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茶》Camillia_

5、第 5 章

　　那天晚上，和宋无虞料想的一样，顾若柠学今天的物理新课时，遇到了一些困难。由于顾若柠提的几个问题在线上都不是很好讲清楚，后天又恰逢国庆节，宋无虞就打算放假的时候当面给顾若柠讲，顺带着帮她过一遍前面几节的知识点，以更好的应对国庆假期过后的月考。
　　于是国庆放假四天，宋无虞除了上学校安排的竞赛课，每天都和顾若柠待在一块儿学习，有的时候在图书馆，有的时候在便利店，有的时候在顾若柠家里。
　　总之，短短四天时间，顾若柠对于宋无虞强悍的物理能力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她甚至觉得，宋无虞都不用考教资，以他现在的水平，教自己这种小菜鸟，就已经有过之而不及了。

　　国庆过后，就是高二年级的第一次月考，虽说只是月考，但毕竟是分科、重新组班之后的第一次大型考试，不管是老师、同学，还是家长，都会相对重视这一次的排名和成绩。
　　这一次的物理题目出的很难，据说是2班的周老师特意搞得下马威，为的就是给他们敲警钟，提醒他们重视物理这门以原始分计入总成绩的学科。试卷上的压轴大题，除了1、2班，其他班基本全军覆没，哀嚎一片。
　　然而，因为前几天宋无虞的突击复习，顾若柠对于这次的物理考试反而比较放松，不像以往那么焦虑、忧心。
　　几天后成绩出来，顾若柠的物理成绩确实有了很明显的提高，考到了88分。其他几门正常发挥，顾若柠的总分排到了班级第二，直接创下了历史新高。
　　顾若柠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宋无虞，对方立马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夸奖她厉害。
　　顾若柠一时高兴上了头，竟然鬼使神差地问了问宋无虞的成绩。宋无虞倒是大大方方的，他的物理不出意外的考了100分，是全年级仅有的三个满分之一。但是宋无虞的其他几门科目不像他的物理那么突出，尤其是语文，一直处于班级中下游的位置，几门科目相互填补一下，总分就稳定在班级中游。
　　宋无虞还和她开玩笑说，他们班的考神陆清珩，这次竟然马失前蹄，六总没满700分。虽然他还是稳居年级第一，但是因为699这个数字，已经被调侃了一上午，是不是受到了某个小狐狸精的蛊惑，影响学习了。于是乎，这位高冷的陆会长已经黑脸一上午了，周身气场低的能压倒整个相城。

　　中午，顾若璃被物理老师喊去了办公室。顾若璃一开始还很紧张，但是一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老师在座位上笑着向她招手，瞬间松了口气。顾若柠乖巧的坐在老师边上，听老师分析卷子，总结她的薄弱板块。
　　老师说她这次物理考的很好，除了周老师特意放的几道超难题，其他题目该拿的分都拿到了。老师还夸她这学期的学习状态比之前好很多，成绩提升很快，不像高一的时候，总是对物理有一种天然的恐惧，希望她可以继续保持，稳步上升。顾若柠被老师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又一次在心里忠诚地感谢宋无虞这尊大佛。

　　十月初，天气渐渐开始转凉，秋风带来的飒飒凉意抚慰着人们心头的焦躁。
　　从老师办公室出来，顾若柠没有直接回教室。她往相反方向走去，径直去了学校实验楼的天台。
　　这个天台鲜少有人知道，顾若柠是在高一下学期家长会的时候偶然发现的。
　　那天中午下了课，大家难得的没有推搡着去食堂吃饭，而是满心欢喜的跑去校门口等来开家长会的爸爸妈妈。家长们笑吟吟的听着自家小孩说着班级里发生的趣事，手里拎着亲手做的美味饭菜和来的路上特意买的珍珠奶茶。班主任知道顾若柠家里的大致情况，没有为难她，给她开了张出门证，让她早点回家休息。
　　顾若柠本想直接回家，却在看到校门口的这些画面时，想到初中时的自己也是这样满怀期待在校门口等待妈妈来开家长会。她每次都会邀功一样提前准备好一张考得很好的试卷，在妈妈走到身边时从背后拿出，一脸得意地举到妈妈面前。每逢这些时候，妈妈就会蹲下身摸她的头，笑着夸她，然后从包里拿出早早准备好的草莓味棒棒糖。
　　那天，顾若柠的心情很低落。她站在校门口看了五分钟，转身回了学校，她丢了魂一般地在校园里四处晃荡，中途还一不小心撞了人。后来走着走着，她就走到了这栋平常没什么人会来的实验楼。
　　楼里光线很暗，顾若柠一层一层往上走，走到最顶层，她推开挡住前路的木头门，一束金色的太阳光直直的照了进来，她微微眯了眯眼，缓缓走上了这个明亮而安静的天台。

　　微微秋风拂过有点凌乱的刘海，顾若柠再一次走上天台，她今天的心情不及上次那般沉重、压抑。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她有点疲惫，很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顾若柠正发着呆，恍惚间听到背后的木头门发出了“吱呀”一声。
　　“还有人知道这里吗？”
　　顾若柠带着心头的疑问，回过头，看到了一个多小时前才见过的人。宋无虞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顾若柠，有点惊讶的张了张嘴，然后抬步向她走来。
　　“你怎么也知道这里？”顾若柠看着在她身边落座的人问道。
　　“我一直知道这边有个天台。不过今天才是我第二次来这里。我经常来实验楼上物理竞赛，有一次做实验做了通宵，收工已经四点半了，干脆就和当时一起留着几个同学跑上来蹲日出了。那是我第一次来天台。”说到这里，宋无虞顿了顿，他侧过身看着顾若柠，接着开口：“这里的日出很美。”
　　顾若柠了然，轻轻点了点头。
　　宋无虞又问：“不开心吗？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没。刚刚物理老师找我聊了聊。”顾若柠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有点累，想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待会儿。”
　　“那我会不会打扰到你啊？”宋无虞难得跟顾若柠开了个玩笑。
　　不过还没等顾若柠回答，宋无虞就接着说了下去：“顾若柠，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我是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
　　“记得的。”顾若柠小声的应着。她当然记得孤儿这两个字被宋无虞淡淡说出口时自己内心的震惊与失落。
　　“我小时候长得不好看，不喜欢与人亲近，也不太爱说话，不像其他小朋友一样活泼可爱，会哄人开心。所以一直以来，我都不是同龄人中会被人喜欢的那个。小时候，我们常常会被院长带到愿意收养孤儿的好心人面前，我是唯一一个没有人要的。我曾经一度觉得我的存在很没有价值。直到五岁那年，我看到了一个在走廊正中坐着，哇哇大哭的小女孩。我不是很会安慰人，但是看她哭的实在伤心，就把手上的一瓶茉莉茶拧开，递给她。她接过我的茉莉茶，喝了一口，用带了点婴儿肥的右手揉了揉哭肿了的眼睛，然后抽泣着和我说谢谢哥哥，却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又一次哭起来。她扑过来抱住我，不让我走，她扯住我的衣角，说什么也不肯放手。我那天陪到她晚上十点多，她妈妈才被警察带着，红肿着眼睛，急匆匆地赶过来抱她，接她回家。临走时，她还分了我一根她妈妈带给她的草莓味棒棒糖，她用稚嫩的声音和我说，哥哥你真好。”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被需要，也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我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任人挑选的残次品。”
　　“迟到了十一年，顾若柠，谢谢你当时愿意给我那颗草莓味的棒棒糖。”
　　如果说当时知道宋无虞是孤儿的时候，顾若柠已经觉得很震惊了，那么现在，得知宋无虞就是五岁那年，在福利院耐心哄着她陪着她等妈妈的哥哥时，顾若柠目瞪口呆，攥着物理试卷的手愈加用力，只觉得一瞬间心脏骤停，浑身血液凝固。
　　“原来是你。”顾若柠喃喃着，“我一直记得的，那个给我茉莉茶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