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在说谎》七场雪

36、危机

　　隔天，祝父开车带着一家人回了南坪怀西区。怀西区和江城东区离的不远，在城市最边缘，开车一个小时后到达老宅。
　　烈日炎炎，晴空万里，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打下来，成了星星点点的光。
　　车子在一栋三层小洋楼面前停下。
　　小洋楼外观贴着白色瓷砖，刚推开门，一股花香扑鼻而来，五颜六色的花在花盆里各自绽放，黄白色小蝴蝶停在花瓣上，一对翅膀一张一合。院子中间还有一条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顺着路往里走，推开门，是老式的装修风格，一幅幅精美的画被婊起来挂在墙上。
　　暗红色的沙发上坐着一位年迈的老人，戴着老花镜看着戏剧。皱巴巴的手指在遥控器上来回拨弄，还抱怨一句“这破电视真麻烦。”
　　祝父放下车钥匙，在玄关处换了鞋，身为儿子的身份上前帮忙调音量和频道。祝爷爷哼了一声，并不接受他的好心，直接用遥控器把电视关了。
　　“无事献殷勤。”祝爷爷毫不客气的调侃道。
　　祝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一句不是也不敢说，老爷子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也不敢变脸色。祝爷爷站起身，双手背后，一脸严肃的看着站在门口的三人，气氛安静了许久，直到老爷子笑了，几人才松懈了下来。
　　“佳儿。”祝爷爷慈祥的笑着，叫祝母的名字，又上前握住祝南欣的手，一双长着老茧的手拍了拍祝南笙的肩膀，随后招呼他们坐下，别紧张。
　　祝老爷子年轻时是市领导干部，年纪大了才不得已退休。他人一向严肃规矩，说一不二，对任何事都要认认真真，不允许马虎一点，人也是出了名的苛刻严谨。他不说话时，没人敢发出动静，就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的。
　　祝南笙贴切的叫了声“爷爷，”祝老爷子也只是点点头，或许是年轻时长时间处于紧张状态，以至于年纪大了也不松懈半分，郑重其事。
　　“小四年前出来了，你没在见过他吧？”祝爷爷睁着一双犀利的眼看祝南笙，祝南笙插进口袋里的手早已按耐不住地扣动着，也不敢大口呼吸，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没见过。”
　　祝南笙眼神躲闪，从小四出来后，他见过他一次，在凌晚可公寓附近，那天还打了他一顿，但他没敢跟祝爷爷说实话，他太知道老爷子做事格调了。那次拿刀划伤小四，他就特意警告祝南笙，不要在一个坑里栽倒两次。
　　祝爷爷扔下一个冷眼又坐回沙发上，他从刚问出那句话时，就已经看破了祝南笙的谎话，但他没立刻拆穿，只是提醒了一句话。
　　“人啊，不吃一次亏，永远不长记性，好了伤疤忘了疼啊。”
　　祝南笙呆在原地许久，还是祝母叫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充当起保姆的身份给老爷子泡茶倒水，捏肩捶背，全程没有一个人敢说话，生怕下一个被点名的人就是自己。
　　这种氛围熬到了傍晚才算结束，祝奶奶和朋友打完牌兴高采烈的回了家，一个某品牌的钱包里装着满满的零钱，明显是赢麻了才想到了家。
　　祝奶奶一头白花花的卷发格外洋气，一身碎花连衣裙也不显俗，反而多了几分老年人的气质。
　　“欣欣，南笙，什么时候回来啦？”奶奶笑吟吟的在玄关处换鞋。
　　祝南欣面露微笑，逃离祝爷爷的视线，上前和祝奶奶搭话，留祝南笙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接受死亡凝视。
　　“奶奶。”
　　祝南笙假笑一下准备起身离开，就被祝爷爷严肃沙哑的声音震慑住，“坐下。”
　　祝南笙打了个冷颤，尴尬的抓了抓头发，端正的坐了回去，垂着头。面对老爷子的注视他大气不敢出，心脏都快撑破躯体跳出来了。
　　“爷爷，我有点冷了，我去调一下空调。”他硬生生的挤出一句话，声音弱的像个小女孩儿。
　　老爷子依然不肯罢休，丢给他一条毯子，让他将就一下，祝南笙也不得不结束自己那些想逃离的小心思。
　　客厅里只剩下爷孙俩，安静的不像话。
　　祝爷爷开口道：“你见到小四后都干了什么？”
　　祝南笙实话实说道：“打了他一顿。”他连忙补充道：“不过没打残。”
　　祝爷爷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挥了挥手让他上楼了。

　　傍晚，凌晚可被凌迟强拉着去外面吃饭。一路上凌迟每看一眼坐在副驾驶的凌晚可，就会勾一下唇，这也让她很不自在。
　　车子停到一家烧烤店门口，凌晚可解开安全带就准备下车，拉了一下车门才发现门还锁着，她瞪了一眼驾驶位上懒洋洋的凌迟，心里早已经骂他几百句。
　　“我朋友也在，你收敛点。”他提醒道。
　　凌晚可跟在凌迟后面走到最里面位置，一张木桌前还坐着两个和凌迟差不多大的少年，两人长得眉清目秀，笑吟吟的冲他们招手。
　　“打招呼。”凌迟冷着一张脸看凌晚可。
　　凌晚可不情不愿的挤出一个假笑，冲两人问好。
　　戴着眼镜的少年说：“我叫白宇，他叫周哲明，我们是你哥哥的同学。”
　　凌晚可冷冷的“嗯”了一声，浑身不自在，满脸都写着“别理我”，一副生人勿近的感觉。
　　周哲明让服务员拿了一瓶冰可乐放在她面前，凌晚可丝毫不领情，直接把可乐推了回去，亲自去拿了一瓶鸡尾酒。
　　凌迟脸上的笑收了些，拿起桌子上的烟抽出一根咬在嘴里，打火机发出“啪”的一声，猩红的火光点燃了烟头，白烟从嘴里吐出。
　　“谁让你喝酒了？”
　　凌晚可开酒的动作顿了顿，转头对上凌迟阴冷的脸。霓虹灯闪烁着，彩灯映照在桌子上，少年的脸冷的像万年不化的冰块，周围都散发着寒气。
　　凌晚可收回了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把玩了起来，嘴里嘟囔着：“不喝就不喝呗。”
　　凌迟压着脾气，拿起刚刚被她推回去的可乐重重放在她面前，发出一声闷响，凌晚可抬起头，眼神不屑，她已经看了凌迟一天的脸色，现在出来了还要听他的，喝什么都要他来决定，可她看着那张忍着怒气的脸还是怂了，乖巧的拿起可乐喝了一小口。
　　“我错了，哥哥。”她虚伪的说。
　　凌迟脸上总算露出一个满意的笑，看她时的那个眼神仿佛在告诉她：装，也得给我装到饭局结束。
　　凌晚可笑笑不说话，低头玩着手机，察觉到凌迟的视线又急忙关掉，明显是怕他知道些什么。凌迟没说话，搭在腿上的手冲她勾了勾，凌晚可急忙把手机揣进口袋里，并表示绝对不会在看一秒钟。
　　“哥，我去下卫生间。”她试探性的说。
　　“嗯。”
　　烧烤店里的卫生间不分男女厕，只有几个公用的厕间。凌晚可进了最里面的厕间，锁好门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快挂断的前几秒钟接听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清脆且冷傲的声音。
　　“干嘛呢？”
　　凌晚可放松了下来，一腿弓着靠在墙上，声音软软的，“跟我哥在外面吃饭。”
　　“那你先吃，回去再聊。”
　　电话挂断后，凌晚可调整好状态走出厕间，走到洗手池旁洗了手，刚抬头，通过镜子看见靠在门框上抽烟的凌迟。
　　凌迟散漫的垂着头在手机上回消息，脸上还洋溢着自在的笑。
　　凌晚可甩了甩手上的水，从凌迟面前经过，心里慌的不行，害怕刚刚的通话被他听到，虽然没说什么太明显的话，可她看到凌迟还会忍不住慌张。
　　凌迟掐灭了烟，双手插兜，叫停了正准备逃走的凌晚可。
　　“谈恋爱了？”
　　闻声，凌晚可的心跳像是按了暂停键，呼吸困难，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定在原地，她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没有。”她狡辩道。
　　凌迟微抬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戴着攻击性，像是下一秒就会在你心脏上狠狠捅上一刀。
　　“刚刚给你打电话的是你男朋友吧。”
　　“普通同学，他问我一些学习上的事。”
　　凌迟冷笑一声，早已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普通同学问学习上的事，就非要等回去了再说？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知识需要问你吗？”
　　凌晚可打电话从来都是免提接听，她也没想到凌迟竟然会跟着她过来，还把刚才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想到这，她脑子里闪出前天他来学校接她时问的话，她的心颤了一下，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出口。
　　“跟他分了，你马上就高三了，不是谈恋爱的时候。”
　　事已至此，凌晚可也没在隐瞒下去，“他不会影响我学习的，而且他还是全年级第一，我俩在学校还可以互帮互助。”
　　“怎么互帮互助？”凌迟逼问，“他要是真喜欢你就不可能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跟你在一起，尽早跟他分手，你现在还小，不懂什么叫喜欢，等以后长大了，懂事了在谈我都不会说什么。”
　　“我不想分手。”凌晚可反抗道。
　　一句年纪小、不懂喜欢，成了她心里的一堵墙。也许她不懂什么才叫喜欢，什么是爱，可她的心告诉她，她和祝南笙待在一起可以什么都不想，她不用再戴上虚伪的脸活着，可以哭，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有情绪，不再是别人眼里没心没肺的人。
　　“哥，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包容我，关心我，照顾我，他从来没说过我有什么不好，我难过时他总会第一个出现，在大雪天里义无反顾地跑出来只为了哄我，没带我最喜欢吃的糖他会责怪是自己的疏忽，他从来没嫌我麻烦过，我不开心他只会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凌晚可红着眼眶，哽咽道：“哥，你能不能信我一次。”
　　凌迟愣了片刻，这是从小到大凌晚可第一次以这种情绪跟她讲话，还是为了一个外人在他面前落泪，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