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陷阱别跳》早晚袭人

16、无独有偶(1)

　　她没有说话。对方也没有再按门铃。仿佛知道他再按一次，她就要当场发作。
　　“什么事。”她忍着怒意，隔着门问。
　　“你先开门。”
　　“你先说什么事。”
　　“你先开门，我就告诉你什么事。”
　　又是这样。这种无意义的对话。这种谁也不占上风，但谁也不肯吃亏的对话，在他们的感情后期上演过很多次。向宁知道自己一天不开门，他就敢在门口站一天。

　　深呼吸了两次，她打开门锁。冉方杰的头发和西装外套都是微湿的，见到她开门，人却笑了，说：“外面下雨了，我来讨口热水喝。”
　　向宁一动不动。“什么事。”她第三次问。
　　冉方杰还没作反应，她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地址的。”
　　这是更关键的问题。会是谁出卖她？是朱珠？她之前寄过快递给自己，难道好姐妹也被冉方杰收买了？
　　“……是向叔叔。”这个问题显然更好回答，冉方杰叹了口气，“你别怪叔叔，是我问他的。”
　　老爸？向宁气得脑壳里的神经突突跳，恨不得现在一个电话打给家里爆发一下。

　　但她更想解决眼前的问题。
　　节假日她不想惊动周围的邻居，只好忍住脾气，但开口语气极冷：“我不管你什么事，你都应该先和我约时间，而不是这样不请自来。”
　　冉方杰点点头，表示知道自己确实冒昧。“只是昨晚从孟买起飞前，首都时间……不到凌晨1点的样子吧，我给你发了微信，说会飞申城，想来见你一面。”
　　那又怎样？向宁越听越来气，且不说她压根没看到，就算看到了，难道他觉得她会欣然答应不成？
　　“不知道我现在会不会一身咖喱味。”他接着说。
　　？他觉得自己很幽默？向宁根本笑不出来。

　　冉方杰看着她的神色，知她是不满到了极点，也不敢再说别的话刺激她。“你……养猫了？”他看到远处墙角的躺椅下，有只猫咪躲在里面。
　　向宁想起曲奇应该是害怕的，于是养猫人的血脉再次觉醒，虽万分不愿，还是让冉方杰快点把门关上。
　　冉方杰见她愿意让自己进来，也缓了缓神色，把手里拎着的袋子递给她：“我猜你应该还没吃早饭，咖啡和三明治，都是你以前习惯的口味。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变。”
　　“变了很多。我不吃这些了。”她直视他，没有伸手。
　　冉方杰不语，也回以直视。
　　刚在一起那会，冉方杰根本不敢多和她对视。她那时总问他为什么，冉方杰总是红着脸说，觉得她的眼睛太好看了，不敢多看。
　　而现在他已经这样和她毫无顾忌地相觑，可见这么些年算是历练出来了，还是，看多了好看的眼睛？
　　但无论是哪个答案，她都没兴趣。
　　她甚至不再好奇他为什么来了。
　　她唯一想知道的就是，怎么才能让他走。

　　“我记得，你以前说……以后要和我一起养一只猫。”冉方杰的声音落寞了下去。
　　？她说过这话？
　　那又怎样？这又不是她养曲奇的理由。
　　向宁笑了，“我对每任男友都这么说。”
　　冉方杰知道自己今日不会得到更好的对待。但毕竟飞了一晚上的红眼航班，他一落地就从浦东往她家赶，还是不想空手而归。他叹了口气，终于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打扰你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退婚了。”

　　向宁一个字都不想听。她甚至气得想把门口的鞋拔子呼他脸上。
　　她回国了，他们见面了，他退婚了，他飞来申城找她了。这算什么？把她架在道德的洼地上烤？向宁只觉得可笑。
　　他以为这件事是关于她，但其实根本与她无关。
　　你知道为什么向叔叔会给我你的地址吗？他接着说。
　　向宁冷笑，还能因为什么？因为他脑子不好。
　　冉方杰正想继续剖白，门铃在此刻又响了起来。

　　又有人来？向宁柳眉倒竖。
　　这回门铃很着急地响了第二次，伴随着咚咚咚的敲门声，紧接着一个阿姨高分贝的声音穿门而入：“小姑娘——你快醒醒啊，别睡啦！你老公在外面快淋成落汤鸡了——”
　　向宁被这一连串魔音穿耳吵得头大，跑去打开房门。
　　门口居然站着昨天遇见的胡阿姨。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啊，你可算醒了！你快救救你老公吧，他去买早饭没带家钥匙，一直在楼下站着的！”
　　“喏，我前面去小区斜对面的大卖场买东西，出门就看到他了，结果我刚回来，他还站在楼下！”
　　“我就说他肯定忘带门禁卡和钥匙了，外面雨太大了，我让他先进来呀，等在外面做什么？但他一直不肯让我叫你，说不想吵你睡觉……哎小贺啊，你快点过来呀，你老婆醒了。”

　　向宁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原本远远站在胡阿姨身后的贺逍只好迈了几步上前，“……胡阿姨，没事了，您快回去吧。谢谢。”
　　胡阿姨还是念念有词：“你疼老婆是好的，就是人木了点。”随后又各打五十大板，对向宁说：“你也是的，睡太死了哦，这都几点啦，老公都去买饭了，好起来类。”
　　向宁瞪圆了眼睛，目送胡阿姨走下了楼，于是又看向贺逍。
　　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不太好，不知是昨晚加班太疲惫，还是今天淋了些雨，看起来似乎还有些微微的狼狈，和平时潇洒自若的样子很是不同。
　　贺逍看到门口的男士皮鞋，抱歉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客人。”
　　他左手拎着大袋子，右手拎着工具箱和伞，伞尖微微地往下滴水，大衣外套湿了，反射着水珠的光。
　　向宁觉得自己多少得开始看黄历了，还是星宿？
　　今天这么招男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哪个神婆能事先提醒她一下。

　　“贺医生……”她嗫嚅道，“你怎么来了。”
　　“对不起。”他第二次道歉。
　　怎么有人能一共说两句话，就道了两次歉的？向宁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烦躁，很想点根烟。
　　“没有没有，你不用道歉的……”她告诉自己冷静，“只是你下次可以先跟我讲一下，我刚刚才醒。你在外面等很久了吗？”
　　“……嗯，好。”他答，“不久，反正我也不着急。”
　　向宁看着他的神色，忽然有种感觉：“你给我发微信了，对不对？”她哭丧着脸，“是我刚起床还没看，不好意思啊……”
　　向宁暗自决定以后一睡醒，一定要第一时间打开微信——也许那就是来自神婆的提示！

　　“向宁，是有客人吗？”她身后传来声音。
　　她和贺逍齐齐朝冉方杰看去。
　　几秒钟的沉默后。向宁嗲嗲开口——
　　“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
　　空气停滞了。两个男人同时安静，也同时不知道她的这句话——说的是谁，在对谁说。
　　贺逍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两只软软的手环住了。
　　向宁很自然地对他歪着脑袋，向他介绍冉方杰：“逍哥，这是我同学冉方杰，他刚到申城。”

　　冉方杰没有说话。
　　倒是贺逍先反应过来，朝对面伸手：“你好，我是贺逍。”
　　冉方杰和他握了手，随后转身，笑着对向宁说：“今天是我冒昧，希望你不要见怪。”
　　他把袋子放在地板上，看着向宁：“买的冰美式，无糖，加了一口奶。三明治是全麦的，和以前一样。你还是要记得吃早饭，会低血糖就是因为这个。”
　　然后他礼貌和二人道别，整理好衣容，穿上鞋子。
　　贺逍目送他出去。

　　屋里安静了下来。贺逍感觉抓着自己的力气似乎大了些，微微偏头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她应该真的是刚起床不久，一张白白的素净小脸上，仿佛还带着些早晨洗面奶的香气。
　　“啊……贺医生，谢谢。不好意思。”向宁回过神，赶紧收回了手，“他、他是……”
　　“你不用跟我解释。”贺逍垂下眼眸。“是我今天唐突了。”他大约能猜到是个什么情况，如果冉方杰没有什么特殊身份，她大可不必叫他“逍哥”。
　　向宁原本也没想好要怎么说，只好简单地讲那人是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于是贺逍就陷入了某种沉默。
　　看到他露出窘迫的神色，向宁才发觉自己现在说这话极不合适。如果说早先起床时还有些迷糊，向宁现在完全醒了。怎么今天才刚刚开始，就过得如此刺激？

　　她也窘迫了起来，看贺逍还笔直立在门口，请他先进来。得到向宁许可后，贺逍把雨伞撑在房门外晾着，又拿出纸巾把袋子和工具箱表面的水珠擦干。
　　向宁这才想起来：“贺医生，我还是没有拖鞋给你穿……”贺逍摇头，表示无事。于是她看着他从袋子里掏出两只未开封的鞋套。
　　她上一次看到如此熟练地掏出鞋套的人，是上门装路由器的师傅。
　　贺师傅此时又在征求她的意见，问他穿着鞋套进来，是否可以。向宁当然同意，“贺师……咳，贺医生，你太细心了。”贺逍略作一笑，又把一些崭新的鞋套放在玄关的鞋柜上，说留给向宁备用。
　　她接过他的大衣去挂起来，请他先坐，她去烧点热水喝——这次她吸取了教训。
　　“你要不要先穿上鞋子？”贺逍看了一眼那双白皙娇小的赤足，樱桃色的指甲油在灯光下晶莹剔透。他移开视线说：“地上可能有些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