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白书中烬凉言》慌原

2、第 2 章

　　浴室里的水声接连不断地撞击着地面，白凉止瘫坐在床上，发黄的天花板在昏暗的光线下随着她的心跳仿佛在微微的震颤，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天已经微亮，暖黄色的阳光在一望无际的江面顺着水纹缓缓流动的方向勾勒出一些初生的暖意，街角处包子店已经开始吆喝，豆浆的香甜气味像一缕绳钻进了她渐渐滋生的食欲之中，荡漾开一圈一圈的涟漪。
　　浴室的水声渐渐停了，沈蔺言恢复了清醒，他的衬衫湿的一塌糊涂，已经完全不能穿了，白凉止的目光在他精壮的上半身停留了一小会儿，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在自己摊开的行李箱梭巡了几眼，迅速锁定了自己的一件大号的黑色运动外套。
　　这件黑色外套是她在网上趁着打折优惠买的均码，可是这件衣服对她来说过于大了，而且她当初买的时候因为贪便宜，不舍得买运费险，后面退回去的路费比她买这件衣服的价格还高出几分，她就索性不退了，没想到倒是在今天派上用场。
　　她目不斜视地将衣服扔到了沈蔺言的怀里：“穿上，快走吧。”
　　沈蔺言有些不自在地抓着衣服，他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他勉强套上了外套，拉上了拉链，那拉链仿佛有封印的力量般将他的男性荷尔蒙结结实实地掩藏起来，看上去只是清纯无害的男大学生，他略带腼腆地笑了笑，一双桃花眼弯成好看的弧度：“谢谢。”
　　白凉止看着他这副乖巧的样子，竟然有几分想要作弄他的想法：“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光说谢谢怎么够？”
　　“那你想要我怎么报答你？”沈蔺言用旅馆配备的白色毛巾擦拭着自己的头发，无辜地眨眨眼。
　　由于屋子过于昏暗，自以为占据上风的白凉止并没有看到沈蔺言眼里一闪而过的期待和幽深，她一步一步朝着沈蔺言走过去，沈蔺言有些拘束地往后面的床的方向慢慢退去。
　　“我看你确实生的不错。”白凉止眼神轻佻：“所以，不如，留下你的联系方式，让我们找到一个不会被记者打扰的安全的地方，继续今天没有做完的事，如何？”她尾音略微上扬。
　　沈蔺言退无可退，一下子跌坐在床上，白色的毛巾也掉落在床上，刘海已经被他撩起，毫不遮掩地显露出他好看的眉眼。耳侧的发梢滴着水，落在他的锁骨上，像是在诉说着某种要求，方才已经褪去的红又渐渐爬上了他的脸颊。
　　一时之间，白凉止觉得有些渴，好像那个药的药效正在透过他的目光一点一点地将自己传染了个彻底。
　　沈蔺言的下巴被白凉止抬起，禁锢在她的掌心，他的双手支撑在身后，头微微地仰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过于的近，他感觉到了来自对方呼吸中绵长的温度，争夺着这一方空间中的微薄凉意，不由得，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只能微微张开嘴唇，贪婪地汲取着些许散落在身侧四周凌乱的理智来克制自己的紊乱的思绪。
　　“快到了，就在前面，我亲眼看见沈蔺言走进去的。“走廊远处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打破了这间房间的静。
　　“这么快。“白凉止放开了沈蔺言，脸上没有一丝情绪：”走吧。”
　　“去哪？”沈蔺言还没从白凉止迅速的变脸中反应过来。
　　“两个选择，从二楼阳台翻下去和从正门出去给记者留下一张写真照，你选哪个？”白凉止笑了笑，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他站起身，从善如流地走到阳台，白凉止没有跟上去，她走到房间的门口，听着门外的动静。
　　沈蔺言扶着阳台的栏杆，像是有些犹豫，白凉止有些焦急，这种时候，他还在想什么？
　　他转过身，朝着白凉止挥挥手，，略有些青涩地笑笑，眼里似乎流露出……怀念？
　　清晨阳光之下，那双眼睛里面的情绪太多，白凉止一下子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找到精准的词汇来描述那盛情的目光，喜悦之中掩藏着忧伤，似乎患得患失，却又是那么的势在必得，似乎是久别重逢却又在诉说着不尽的思念。
　　“开门吧。“门口有记者的声音。
　　沈蔺言毫不犹豫地翻过栏杆，消失在摇曳的窗帘之中。
　　“好“白凉止听出这是昨天晚上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
　　“滴“那个男人拿着万能房卡打开门，刚好对上蹲在地上收拾行李的白凉止，平时白凉止没少和民宿老板唠嗑，偶然间看过他儿子的照片，所以对着眼前男人这张脸，她一下子就认出来，这是民宿老板的儿子。
　　白凉止拿出她做演员的良好素养和极强的心理素质，面对一股脑钻进房间的摄像头摆出一副受到不解的模样：“你们是谁呀？到我房间做什么？“
　　男人先是一愣，随即往床上看了一眼，然而床上除了掀开的被子什么都没有，他低头往床下看去，然而依旧一无所获。
　　记者的镜头转向男人，像是无声的质问。
　　“不是，我昨天真的看见那个男人进来了。“男人的声音有些磕磕绊绊的，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了，卫生间，他肯定是躲到卫生间里面了。”他不死心地打开卫生间的门，然而卫生间里面除了一地水渍，什么都没有。
　　“是你吧，你把那人藏到哪里了？”那男人寻人无果，大声质问起白凉止。
　　“什么男人啊？”白凉止一脸无辜：“老板，你是不是搞错了？”
　　“你！！”男人还想要说什么。
　　白凉止打断了他：“我看走廊那边好像有监控：”不然，你把监控调出来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对呀，你把监控给我们吧，我们总不能白来一趟吧。”一旁的记者喊道，其他人纷纷附和道。
　　男人一下子卡了壳，如果酒店的监控调出来，那他诬陷沈蔺言的事情就板上钉钉了，所以他有些心虚地回道：“监控坏了。”
　　“这么巧？”白凉止眼里流露出几分戏谑：“我还以为老板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敢把监控调出来给人看呢，比如……”
　　她没有把话讲完，但是那些记者的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中，他们早已经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事情，眼下的这种情况他们也清楚是这个男人搞得鬼，不过他们对于沈蔺言是否真的深夜与人幽会并不在意，他们要的只是沈蔺言这三个字能带来的舆论而已，不过眼下男人的计谋被点到即止地拆穿，他们也没有兴趣久待了，所以一个两个就都散去了。
　　男人看着散去的记者，知道自己把事情搞砸了，估计那人又会痛批他一顿，他的拳头攥紧了，他看着白凉止，脸上的青筋暴起。
　　白凉止云淡风轻地笑笑，将手里的的自制辣椒喷雾攥紧了：“大哥，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门口却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呼：“沈蔺言！！快追呀，就在前面！”
　　男人被转移了注意力，但白凉止则因为应激反应，身体比大脑更先做出反应，下意识地将辣椒喷雾喷到了他的眼睛上。
　　“啊！！”房间里面传出了男人的惨叫声，白凉止直接遵循了身体的本能，将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抱起来狂奔出去，一边跑一边大喊：“抱歉了！！我不是故意的！！！”
　　不知道跑了多久，白凉止气喘吁吁地摊在了花园的长椅上，有些后怕地抱着行李箱：“还好我跑的快。”
　　她缓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想到：她还没有把这几天住宿的钱转给那个民宿老板。她欲哭无泪地拿出手机，解锁了屏幕，却有些犹豫，民宿老板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人，知道她一个女人在外地打拼不容易，平时对她还是很照顾的，可是，昨天民宿老板的态度让她有些难过，她发了会儿呆，最终还是把钱转了过去。
　　但是民宿老板却将钱退了回来：姑娘，是我对不住你，这住宿的钱就不用给了，就当我的一点小小的补偿。
　　白凉止眼帘低垂，慢慢地呼出一口气，估计她是不能再在那家民宿住下去了。
　　想了一会儿她又发现一个更加可悲的问题，她要住哪里？那家民宿已经是她在几家民宿比较之后选择最廉价的一家了，虽然他们家环境很差，但是便宜，虽然他们家空调会很吵，但是便宜，虽然卫生间一直有水流的声音，但是便宜。
　　她欲哭无泪，真的是老天爷要给你关门的时候连一个门缝都不给留。
　　她发着呆，直愣愣地看着地上，几只蚂蚁慢慢地爬着，然后，她的头顶落下了一道阴影。
　　“不好！！”她内心警铃大作：“那个人追上来了？”
　　她把手往兜里一掏，将辣椒水紧紧地攥在手里，在心里默默地估计那个男人的身高，预估如何在起身的瞬间精确无误地将辣椒水喷到那个人的眼睛上，然后快速地拿起行李箱快速地奔跑。
　　“你好。“头顶上方传来了一个声音。
　　就是现在，白凉止不管不顾地站起身，将辣椒水喷洒而出，然后抱起行李箱就要跑，然而动作却顿住了，后知后觉地发现：声音，好像不对。
　　她有些机械地转过头，沈蔺言站在她的身后对她笑了笑，辣椒水不偏不倚地喷在了他的脖子上，而他白色的脖颈处红疹慢慢地弥漫成一片。
　　“你……你……脖子。“白凉止有些手足无措地说道。
　　沈蔺言用手抹了抹滴在他颈间的液体，闻了闻，笑了笑：“没事，我只是皮肤比较敏感，碰到辣椒会起疹子。”
　　“没事就好。”白凉止看了看周围，虽然没有看到记者的身影，却还是缩了缩脖子：“那我就先走了。”
　　“诶，等下。”沈蔺言叫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吗？”
　　“你得罪了民宿老板，现在应该不能再在那家民宿住了吧。”
　　白凉止承认沈蔺言说的是事实，但是还是感觉有人往自己的心上痛打了一拳。
　　“而且，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没什么钱，应该不好找到实惠而且环境又好的酒店。”
　　两拳……
　　“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提供住宿的地方，免费，就作为我的报答。”
　　预想之中的第三拳在距离她心脏咫尺之间停滞，钝痛戛然而止，而心跳的鼓点却愈来愈快，被意料之外的惊喜包裹在不可思议的愉悦之中。
　　她眼睛亮起，几乎立刻就要答应，但是对上了沈蔺言沉静的目光，却又陷入了犹豫，此时此刻，他们之间的身份好像互换，几个小时之前，白凉止是选择的给予者，而如今看似是沈蔺言在给出回报，然而这种平等的报答却又不平等的赐予似乎扭转了他们原本之间平等的关系，又或者，所有的一切一开始不过就是白凉止的错觉，是她把陷于牢笼中的雄狮看作了稚兔，沈蔺言原本就是这座高高在上的城市之中最为人声鼎沸的掌权者，而她一开始就是匍匐于这座城市的脚下渴望一点余光的眷顾的蚁群。
　　她很讨厌，讨厌自己无能为力的狼狈，讨厌对方深陷危机之后却依旧有扭转一切的悠然自得。
　　是接受？还是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