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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起混日子的好朋友也要一起焦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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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校园里处处繁花似锦，绿草如茵，预告着热烈的夏天即将到来。
图书馆正门口的草坪上此时正热闹，穿学士服的年轻人三五成群，手抱鲜花，洋溢着青春的笑容。
毕业生们都迫不及待地奔赴璀璨的前程。
远处榆树荫里，窄木长椅上，唐今收回注视人群的目光。不知道阿青已经呆坐了多久。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从随身小挎包里翻出面巾纸递过去。
阿青眼圈红红，拖着鼻音说谢谢。
“为什么她们能这么开心？”其实怎么会不知道答案？她只是不愿意接受现实——找不到工作，无能的只有自己。
阿青是唐今的室友，跟唐今关系最要好，平时吃饭逃课都在一处。现在这份友谊因为共同经历的就业磨难而更加深厚。
两人沉默坐着，欢声笑语的是另一个世界。
“为什么就我不行，我真有这么差劲吗？”豆大的眼泪又从阿青白嫩的颊边滚落。
“我现在因为……都不敢接家里的电话……”因为不断抽泣，话语逐渐难以成形，但是唐今明白她想说什么。
焦虑未来，怀疑自我，同龄人带来的压力以及对家人的愧疚，复杂点情绪交织在一起，压根分不清哪份更痛苦浓烈一点。
无法改变现状，安慰的话又苍白无力，何况唐今本人的处境也好不了多少，更对与家人交流提不出任何建议。她能做的只是默默陪伴。
室友秦枝带着男朋友和几个不认识的同学，说说笑笑沿绿道走来。肆意的笑声极具穿透力。
秦枝是本地人，漂亮姑娘，性格也开朗，周围总是不缺朋友、男朋友和各类社交活动。她像人群中的小太阳，充满活力，耀眼又刺眼。
“唐今，找你半天，一起玩去不去？”秦枝热络地跟唐今打招呼。
听到秦枝的声音，阿青仓促低头，希望把自己埋到地底去。她压低棒球帽，遮住红肿的眼睛。虽然同寝四年，她总有点害怕秦枝，秦枝同样很少跟她讲话。
唐今礼貌地笑着婉拒。阿青与秦枝关系不睦，她自然是站在亲友这边。何况她一直觉得看秦枝像雾里看花，敬而远之最好。
秦枝略表遗憾不再强邀，跟朋友们一道远去。
“说实话我觉得她很厉害，把人生安排的井井有条。”阿青凝视秦枝的背影说，“虽然她从心里看不上我。”
“井井有条也是无趣。”唐今开导她也开导自己，“人生不就是要起起落落，变化无穷才有意思，毕竟体验到才是赚到。”
阿青思索了片刻，好像豁然开朗。
“你也好厉害，你比她厉害。你总能让人心情好起来。”
她撒娇地圈住唐今，把脑袋轻轻靠在她肩膀上。
“我最难过的还是舍不得你，一想到毕业了我们要分开，我就心痛！”
“我好想变成小玩偶，你把我装进口袋里带回家养着，我就一直看着你！”
“我就是为你而存在的！带我回家吧！这样我就不用工作了，完美。”
……
“养你挺贵的，咱们还是跑最后的两场招聘会吧。”
看小百灵鸟恢复了往常话唠的样子，还有心思说胡话，唐今也轻松起来。
*
十天后，两人抱着无人问津的简历参加完最后一场双选会，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毕竟成为学渣非一日之功。
最终她们选择各自回老家再找机会。
买了同一天回家的票，阿青发车时间比唐今晚半小时。两人又在候车室嘀嘀咕咕半晌，她才送唐今进站。
唐今一回头，阿青就仰着脑袋挥手，回头数次，她总还在原地目送，小手挥得更使劲。直到再也看不见对方，才算是真正告别。
阿青愣了会儿，平复难过的心情。
像个电量告急的机器人，她的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瞳孔比往常更加漆黑。
慢吞吞返回候车大厅，有人已经等在那里。正坐在唐今方才坐过的位置。
这个人带着墨镜和帽子，长发如瀑。
“唐今走了。”
秦枝自然知道，她方才躲在角落里，冷眼注视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别。
她骄矜地点点头，美艳的红唇轻启，说出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命令，“你已经没用了，回‘老家’以后就去死吧。”
阿青张嘴，僵硬的舌头说不出其他话来。即使用尽全身力气抵抗也无用，就像她的人生一般无力。
“好……的……”
“对了，你央求她带你走吗？”秦枝想起来觉得有意思。她亲昵地伸手抚上阿青苍白的脸，眼里柔情似水，像临别恋人温柔私语。
“你怎么想的，能说给我听吗？”
阿青垂眸，保持沉默。
广播里开始提醒检票，机械的女声一遍遍响起，正是阿青买的那趟。
“算了，反正是糊涂，你明知道背叛的后果。”秦枝见状不再追问。轻轻推了推，阿青便顺着她力的方向，木偶一般僵硬地走向闸机。
人来人往总有归途，当深夜最后一班乘客散去，宽阔的候车大厅里仅剩几件贴卡通贴纸的随身行李，孤独等待着不再回来的主人。
*
唐今在车站出口深呼吸，嗅到了家乡C城独特的清新空气。
C城是著名的公园城市，周边有数个全国顶尖的自然保护区，植被覆盖率高达80%，有许多高级疗养院建在这里。
优美的环境使人心旷神怡，但唐今闹心的是，刚下车见的第一个熟人就是自己的死对头。
“唐今，这儿！你爸今天出外勤，让我来接你。”
唐老头怕不是在故意给她添堵……唐今硬挤出一个笑容来维持礼貌。
来接她的青年叫曲令，是她爸的同事。唐今11岁那年，曲令搬到隔壁小区，从此唐今便过上水深火热的生活。
趁着曲令帮她搬行李，唐今偷摸打量了一下，他的样貌变化不大，但是身体看着结实有力，是穿着松垮的休闲服也能感受到的好身材。
这几年应该没少锻炼，不过衣品实在差劲。唐今努力挑刺。
此时正值晚高峰，车辆只能缓缓汇入城市的车流，走走停停慢速前进。
车厢里，气氛一阵沉默。曲令瞥了眼后视镜，开始没话找话。
“欢迎首都的大学生回来。”
“有好几年没见你了，自从你去上学。这几年怎么一直不回家？”
唐今比离家的时候更瘦。几年前带着凌人的锐气，反抗家人时的豪言壮语还在他耳畔回响。
“人上年纪，话也变多了？”唐今不再假装礼貌。况且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问的问题直戳人心窝肺管子。
曲令笑了，不耐烦的她和记忆中的倔强少女渐渐重合。
“脾气还是跟以前一样差。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回家取菜刀，说要杀了我。”
对他的好倒是一点没记住，就记住脾气差、拿刀这种事了，当时没成功实在可惜。
“那会儿你真可爱呀。”
“？”
“人还没我腿长，天天喊打喊杀的。”曲令竟然还有点怀念。
“现在我回来了，你可得小心点。”唐今望着车窗外次第亮起的街灯。她不再是当时那个软弱的小女孩。唐今冷酷地扯扯嘴角。
“听你爸说你是找不到工作才回来的，是吗？”
......
“才不是……”老头怎么什么都往外说，自己不要面子的吗？
“外地不好混，特别是首都。早点回来啃老真是个明智的决定，我当年要有你这么明白就好了。”
青年嘴上说着懊恼悔恨的话，眼睛却亮亮的擎着笑意。
分明是幸灾乐祸。
唐今心里骂了他一顿，随即从包里翻出耳机扣脑袋上，一闭眼决心不再搭理。
毕竟这种人，你越搭理他他就越来劲。
这家伙白切黑的本质唐今在多年前已经有足够领悟。曲令的坏心眼基本没有目的，纯粹为他个人享乐。给别人制造麻烦一度是他最大的乐趣。至于像今天这样在同事工作忙碌的时候，来帮忙接同事的女儿回家，无论是谁都夸一句他乐于助人三好青年，实际上可能只是为了以后找乐子进行铺垫。
变态的思维总是难以理解。唐今只觉得倒霉，一回来就碰上麻烦精。
耳机的降噪效果太好，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望向车窗外来往不息的车流，唐今隐约闻到沉静的松木香味。她感到一阵困倦恍惚，然后失去意识沉沉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