了缓语气继续道：“当然，汪琦胜死了，关阙布政使也快到任了，他也有了身退的念头，临行前勒索点金银珠宝，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不过这样明晃晃的要挟，未免也太猖狂了些！”越说越愤怒，一拍桌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指向史津道：“这是你的人，你来处理，但有一点，别把泥点子溅史家门上！”
史津听罢立马躬身应下。正欲退下，被史堪叫住。
“等一下，刚刚信上说的汪琦胜的孝敬，是怎么回事。”
汪琦胜自先皇在世时便任西南总督，前些年西南边陲与西掖交战，汪琦胜作为边疆大吏，一时成了众人眼里的香饽饽。史津看准苗头，在朝中为汪琦胜的西南大军某了不少好处，那边汪琦胜也不时孝敬几番，双方暗中通联。就在史堪以为对西南大权在握时，汪琦胜去年突然无故的猝死了。这一死新任总督孟怀山一上任便由不得史家父子把控，史党也因此被剜去好大块肉般，急需重新把鱼线攥在手里。
史堪心中起疑：人都死了，孝敬又从何说起。
史津一怔，毕恭毕敬的答道：“是去年儿子跟汪琦胜提过一嘴，说父亲积劳，太医问诊要贸道关才有的几位珍贵药材，他便准备了些，想着找个机会带到上都来。谁成想后来他得病猝死，想必部分家当就暂存在了李至清那里。”
史堪没有点头，只是无言地端茶，史津摸不透对方的意思，只好躬身退下。
刚要迈出门，身后传来史堪的声音，褪去了适才的愠气，沾染了沧桑，“我最近愈加觉得身劳体乏，也许真的老了。你弟弟你也知道的，史家能堪其用的如今只有你一个。我知晓你心高气傲，本事也大着，你有自己的谋划也是无可厚非。但有一句我今日必须要告诫你，力微休负重，言轻莫劝人。你好自为之罢。”说罢便转过身去。
史津眼眶有些发红，回道：“谨遵父亲教诲。父亲也需注意身体才是。”话毕，转身向前院走去。
贴身仆人孟四见主子出来，连忙跟了上去，见史津面色极其难看，连忙问道：“没事吧主子。”
史津只觉得头昏发张，一把伏在了柱子上，呼吸急促，“去，把邵时元给我叫来！”
孟四看史津这副模样，一时不知所措。
史津一拳锤柱子上，眼中怒火几欲迸发出来，低声道：“去！快去！”
孟四：“是,主子！”
上都皇宫
夜色渐深，郑琛与常延坐在朱窗前，一盘几近走满的棋摆在二人面前。郑琛摩挲着手中的白子，犹豫片刻之后落下一子。
常延突然气愤的把手中的黑子扔向棋盘上，“不下了，不下了！和棋，一直和棋！你是在戏耍朕罢！”
对面郑琛见状赶紧起身解释道：“定是皇上近日劳累了些，要搁在平常，奴才是定无胜算的。”
常延摆手：“哼，朕还不知道你，你说朕没当上这个皇帝之前，朕那次下的过你了。偏偏今当了皇上，事事都不能称心了。那些贪人败吏处处欺瞒，朕还毫无办法。而你，朕只想跟你与先前在王府一般畅然些，你却处处谨慎小心。”说罢倒在一旁的软榻上瘫倒道：“没意思，真没意思！”
郑琛心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利刃刺穿，踉跄扶住桌沿。他试图保持镇定，却只有控制不住的颤抖。缓了半晌，走到常延身边，佯装无事般半哄半打趣，“陛下若是喜欢当年的样子，那下次奴才与陛下下棋便依旧像在舅舅家那般，去找人寻一些不同颜色的鹅卵石回来当棋子，到才算是有些趣味。”
常延并未发现异常，悦色溢于言表，“那倒好！不如现在就再来一局，你可不许让我。”说罢从榻上蹦起来。
郑琛连忙藏起异色，仍作笑态，“不如明天在下如何？陛下现在已是亥时了，是时候歇息了。”
常延自觉无趣，只能作罢。
片刻后，郑琛从文泽殿走出来，尚唯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说罢，何事。”晚风略带凉意，郑琛揣起袖口，乜向一旁的尚唯。
尚唯：“公公，孟怀山进了贸道关之后就没了消息，西南军营里也寻不到。”
郑琛蹙眉，轻柔眉心，“不用管他。看好殷衽。”
尚唯：“是。另外，那左明远传回消息，说殷衽躲史党的圈套弃轿走了小路。这样瞧来，明日应该就能到达。只是……”
郑琛：“只是什么？”
尚唯：“如果一直联系不上孟怀山，单靠殷衽自己进关阙，怕是撑不住。”
郑琛眉毛微挑，闪过一丝兴致。他垂下手，俯近尚唯耳旁，“想不到，尚公公倒是耳聪目明。”
尚唯连忙跪地，俯首求恕。
郑琛大笑，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夸你呢，害什么怕呢！皇上就需要你这样的奴才。”
尚唯赶紧恭维，腆脸笑道：“公公才是皇上最需要的，像奴才这种算什么呢。”
郑琛转过身，眼底黯淡，自嘲地笑道，“我不过也是个奴才罢了，整日只能讨主子的好。也许不知道哪天皇上一高兴，就赏我回家去了……”
月光清冷，轻轻覆在郑琛本就苍白的脸上，如白玉石雕，矗立在朦胧夜色中，愈发让人觉得虚幻无实。
半晌，他低声道：“孟怀山不用管他，他是个聪明人，有主张的。另外，给我安排人手，三日之后我要出宫。”
尚唯一惊：“公公去哪？”
“关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