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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人设5:求学少女和男大学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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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张晋寒雷打不动地7点出现在办公室,合伙人们都惊呆了。
谈恋爱都不能耽误工作,果然是值得依赖的好战友。
赵总:【公司上市指日可待】
李总:【总不能是张总情场失意了吧】
赵总:【你拿个镜子照照张总。他情场失意?】
杨总:【瓦特?我不信】
张晋寒扫了一眼响个不停的手机,随手开启了群聊免打扰模式。
思考了一下,还是点进赵沫的聊天框。
张晋寒:【我下个月去英国】
张晋寒:【你陪我去?】
他不知道对方是没看到信息,还是不知该怎么回复。总之过了很久,才收到回复。
赵沫:【…我想想】
张晋寒:【你想好了告诉我,我来订机票】
他是那种绝不会让事情就这样远走、永远不明不白下去的人,他坚信现在不搞明白,以后就会摔个大跟头。要么做退后一步的懦夫,要么做向前一步的挑战者。
他永远选择后者。
他现在就要知道问题所在。
赵沫没再回复。
但另一个聊天框忽然亮了,是昨晚那个实习生。
张晋寒点进去看完。
大概知道问题在哪儿了。
赵沫跟着登机牌找到自己座位的时候,发现旁边坐着一个带墨镜的帅哥。
休闲卫衣,修长双腿自由舒张着。头正歪向另外一边睡觉。看着还挺眼熟的。
但她没有想太多,因为天下的美貌都有点雷同。
比如昨晚她离开酒吧去路边打车时,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向她走过来,她以为是他,却发现不是。这个年轻男人只是路过,上了下一辆出租车。
她坐在出租车后座,玻璃窗开了一线,杀进凌厉的风。
她的头发在面前疯狂飞舞,像她杂乱无章的这几年。
我在干嘛?
这真的是我想要的生活吗?
其他人也过着如我一般迷茫的生活吗?
那张扮演过多种人设的发光的脸蛋黯淡下来,藏于出租车后座的黑暗中,精疲力竭地看着这城市的深夜。
司机说:”小姑娘不嫌冷?把窗户关上吧。“
窗户咔地顶到最上面。
就如此刻,飞机上,她咔地拉下遮光板。
随着这一声,隔壁帅哥伸了个懒腰,墨镜往下一拉。
”早啊。“
赵沫一转头,对上墨镜底下的明亮视线。僵了一僵。
赵沫:”……你跟我同一班飞机?“
”不然呢?“张晋寒抬手理了理压在身后的卫衣帽子,硌得他颈椎难受,”我很心酸,隔了一个月,你都认不出我。“
”你带着墨镜,又是这种穿搭,跟以前的你不一样,我当然认不出来了。扮大学生啊?“赵沫又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遍。
张晋寒十分享受这目光,美滋滋叉着十指,上半身却往赵沫靠近了些,盯着她看:”为我染的红发?“
赵沫:”……“
想太多了您呐。
她伸手推了一把,张晋寒顺势靠回椅背上。
”没睡醒,还梦着呢?我也要睡会了,别说话啊。“
”你几点出门这么困?“张晋寒说。
”七点半。“
”哦。“张晋寒默默记在心里。
趁着赵沫闭目养神的当口,他打开手机地图研究了一下各个城区到机场的驾车时间。
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机让人浑身疲乏,怎么坐都不舒服。赵沫闭着眼靠在椅背的时候,可以嗅到隔壁传来的淡淡清香,在封闭机舱的鱼龙混杂里尤为沁人心脾。
她偷偷睁眼看了一下,张晋寒在专心致志观看电影。
手机上不时闪过紧张的人脸,好像是个惊悚片。
画面里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牵着狗走进黑暗中。
她的脸凑过去了一点。
又凑过去一点。
”口水流在我肩上要收费的。“
他轻飘飘来了这么一句。仍然是专心致志看电影的姿势。
赵沫:”…我看看你看的什么电影。“
张晋寒亮出手机屏幕:”囚徒。“
”讲什么的?“
”父亲寻找失踪女儿的故事。“
”最后找到了吗?“
”还没看到那儿。“
赵沫:”希望是找到了。“
”哪天你丢了,我也会把你找回来的。“
他仍然专心看电影。好像没说过那句话似的平静。
赵沫楞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
难道。
”难道,你想做我爸爸?“赵沫问。
张晋寒冷漠地看着她。有种想鱼死网破的冲动。
下了飞机到达宾馆的时候,两人都有一种千里逃亡终于看到了家的放松。
赵沫以一个大字型的姿势趴在床上。
床挺松软,她整个人陷下去,立刻就昏昏沉沉起来。她懒懒散散地洗漱,换装,穿上有些学生气的白色毛衣和百褶裙,踩上一双短靴。最后戴上一顶可爱的毛线帽。
出门吃晚饭。
张晋寒在大厅等她。
赵沫老远就看到他。他的身材保持得很好,盘靓条顺,并没有因为工作几年就过劳肥或形容憔悴。
穿着卫衣还真像男大学生。
充满旺盛的生命力。
两个人走在入夜的伦敦,肃雅宏大的教堂黑黢黢的,让人感觉到沉重,他们就像闯入这里的外来人,偶尔闻到大街上陌生的大麻味儿。
张晋寒:“我还挺喜欢你今天这身穿搭的。”
赵沫淡淡看了他一眼。
“‘你喜不喜欢跟我有关系吗?’”张晋寒好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我知道你会这么说。你当时在这里留学的时候,一定是个很拽、很冷酷的女孩子啊。”
赵沫顿住脚步。
“不要这样看着我。”张晋寒秉持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笑嘻嘻的,“我总有办法了解你的,你不告诉我,不代表我不能打听到。”
“你还了解什么?”
“帝国理工xx级,毕业三年,电子信息专业。毕业后在咨询行业待了两年,然后就辞职了,自此渺无音信。”
赵沫在揣摩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想来想去,无非就是工作圈子里打听的。她在帝国理工的时候还是蛮出名的。
但是他打听来打听去,无非就是这些乏善可陈的信息,任何人都会告诉他,这个女孩优秀又漂亮,但是性格有点高冷,不太跟人一起玩,追她的人全部都拒绝。
无非是这样。
能有什么新鲜的?
这些标签式的东西,贴在她身上很久了,成为他人眼中关于她的人格。
但赵沫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
Who cares。
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不少追求者,以致于她见这个人的第一面,很快就能提炼他的特点,分门归类。
这世界就是个收纳盒,人才、人渣、人妖都有它的类别。
如此无趣。
但张晋寒有点不同。
他是那种理性却又敢于冒险,肚子里当然有很多花花肠子,脑子里有很多花花点子,但品格还挺端正一人。
外貌条件又不错。
可以说是收纳盒里耀眼的存在,天生的好命。
为了看看他的命到底有多好,赵沫带着张晋寒进了右手边的小店。
小店黑咕隆咚,布置得又神秘又阴暗。
差点让张晋寒以为他的腰子今晚要没。
头上招牌有点超乎他的知识范围。
他指着那片星星图案,天真发言:“我们是来……算命?”
赵沫把他按在一个凳子上坐下,自己坐在旁边,对着桌子后面奇装异服的中年外国女人说:“看塔罗牌。”
四张塔罗牌盖在桌面上。
“请选择一张你最喜欢的牌面。”
张晋寒随手指了一张。
“恭喜!你是天选之人!事业运、爱情运、亲情运都是顶配,并且在今年六月份爱情上会有较大的突破!”
张晋寒:“额。Thank you。”
他指着赵沫:“你给她算一下她今年六月份有突破没。”
“爱情运?”
张晋寒:“对。”
“恭喜!这位小姐是命中注定的天煞孤星!虽然爱情运很差,但事业运极佳!”
“哈哈哈哈哈哈!”
赵沫转头看着他,张晋寒脸歪到另一边,手捂着半张脸,憋笑憋的很费劲。
赵沫压着拳头:“闭嘴。”
赵沫:“天煞孤星有什么好恭喜的?”
女人:“不好意思!我从来没见过有人是这个命运,一时激动了。这确实不是一个好的命格,尤其是亲情方面,有很大的波折,恐怕要很多年来修复…”
张晋寒:“咳咳,有什么办法能改变她天煞孤星的命运吗?“
”有!88欧购买这个捕梦网,能帮她挽留正缘!“
赵沫转身就走。
“哎哎!这就走了!还没玩够呢!”
赵沫站在路边,寒风一吹,她不由得抱紧双臂。
张晋寒从小店里钻出来,感受到街头四处通风的寒冷,“冷啊”一声,凑到赵沫身边,紧挨着她。
赵沫往旁边挪了挪。
张晋寒往她那挪了挪。
“你别挨着我。我可是天煞孤星。”
张晋寒笑着打趣:“她说你是天煞孤星你就是?我说不是。我第一次遇见你,你就帮我拿到了一笔投资,要我说,你是我的幸运星。”
夜色下,他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
“你好像不大高兴?”
赵沫垂下眼:“英国很好,只是那个时候的我并不美好。”
“为什么这么说?”
赵沫沉默了很久,仿佛过往的回忆重新涌上心头,在眼前一一重现。
那些感受是痛苦的。
可是别人并不了解。
于是说出来就显得特别幼稚。只能用故作轻松的姿态说出来。
她不太好看地笑着说:“那时候我22岁,本以为生活是一个光鲜亮丽的等待开封的礼物,我会顺利毕业找到一个好工作,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然后我打开这礼物,发现里面是一坨shit。”
张晋寒看着她生硬的笑。
感觉到三年过去了,她都没有释怀。
按照他的经验,三年足够让很多事情淡化,比如看淡合伙人的背叛、遗忘起步时处处碰壁的艰辛。
但她都没有释怀。
所以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沫看着不远处一个黑漆漆的小巷子:“去吃饭吧。”
五分钟后,他们坐在一家小面馆里。
老板娘端上来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热情地招呼着:“你们来的正好。这是今天最后两碗面了,慢慢吃,不着急。”
老板娘五十出头,敦厚善良,一张劳动人民热情洋溢的笑容,迈着小碎步忙来忙去。
她放下面,却没有走。
又惊又喜地打量着赵沫:“你是……小沫吧?小沫,是你吧?”
赵沫从进门起就提着的心放下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
她以为老板娘认不出来她了。
她点点头。
老板娘大喜过望,抓着她的手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怎么回到英国来啦?你过来旅游吗?好几年没见,你还是一点都没变,还是很漂亮!”
老板娘粗糙厚实的手握着赵沫的手,很暖,跟那年一样。
看到旧人,往日的回忆终于涌上了鼻头和眼眶,赵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咧开嘴笑了笑:“李姐,你还在这,真好。”
“这是一起来的朋友? 俊的很!”
三人一起坐下聊起来。
张晋寒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得到了更多细节,加上学弟转述的话,心里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三年前,赵沫留学英国,读研究生。
有一天,她忽然接到一个电话。父母做生意被人下套,买了一块不能开发的地,钱全套在里面,家里快破产了。
电话是母亲打来的。
她说,只要赵沫同意和一个大她二十岁的男人结婚,那男人就同意帮助他们。
那男人是她父亲的生意朋友。
那时赵沫握手机的手是冰凉的。
她甚至不知道,对面这个女人是她的母亲吗?那个从小只有笑脸的母亲?
把她卖给一个陌生男人的,母亲?
赵沫第一次站在帝国大厦的顶楼。
往下看,灯火万家,车水马龙。天色渐晚,这些繁华也就被黑暗慢慢吞噬。
楼下涌上来的风吹着赵沫散乱的长发。
她肚子叫了一声。
要吃晚饭。她对自己说。
她来到伦敦街头的一家西安面馆,点了一碗西安臊子面。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面好酸,又好咸。
她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眼泪麻木地滴落,僵硬冰冷的身体慢慢回温,于是涌出更多眼泪。
她就没有再吃面,捂着脸啜泣。
22年以来,她第一次这样哭。
今天是她的生日。
以前过生日,父母都不当真,有时候忙忘了,也不记得。她小时候很想吃一根十块钱的梦龙雪糕,怕太贵,就只是隔着冰柜看看,只拿五毛钱的棒冰。
后来她十六岁,家里生意终于有了起色,一夜暴富,金钱如潮水。
她可以每天吃梦龙,吃一百根梦龙。
然后她22岁,忙碌的父母终于停下脚步。
但不是为了爱她。
是说,救救我们,只要你嫁给那个大你二十岁的叔叔。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这样呢?
有人听到她的哭声而来,惊慌的老板娘问她怎么了,她想说,面太咸。但就是这样一碗面,她的父母从来不曾为她做过。
他们只会说,你要懂事。要明白父的良苦用心。
她完全不明白,放养这件事,到底需要他妈的什么良苦用心?
什么时候不是她一个人做决定?
什么时候不是她一个人承担后果?
现在他们的决定,也要她来承担后果。
门口闯进来一个酒鬼闹事。乒乒乓乓推翻了桌子,指着老板娘大骂,滚回中国去!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赵沫拎起一个啤酒瓶子,啪地一声脆到那酒鬼头上。
警察带走了赵沫。
从警察局出来,她沿着街道一直走,一直哭。有个白人阿姨担忧地递给她一张纸巾,她接了,仍是一路走一路哭。
走到伦敦桥。
桥下波光粼粼,她的哭声渐渐小了,最后变成麻木的落泪。冷风吹的她浑身发烫。
月光明亮又冰冷。
她想。
去他妈的!
对,就是去他妈的!
肄业后,她去了一家给钱最多的咨询公司,天天加班到凌晨。她想尽一切办法赚钱。
两年当然赚不到需要的钱。
好在,上天保佑,有人帮了他们一把。
后来赵沫辞职了,长期玩命加班使她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这给她留下了颈椎病、腰间盘突出、胃炎。
她攒的钱够她环游小半个世界。
于是她就到处漂泊。放纵、浮夸、虚与委蛇。
立无数个人设,体验无数个生活。
因为那个叫做家的地方,再也回不去了。
而此刻,赵沫站在伦敦桥边,张晋寒和她并排站着。
他们一起遥望明月。
张晋寒说:“你说是不是真的月是故乡明?”
“不知道。我没有故乡。”
她的语调和月亮一样冰冷。
但张晋寒是滚烫的。
他有滚烫的心和热血,可以毫不吝啬的分给赵沫。
张晋寒默默握住她垂下的手。
“我也没有故乡情结。但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会觉得这天的月亮尤其明亮。”
赵沫想要把手抽出来。
却摸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她低头一看。
是捕梦网。
“你知道这个东西不值88欧的……”
张晋寒郑重其事地把捕梦网放到她手心,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它当然不值88欧,可你的勇气值。我买它送给你,是希望你知道,你已经做的很好。永远不要放弃拯救自己。无论你我之间有没有缘分,你都值得被爱,也值得勇敢地去爱别人。你是最耀眼的,总有一天会光芒万丈,要坚信这一点。”
良久。
她说:“谢谢。”
张晋寒侧身挡住迎面而来的寒风。
帅气地耙了耙头发。
“啊对了~刚刚我讲了价,成交价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