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仙是魔是水仙》乐不寻

33、广陌君

　　屋子里重新回归了平静，魔君似乎真的走了。

　　屋子外，柳袭风和李尚节焦急地赶到屋子外面。

　　疫魔被封住后，廉漱园里的种种阵法都已失效，这座小屋也已经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这是我们家用来作画的屋子，也有些修理林子的东西在里面。”蒋大少爷道。

　　屋子的门上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门锁，斜斜地栓在门上。

　　李尚节劈开门锁后一脚踹开了门。

　　里面灰尘均匀，没有半点人行走过的痕迹，桌子上一张散开的画作铺在其上，已经放得上面的风景已经有些变形了。

　　“少爷。”绮户有些紧张地抓了抓蒋大少爷的衣角。

　　蒋大少爷由着她抓着，有些茫然道：“我记得，我应该在这里招待过来往百姓，和我家的仆从。”

　　他指着屋子里的一处角落：“就在这，他待过这。”

　　柳袭风和李尚节放开灵识，仔细探查了一番屋子，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凝重。

　　“你先回去带他们善后，然后回去养伤，这里你就不要管了，我来盯着。”李尚节吩咐道。

　　柳袭风心里焦急，却也知道自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只好请了蒋大少爷和绮户一起回去了。

　　且不说他要如何面对修者们的质疑和不满，李尚节看着眼前没有一丝动静的屋子，片刻，对着虚空空手挥出一道剑芒。

　　“孽畜，出来！吧叶拂花放了！”

　　屋子微微颤抖了起来。

　　李尚节见有回应，一击又一击地劈向虚空，引得屋子晃动得愈发剧烈，还发出了“吱吱”的声音，，似乎下一瞬就要坍塌。

　　各种混乱的声响中，隐隐透出一声低低的□□。

　　“叶师弟！叶拂花！你在哪？魔寇滚出来！”

　　低沉而平淡的嗓音自虚空中响起：“你想弄死你师弟就尽管打。”

　　李尚节立刻警惕，做出防备姿态。

　　“魔君，你究竟为何要对拂花纠缠不清！”李尚节怒道。

　　魔君闻言只是一哂：“不愧是叶拂花的同门，倒与你们修仙界的那些蠢货有所不同。”

　　魔君再不说话，也不对李尚节有所动作，李尚节顾忌着叶拂花那声痛苦的呻╱吟，又对魔君的手段毫无头绪，只得止住进攻。

　　屋子里。

　　叶拂花一头倒下，即便是在昏迷中也并不安稳。

　　撕裂感来得比往常任何一次都猛烈，即便是想要凝神，思绪也会瞬间被打散。

　　重新回到他左腕上的回念铃藏在袖子里，随着叶拂花的疼痛自己轻轻摇晃着，和他不时泄出的呻╱吟和粗重的呼吸交奏。

　　不知过了多久，叶拂花被折腾得连抽搐都费劲，他终于昏昏沉沉地陷入了迷梦。

　　“嘶！”叶拂花睁开眼，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超然尘世的广陌君端着那张温和俊逸的脸，小心看着眼前的少年，眼中有些心疼地调侃道：“疼啊？”

　　“不疼。”是演得不那么好的，能听出有些逞强的少年嗓音。

　　广陌君自然是听出来了，毫不犹豫拆穿他道：“是，牙咬那么紧不疼，说了修炼要循序渐进，慢慢来，你偏心急，要为师帮你，哪能不疼呢？”

　　小叶拂花有点委屈，嘟囔道：“我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您会当真啊。”

　　广陌君将浴桶里的药水舀上来往他身上一泼，重重地捏了把他的膀子：“戒嗔欲。”

　　咱又不是苍觉寺的，叶拂花心里抬杠道，却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看看自己泡着的药水又看看广陌君，很好看地笑着：“师父，你最擅长的明明是阵法、符篆、医术之类，现在却一直教我这些东西，我什么时候才能跟师父学你的本事啊？”

　　“学那些也是要有基础的。”广陌君不为所动。

　　“总可以说说吧，比如这药水，与我在化生堂那见到的都不一样，里面加了什么啊？”叶拂花继续卖乖道。

　　“那人家都用了哪些灵药？”

　　叶拂花一一说了，得到了广陌君的夸赞。

　　但是广陌君依然没有告诉他。

　　梦境一转，叶拂花到了凌虚山后山。

　　灵花灵草遍地，种种修仙界千金难求的灵药在这里几乎都能寻到。

　　叶拂花夹了一小块灵草的叶子，放入口中品味片刻，摇了摇头。

　　不是那奇怪的原料。

　　“诶，师兄，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草丛微动，柳袭风小心地绕过满地的灵花灵草，凑到叶拂花面前。

　　叶拂花用手抵住他的额头，把那张快要碰到他鼻子的脸往后推了推，“什么事什么事？”

　　柳袭风脸红了，拿出两张张符纸出来，乍一看没什么区别，只是一张笔画流畅，一气呵成，一张小心谨慎：“师兄，你上次教我的符，我没学会。”

　　叶拂花有点烦：“没学会就没学会吧，你不能等等，就一定要追着我跑到这？我又不是出了任务下山去了，左右不过两三天一定会回去。”

　　柳袭风嘟囔：“那可不一定，你上次就一声不吭差点跑出山了，要不是我及时找到了你，师父都要发火了……”看着叶拂花眼神不善，柳袭风明智地闭了嘴。

　　没等到叶拂花张嘴赶人，柳袭风解释道：“我没有想要烦师兄的，不过我问了李师兄楼师姐他们，他们都看不懂，肯定师兄的符只有师兄才能教会我对吧。”

　　“你问他们干嘛，我又没教他们，算了就是一个我随手改的警示符，还说不准有没有用呢。”叶拂花摆摆手，他总有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之前缠着广陌君教他改符，广陌君指点了他几下后他就拿了张警示符随手改了改，然后顺手教给柳袭风了。

　　他大步流星地继续往前走，忽然道：“诶，你说要是有一样东西，不在凌虚山中，却能常常为师父所得到，你说它会在哪？”

　　柳袭风大惊：“师兄你又要不报就下山！”

　　“要不你帮我去报一下？”

　　柳袭风为难：“那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得。”

　　叶拂花和柳袭风这个突然跟上的尾巴一起从他上次去的那条路出了山。

　　梦境再变，尾巴不知道被叶拂花用了什么法子甩掉了，眼前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浓雾笼罩，天光不入。

　　一丝丝极淡的魔气萦绕在空中，但以叶拂花超然的感知依然捕捉到了。

　　手握着守正剑的剑柄，不弄出一点动静，隐匿了气息朝着那丝丝魔气的源头行去。

　　“他恐怕有所察觉了。”一个怪异的声音响起，明显是经过了伪装。

　　“君上会高兴他不是个蠢货的。”另一个阴柔到男女莫辨的声音道，“君上说，计划照旧。”

　　“你或许能给你们君上传个话，就说……”

　　“我传不了，君上根本不让我说话。”

　　什么君上？俗间不是陛下就是皇上，修仙界最多称一声仙尊，他们莫不是魔君派来的？

　　那两人或许是谈好了，没有再让叶拂花听到什么。

　　等空中的魔气开始变得有些淡了，叶拂花才从藏身之处出来。

　　他在那两人待过的地方仔细检查，他们很谨慎，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叶拂花从怀中拿出一张空白符纸，勾起空中的魔气和灵力，在符纸上勾画起来。

　　一符画毕，将此间气息尽数记录其中。

　　就要收起来，叶拂花却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还未等叶拂花有所反应，手中的符纸亮了起来，浓雾倏然变化。

　　眼前一变，一向超然尘世的广陌君衣冠凌乱面色憔悴，跌坐在地。地上散落了一株桑果状的透着魔气的果子，旁边还有一个瘦小的身影，看不大清。

　　剧烈的撕裂感又出现了，叶拂花勉强撑住身形不倒下。

　　“拂花，为师也是被逼无奈啊！”广陌君惶恐中透着疯狂，“你不知道，你自小就被为师救了，你当然不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面兽心的东西，你甚至忘了自己的过去！”

　　广陌君落寞地道：“我也曾是俗间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本可以不用管什么修仙界，什么魔族的事。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家乃是一郡之望，家学深厚，子弟勤勉，自问没做过什么对不起良心的事。”

　　“但那些修者！他们就为了一己之私，先企图逼迫我家族长让他们能在我们家的地方夺取金银财宝、良田美人。我们族长宁死不屈，他们就恶性大发，三日，就用了三日，将我家族长三方子孙尽数杀害，就连襁褓中的孩童、耄耋的老妪都不放过！”广陌君满面通红，往日的风度尽失，几乎不曾在叶拂花面前高声说话的他吼到声音嘶哑。

　　“我娘将我藏在茅房里，眼看他们就要过来杀了我了，魔君来了。”广陌君大喘着气，好不容易平复了气息，“我那时不懂什么修者魔族，魔君当时也还不是魔君。魔君救了我，让我看着我们袁家，俗间极尽繁盛的袁家，怎么在数日间分崩离析，再没有一个人敢说自己是袁家人。”

　　“他指给我看，让我知道临近当地的修仙门派如何将那几个作恶多端的修者，变成除魔扶正时与魔族同归于尽的正义之士，让我看着他们手下被他们所操控的，瘦骨嶙峋的魔族如何成为了替罪羔羊。”

　　广陌君嘴角微微勾起，眼角滑落一滴清泪，“灭族之仇，没齿难忘，我再无法释怀，却也不能随着魔君入了魔族，因为我不是，普通人在魔族地界，受不了魔气，活不了多久的。囿于那个仙魔和约，魔君不方便留在俗间陪着我，为我报仇。他劝我说，修仙界中也并非所有门派都是如此，修者中还是有一些真正的正义之士，就把我送去了凌虚山。”

　　“那又怎样呢？”广陌君嘲讽道，“凌虚山管得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我作为凌虚山的修者，却常常要给那些豢魔的，为恶的修者帮忙。”

　　“师……父……”叶拂花张了张嘴，声音微弱地唤了声。

　　“你知道吗？魔君之所以是魔君，是我求他的，我求他去做魔君，撕了那虚伪的和约，把这肮脏的修仙界清洗干净。是我把当时还是个小孩子的你，从豢魔者毒手下救了出来，免得和你父母一样丧生火海，也是我，发现了你的天赋后，主动找了魔君，让他教我把你培养成魔族的。”广陌君温柔地抬起手，想要抚上叶拂花的脸颊，“你忘了你小时候的事，可是你不该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