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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人在青楼,身不由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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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料之中的剧痛并未落下,听白双手举在半空中痉挛,空气浓稠得化不开,一团一团凝结在空中,周围的一切都静得吓人,“咣啷”一声,是刀具掉在地上的声音,听白吓得一哆嗦,睁开眼睛见面前的刺客缓缓倒地。
公主府的护卫终于姗姗来迟,刺客身中数箭,终究没有砍下致命一刀,他的身体却在倒地的一瞬燃起烈火,很快便成了身份不明的焦尸一具。
长荣公主行至凤琛身侧,瞥了眼地上的焦尸,露出厌恶的神色,“这刺客是为杀你而来,你可是得罪了何人?”
凤琛将听白拉扯在一边,面上又带着漫不经心的笑,与方才的抱头鼠窜判若两人,“皇姐这可是难倒我了,我每天都要得罪个三四个,想要杀我的人,约莫可以从皇姐的公主府排到宫门吧。”
“懒得管你。”公主最不喜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再说刺客已死,还有满座宾科需要安抚,当即对凤琛下了逐客令,“你还不走?”
“这就走了。”凤琛一吹口哨,不多时桃林当中忽然传出一声马鸣,一长鬃黑马穿过花雨奔驰至花庭中央,重重打了个鼻息。
顶着众人错愕的目光,凤琛利落地翻身上马,将听白一把拽上马背,高高扬起马鞭,猛抽一下,扬长而去。
“借皇姐乐师一用!”
公主府内纵马,凤琛是第一人,听白恍然之间被他带着越过连廊,跨过小径,绕过假山流水,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正身处骆都城中最大的琴坊之内。
这琴坊命曰天音阁,据说有千把好琴,且价值千金。
凤琛直接将他带进了第三层,一年只开一两次,招待的无不是贵人中的贵人。
而在他面前,十来个面容姣好的少女一字排开,手上皆捧着一张琴。
凤琛轻轻拨弄这琴弦,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毁了你的琴,自当赔你,选一个吧。”
听白看着面前的琴,有的名贵,有的风雅,有的大名鼎鼎,还有的,只在传说之中出现,随意选一个带出去,任谁见了都要高看他一眼,可听白却摇了摇头。
“多谢王爷抬爱,可这琴,听白不能要。”
竟是拒绝了。
凤琛盯着他,轻声问道:“为何?你瞧不上?”
捧琴少女一福身,又有另一排少女捧琴侍立。
“可有瞧上的?”
听白双目低垂,“都很好,是听白配不上。”
“那就是都瞧不上了。”凤琛抬手,很快又有新的琴呈上。
就这样换了四五次,他终于被听白的拒绝耗得耐心全无,抽出腰间的黑鞭,将自己面前的琴抽翻在地,阴冷地问道:“你是瞧不上琴,还是瞧不上我?”
听白吃过这鞭子的亏,害怕地退后几步,依旧是那句说辞,“是……是听白不配。”
话音刚落,凤琛的鞭子便抽在他的脚边,听白登时如受惊的兔子般弹跳开来。识海中的胖头鱼也“啊!”地尖叫一声。
“再不说实话,我就将你的嘴抽烂。”
听白惶惶然看着地面,口中支支吾吾。不敢再说假话,也不敢说真话,踟蹰之间,又听凤琛继续威胁道:“你想好了再回答。”
看样子是糊弄不过去了,听白将心一横,你不是想听实话么,那我便将实话说与你听,左右不过是一顿毒打,还能打死我不成!他咬牙说道:“是,我是扯谎了,不是听白配不上,是这些琴,哪一个都抵不上我的琴,也,也抵不上……我的性命!”
他一双桃花眼本来如春日温柔,此时带着些许薄怒,看着凤琛,清清亮亮地倒映着日光。
如此刺眼,如此扰人,凤琛握紧了鞭子。
“我知自己大逆不道,王爷想打,就打吧,只求看在听白舍身相救的份上,留听白一命。”说着,他闭上了眼睛,好似要英勇就义,只是微微缩起的肩膀却出卖了他。
凤琛盯着他好一会儿,忽然笑了一声,一鞭子重重抽下,“我打人,向来是打死为止。”
听白听到了鞭子划破空气的声音,脑中一黑,便晕了过去。
凤琛的鞭子在他身边落下,连他的衣摆也未曾碰到。
凤琛看着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听白,缓缓踱步靠近,喃喃道:“就这么个老鼠胆子,还敢同我叫板。”他伸脚踢了踢听白,“再装模作样,鞭子可就真抽下去了。”
地上之人毫无动静,凤琛俯身一看,只见听白一脸潮红,几乎要和眼底下的红痣融为一处。
“听白,听白……快醒醒,不然就要大麻烦啦!”
睡梦之中,只有胖头鱼的声音一遍遍响起。
“唔,别吵。”听白呓语,不愿从美梦中醒来,可终究还是不堪其扰,浓密的眼睫颤了颤,露出漆黑的瞳仁。
周遭的一切都让他感到陌生,他深处雕花大床之上,周围皆挂着精美的床幔,床紧挨着墙壁,其上画着龙凤呈祥,还有令人看了面红耳赤的春宫图。
这是哪儿?我不是在千音阁吗?听白掀开朱红色锦被,撩开床幔,赤脚下了床。
“你昏倒之后,凤琛就将你带到了这里。”胖头鱼说道。
凤琛?他不是要抽死我吗?记忆回笼,听白撩开衣服看了看自己的四肢,无伤。
听白松了口气,笑叹了一声“万幸。”
“来到这里,你似是很高兴?”听白抬眼望去,只见凤琛换了身帛缘领袖松石绿中衣,室内烛光氤氲,点着熏香,烟雾渺渺,环绕着花瓶之中含苞待放的几枝春桃,一室旖旎,凤琛坐在窗边,窗外是杨柳绿堤,月色清明,一尾江水寻山而去,窗内是华服公子,一身沉郁的绿,压下了室外的春夜,室内的旖旎。
听白站在床边,抿了抿嘴,选择沉默,免得哪句话说的不对,又吃了一顿鞭子。
凤琛掸了掸袍子,站起身来,“怎么不说话?你不问问我,这里是何处?不问问我,你为何在这里?不问问我,为何无故换了身衣裳?”
一步一步,他走到听白身边,挨得太近了……听白又闻见了他身上的檀香。
他近一步,听白便退一步,小腿挨在床缘,被人轻轻一推,便倒在了柔软的床榻之上。
听白狼狈地撑起上半身,凤琛却俯身扣住他精致的下巴,“问!”
他手劲很大,听白只觉自己的骨头要被捏碎了,只得顺从,“这,这里是哪里,我为何在这里,王爷,王爷为何换了衣裳?”
凤琛朝他眼睛轻轻吹了一口气,温柔地呢喃道:“这里是点鸾楼,你忽然昏厥我便将你带到了这里,至于我为何换衣裳……是因为,你在马背上忽然呕吐,污了我一身。”
“点,点鸾楼?”听白环顾四周,怪道这里的陈设似曾相识,只是自己在公主府好日子过惯了,竟一时没认出这里。
他汗毛直立,一股森然席卷全身,从十岁到十五岁,他就是被囚在这里,受尽磋磨。一刻也待不下去,他满脑子都是逃离,凤琛自点鸾楼之后的话,他是一个字也未听进去。
“王爷,天色已晚,听白要回去了。”
他大着胆子伸手推了下凤琛,想让对方高抬贵手,给他让出路来。
他微小的抗拒却惹恼了对方,凤琛彻底将他压在身下,“我说,你弄脏了我的袍子。”
凤琛人高马大,全部重量压得听白喘不过气来,连带着脑子都有些昏沉,“多少钱,我赔。”
“你赔?”凤琛嗤笑,“五花马,千金裘,我那衣服整个骆都,不,北朝只有一件,你赔得起么?”
听白道:“我写借据给你,按月偿还。”
“我缺钱?”
“自然不缺。”听白难受地皱眉,额间冒出冷汗,“那王爷想要如何?”
凤琛笑吟吟开口道:“我要你……”
“呕——”
话还未说完,身下的听白脸色一变,干呕出声,在马上被吐了一身历历在目,凤琛一跃而起,瞬间离听白三尺开外。
听白伏在床边咳了几声,用袖子抹了抹嘴角,辩白道:“我早就让王爷让开的。”
眼看着凤琛又要变脸,听白起身便要逃,只听见扣扣扣三声,门外传来一浑厚男声——
“御史台巡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