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reWood》丛南

3、第三章

　　现在他终于可以放心地清理他的累累战果，主殿里遍布尸体消散后留下的光柱。艾清沐在二楼拾到了他的小老婆1号——M134 Minigun。这个枪弹道精准，但是装弹比较慢，是他最近的新宠。

　　在藤蔓的遮挡下，艾清沐隐藏在阁楼天台的护栏拐角处，用刚刚收获的6倍镜寻找那个差点把他狙死的人。对方的位置应该较高，至少二层以上，只有那种角度才能狙中自己。这时，对面侧殿的角楼里漏出了可疑的一角。

　　对方显然并没有在意这边的战况，而是蹲在二楼一处破损的窗台处撅着腚一直在狙击侧殿里的人，一半身子就大摇大摆地漏在外面，丝毫不在意可能存在的风险，在不断地狙击、加弹、再狙击。

　　“啧，朋友们，这个人枪法好像不太像啊……”

　　「艾神，是说刚刚一枪把你三级头干碎的那个人嘛？」

　　「确实不太像，这个人的枪法不大行」

　　「对啊，看他狙了这么多枪，滚动公屏上都没跳击杀」

　　「不过也有可能那一枪就是蒙的呢？」

　　艾青沐直觉他不是自己要找的对手，于是直接一狙击中他漏在外面晃悠的屁股，干掉了他的护甲，紧接着又补了一枪，人头收入囊中。

　　从藤蔓中伸出的枪支默默缩回加弹，突然有人狙中了他刚刚所在位置的藤蔓和阁楼护栏，发出“叮——”的一声清脆响声。

　　「这个人！！！」

　　艾青沐几乎立刻确定了对方的位置，应该就是在120方向的旋转塔楼的小窗户那里。旋转塔楼没有什么物资，但是因为距离主殿和侧殿都有一段距离，是仅次于主殿阁楼的高位。

　　这个塔楼窗口的位置也是A国艾青沐最爱的狙击点之一，再熟悉不过。不需刻意的瞄准，直接在阁楼快速开镜妙狙，观众甚至连人都没有看到，这次射击就已经结束。

　　「卧槽这个速度，我好像是个瞎子」

　　「这下对面肯定无了」

　　「诶？？！！」

　　「人还在！」

　　【COLOR基地】

　　队长APPLE陆愆刚起床，端着他泡好的红茶，只挑了一个三明治在电脑前坐下。此刻训练室只他一人，队友们总是踩着点到训练室。

　　一会儿和VEGE战队有训练赛，昨晚睡前EGG还过来挑衅他，说明天他生日，运气之王一定站在他这边，单方面打赌要是他赢了自己要送他新看上的球鞋。

　　陆愆礼貌地回复了一个：滚。成功收获了对方一波表情包轰炸。

　　但是今天他还是提前开了一局提前热一下手感，失钱事小，但是被他聒噪一个月会死。

　　他面无表情地一口三明治一口茶，一边精准地操作着游戏人物射击。有点无聊，他心想，失算了，应该换另一个段位高一些的账号。直到他远远地看到一个骚气的身影。

　　他的倍镜移动到主殿入口处，正巧看到对方一个油腻的顶胯，配合着他的黑皮+络腮胡+粉色双马尾，陆愆眉头直跳，想都没想就是一狙。

　　可惜，只是击破了他的头盔，那家伙反应极快地闪进了主殿。

　　赶走了碍眼的人，陆愆在塔楼的小窗户悠闲地收过路费，路过的人头全部被他收入囊中。

　　主殿那边的战况非常激烈，枪声就没有停过。战斗告一段落，阁楼易主。新来的人非常谨慎，一直隐身在藤蔓当中，不过透过缝隙陆愆好像还是依稀看到了粉色的头发。在对方狙击其他地方的时候，他同时开枪，对方撤退得非常及时，他的这一狙只打到了护栏。

　　“啊——”突击手YELLOW打着大大的哈欠推开训练室的大门，“队长今天这么早啊！”

　　未等陆愆回应，被ORANGE林榉在后脑打了个爆栗，“早！”

　　“你大爷屁桔！”

　　陆愆正打算退出游戏，切换上训练专用的账号，突然耳机里一声枪响，他一看自己被人狙掉了三级头。

　　“嗯？”薛教练刚经过陆愆的座位就看到了这一幕，“你先把这局打完。”然后去和其他三人先讲了一下今天的单人训练内容，就站在陆愆的背后观战。

　　陆愆从炮台的窗口位置退了出来，回去重舔了一下之前的盒子，找到了一个防御还剩90%的三级头。

　　另一边的艾清沐也没有闲着，他知道自己一击不成已经打草惊蛇了，于是开始在脑内规划一个行动路线。

　　他飞快测试了一下从阁楼楼梯翻越台柱到达另一个窗台的距离，不过合适的几个窗户上的彩色玻璃是完好的，当玻璃完好时，第一次的射击先会将玻璃击碎，不会给对方带来实际伤害，但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2秒，有点风险，但可以一试。

　　艾清沐没有开倍镜直接朝玻璃开了一枪。几乎同时，听到枪声的陆愆立即朝着窗户的位置狙了一枪早有准备的艾清沐只是被对方扫到了肩膀，他并没有理会。

　　下一瞬，阁楼传来一声破空而来的枪声，陆愆此时躲避已然来不及，他立刻调转射击角度，直接射击：“嘭——”

　　后发制人到底是错失了一步先机。

　　两发狙击枪的子弹几乎同时破空，在空气中爆发出惊人的气势，仿佛能听到子弹在空中交错的声音。

　　这一瞬，陆愆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八强赛的那一瞬间，也是这样对枪，这是这样好像被按下了慢放一百倍的时空停滞感，在最后的一刻好像是魔咒重现，论坛上的那些声音好像又在耳边响起。

　　「A什么神啊，刚来战队的时候不是很能吹牛逼吗，说要把FRUIT带进全国总决赛，好不容易能进决赛了，结果一直是个垫底的，脸疼吗？」

　　「跟VEGE对狙没有对过，跟COM对狙也没有对过，彩笔一个！」

　　「少爷，别玩票了，你快回家继承家产吧！」

　　「就是啊，两个赛季了，对狙还是这么差，别来霍霍电子竞技了！」

　　「我觉得他干脆改名叫Lost-Chain得了，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FRUIT这个战队的名字就有毒，水果不就是被吃的命吗，不等着输干嘛」

　　一秒后，好像是一分钟，又或者是一个小时，陆愆的游戏人物轰然倒地，明明应该没有那么响，可那个倒下的身影好像是重重地砸在了自己心上。

　　慢慢地，这个画面流畅的游戏好像变成了像素的游戏，倒下的尸体原地化作了一道刺眼的光柱。

　　【系统：恭喜「asdf」击败了玩家「123456」】

　　艾清沐舒服了，“兄弟虽然你很强，但是我的射——击技术更强哦，”他突然压低嗓音，“欢迎进入我的领域。”

　　「阿呸！你以为你是热血漫主角吗？」

　　「刚进来，怎么才一晚上不见狗子的脸皮已经厚到这种程度了吗2333」

　　虽然大家很嫌弃，但是砸礼物的手没有停。

　　“感谢「狗子走失的脸皮」送出的猫罐头并留言：狗子今天几层脸皮？”，艾清沐伪装着播音腔正经地念出那些羞耻的ID和留言，已经每天的固定节目了，“今天二皮脸谢谢。”

　　「噗，论自黑还是最佩服狗子」

　　“感谢「1号玩家」送出的猫爬架并留言：给老子道歉不然我去论坛挂你！”艾清沐啧啧几声，“哎呦我好怕怕呀，但是你可能晚了哦，挂我的人可能都排出1000号块外了，比奶茶排队还多哦。”

　　「干什么干什么，搞得我想点奶茶了」

　　「已经点上了，明天再减肥」

　　游戏另一端陆愆摘下耳机，安静地把耳机放在了桌子上，不发一言。

　　身后的蔚时围观了全程，他拍了拍陆愆的肩膀，“先准备一会儿的训练赛，赛后我们再复盘。”

　　陆愆及时调整状态，全新投入训练赛。双方咬得很紧，最后VEGE以3:2险胜COLOR，两队友好地公屏打下GG。

　　PUMPKINE还不忘自己的生日礼物，在退图之前还打了一句：手下败将，别忘了我的生日礼物！

　　BLACK无情地回复道：忘了。

　　“好了，剩下的时间大家按照训练计划自由安排时间，陆愆你跟我来一下。”蔚教练拿着一沓文件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陆愆本来以为蔚教练是要批评他对狙的心态不稳，没有想到门一关，蔚教练把手里的文件放在他的面前，开口第一句话是，“阿愆，你有没有想过你到底喜欢什么职业，或者说你的天赋究竟在哪里？”

　　陆愆愣住了。

　　蔚时教练眼神示意他翻看这些文件，然后自己起身去给陆愆准备了一杯红茶放在陆愆手边，给自己泡了一杯意式咖啡，站在窗前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和远处江边星星点点亮起来的霓虹灯。

　　过了许久，陆愆的声音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教练，最近的比赛我的对狙表现确实……我后面会训练更加努力的。”

　　蔚时从窗户边站着温柔地轻笑起来，平时总是看起来很冷漠的桃花眼此刻竟有一点小狐狸的狡黠感，“难得听你一下子说这么多话。”陆愆第二次愣住，今天的教练为什么这么不一样。

　　教练转身看向窗外，近乎全黑的夜色在窗户上映出他影影绰绰的身影，“去年总部把我从另一个游戏分部调到FireWood，同时下了任务让我把战队一年之内带入八强，我很幸运挖到了你，让这个目标在春季赛就提前完成了。”

　　陆愆想起了蔚教练当时的骚操作，忍不住嘴角微弯。

　　蔚时直接在论坛给国服的前十下战帖，言语之挑衅，让人实在忍不了。结果打过几场之后，COLOR经理林森就联系他了。彼时他还在以幼稚的方式抵抗家里人非让他报会计的要求，接到电话当即把志愿改成了自己喜欢的专业，收到了offer就申请了休学，来到了这里。

　　思绪被打断，“你一进队我就安排你补缺队里的狙位，你也完成得不错，但是我好像忘了问你，”蔚时从窗前转过身来，直直地看向陆愆的眼睛，“你自己到底喜欢什么。”

　　“这些文件你也看了，我相信数据是最诚实的。找到你真正的天赋点，或者说，找到真正的你，而不是别人期待的你。”说完这些话他也有点不好意思似的，转身向门外走去。

　　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这些问题。

　　陆愆站在桌边郑重地说，“谢谢蔚教练！”蔚时没有回身，冲着陆愆虚空摆了摆手，走出了会议室。

　　回到训练室还没坐下，ORANGE开始幸灾乐祸，“哎呦，挨呲了？让你训练赛抢我两个人头！”

　　陆愆不想理他，并向他扔了一个橘子。

　　坐在熟悉的电脑前，陆愆有点出神，我……喜欢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