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黄浦江在逃鸽子

10、意外

　　就在何冬等待危机过去的时候，她百无聊赖地抠着手指，她留意到自己手上的烫伤消失了。

　　对于这个，她只以为是自己手上的伤在短短四天的时间里快速地好了。由于处在危险之中，她现在心烦意乱，无心再细想一些模棱两可的事。

　　为了缓解紧张的心情，她无意识地抠起洞穴内的石壁。就这样她保持着一手托腮一手抠石头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本来手下坚硬的石壁突然被自己抠下弹丸般大小的石块。

　　何冬起先并没有在意，她继续用手托着低垂的头，保持着抠石头的姿势。直到过了好一会，她陡然意识到这石头的材质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酥脆。这时候，她才停住动作，抬起头去看自己所抠的位置。

　　然后，她就吃惊地发现那个位置的石头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自发剥离了表层。被剥离的小石块并没有落到地上，而是自然游离在它们被剥去的地方附近。这些被剥离的石块几乎是在某一个固定的位置，只是状似随意地轻松跳动着改变着姿态，以一种欢快的频率。

　　与这些小石块轻松欢快的样子形成对比的是，何冬容身的洞穴外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近的枪声。她心道，“只要等这阵枪声过去自己就应该能平安躲过这一劫了吧。”

　　眼前超出她认知，却看起来没有危险的奇异现象，和外界在何冬认知里真实的，可以要了自己命的危险一起在她的心里翻江倒海，搞得她都不知道要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那边。

　　这两种东西产生的情绪并没有在何冬身上相互抵消，而是神奇的纠缠到一起，并催生出一种相当奇异的感觉。死亡恐惧与自然的异状产生的惊奇所孕育的不可名状的滋味。

　　何冬此时因为危险的临近，一动也不敢动，凝神留意着外面的动静，甚至常常忘了呼吸。

　　外面每一声枪声的响起，都让她心惊肉跳。没想到这石洞里面也不让她消停，那些附着在石壁附近跳动的小石块，突然像收到了统一的指令，一齐从石壁上跑下地面来。

　　它们一齐在离地面一两厘米的高度跃动着，像在某个不知名的庆典上载歌载舞的人群。它们似乎真的很快乐，在何冬的脚边肆意地跳动着，这让她脚面的皮肤有些痒。

　　何冬忍不住将注意力投入一些到自己的脚接触的地方，这些小石块像是大号的跳蛛一样轻盈而又敏捷地蹦跳。不过幸好它们并不是真的跳蛛，否则这么大的跳蛛都在她脚边这么跳，何冬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这个地方待了。

　　“也许是能的吧。”何冬心道。毕竟区区跳蛛怎么比得过恐怖分子的枪子呢？又胡思乱想了一阵，何冬叹了一口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经受这些。

　　她又望了望自己脚上的凉拖，是有些褪色的粉白色，已经看出岁月的痕迹。这的确是自己的凉拖，从出生到现在，已经一岁零一月了。实际上她不记得自己有将这双凉拖从国内带过来，可它就是莫名出现在自己的脚上。

　　何冬本想叹气，但她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似乎叹气太多了，她硬生生忍住了。因为何冬听说越叹气越会倒霉，她本来十分信奉这个的，但自从来了这里，她已经叹了数不清的气了。想到这里，她还是叹了一口气。

　　突然，她听到了爆炸声，心中悚然一惊。难道袭击者已经用上炸弹了吗？而且听动静，爆炸声似乎越来越近了，最后她感觉爆炸声就在自己的耳边了。爆炸声引起的震动让眼前的地面在何冬的眼里变得模糊，脚下地面高频率的震颤震得她脚底发麻，牵动着她的五脏六腑都感受到了这种无法形容的颤抖。

　　她一瞬间因为恐惧而瞳孔放大，只得抱紧自己的脑袋，等待命运的审判。

　　等等，这里明明还有一个人。

　　“唉～，你终于想起我来了。好歹我们也是共患难的关系。”见何冬终于望向自己这一边，对方像终于找到机会插话一样，赶忙说起了话。

　　若是其他时候，何冬还能和对方怼几句，但现在听到对方说话，她只觉得烦躁。既烦躁又恐惧。又那么一瞬间，何冬甚至想就这么冲出去被恐怖分子打死了算了。但理智还是最终占据了上峰，而且何冬在各种情绪风暴猛烈的冲击下，竟意外地在情绪风暴的中心产生了一片平静到诡异的区域。她甚至能问对方——

　　“你不害怕吗？”

　　“我觉得我们最好不要发出一点动静，以免被那些人发现。”陈美丽煞有介事地说。

　　何冬听到这话简直想吐血。不顾陈美丽的话的确很有道理，她不得不把这口气咽下去。她甚至都怀疑自己就算躲过了这一劫，也得被憋出内伤。

　　不过，还不等她憋出内伤，她们所在的位置就被炸弹波及。何冬还没来得及记下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幅画面。

　　等何冬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当她躺在病床上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但很快，各种混乱的记忆充斥着她的脑海，让她的思绪错乱不堪。

　　现在病房里还没有一个人，何冬不知道谁会出现在这个病房里，但这对她至关重要，因为这是她可以抓住的重要锚点。可是等了很久，没有一个人过来，自己的身体还不能动也不能被感知。她的视域也只在天花板周围有限的范围内。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这些何冬统统都不知道，她只是觉得在她清醒的这段时间里，病房里的光影似乎毫无变化。她渐渐感到疲惫，很难再保持清醒。

　　于是，她放任自己陷入了沉睡。

　　等到何冬再次醒来的时候，她一睁开眼睛，眼前陡然放大的赫然是陈美丽的脸。见是她，何冬不由得撇了撇嘴，因为不管怎样，这代表着自己依然没回去现实世界八成没跑了。本来还以为这次走了捷径，直接回到现实世界了呢。

　　“我可是救了你。你不好好谢谢我就算了，干嘛对我这幅表情。”对方看出了她脸上明显的嫌弃，没好气道。

　　“今天几号？”何冬不想再和对方掰扯，于是直接问些自己关心的。

　　“七月三十号。”

　　对方的话甫一出口，何冬的表情都裂开了。要不是她现在动不了，肯定会当场跳起来抓着对方肩膀质问对方。

　　“多少号？”何冬不死心地继续问道。

　　“三十号。七月三十号！你已经昏迷了一个月了，做了一个月植物人。你要是再不醒，都得拔管了。”陈美丽贱兮兮地说着这些话。

　　何冬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本来按照正常的情况，自己本该在平安度过三天之后离开这里回到现实世界的。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既没有死，也没有回到现实世界。

　　这个完成埃及七日游就能回到现实世界的说法本来就漏洞百出的，她懊恼地想着。她现在真的很想抓住孙晓，好好质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现在似乎还有其他重要的事。

　　“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自由活动？”何冬语气缓和了下来问道。

　　“不知道，这要看你的恢复情况。”

　　听到对方的回答，何冬挫败地闭上了眼睛。她有些心累。但对方似乎没给她消化丧气的时间，只听对方说道：

　　“你住院的这段时间花了不少钱，都是我帮你垫付的。这是账单，你好好看看吧。”陈美丽说着就将一串账目摆到何冬眼前。何冬勉强转动眼球，费力地向那份密密麻麻的账单望去，只望了一眼，她就感到头晕眼花。她赶忙移开了视线。

　　何冬突然觉得十分心烦。谁能知道这个虚假世界的债务该怎么办啊！

　　还没等何冬纠结多久，她就看到了自己的救星。是孙晓过来了！只是没想到对方说的第一句话就差点让她没倒过气来。

　　“冬子，陈女士的债务只能你自己努努力还了。”孙晓似乎有些尴尬地说。

　　“先不谈这些。我现在只想问为什么我平安度过埃及的那七天没死，却还是没有回到现实世界？”何冬强压下心里的怒火问道。

　　“因为你在六月二十九号，太阳落山之后没有听从我的要求，还和旅游团的那些人待在一起。这是不符合要求的。”

　　“可是这个要求你一开始是并没有的，而且，我现在也没事啊。”

　　“其实你和他们一样变成藤蔓的时候，已经算是死过一次了，所以算任务失败。”

　　“那我后面的所有行动不是都白费？”何冬心里又有了一股火气。

　　“那时你变成藤蔓的时候，我已经给你争取过机会了。要不然你就真的永远地死了，你知不知道！明明是你自己没遵循好规则。”孙晓似乎也憋着满肚子火，说话也没好气。

　　这下，何冬彻底泄气了，的确是自己没遵守好规则。孙晓身上的疑点依然很多，本来何冬自己也还有许多想问的。

　　但现在她暂时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问了。她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有什么事还是等她鼓足勇气面对的时候再说吧。

　　现在她只想好好休息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