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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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那个不能碰!”
少女清脆的叱责在有些萧条的酒馆里响起，客人看着小姑娘对着空气咋咋呼呼的，不禁小声凑过头来讨论。
“听说，这段时间这芙蓉馆经常出事，不是这个盘子离奇碎了，就是客人的恍惚间踩下楼梯，”绿衣男人悄悄对着旁边的朋友说，面上不免故作玄虚。
“说什么呢？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灵异鬼怪，我看你就是看那些画本子看傻了，这姑娘也是故弄玄虚罢了，一群乌合之众，”男子不以为意，有些嘲讽似的撇了撇嘴，大咧咧地说道。
说完，便自顾自地拿起酒杯，谁料忽然感觉耳边一阵阴凉，像是有人在对着他的耳朵吹风似的，脑海里有这个想法，手上有些颤抖。
一时不察，酒杯从他手上滑落，掉落在地，“碰”的一声，碎在地板上，酒水溅起裤脚星星点点。
“嘻嘻!”
耳边好像传来一声嬉笑，带着些懵懂的恶意，令他的后背也开始生起了寒意，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喂，起开!”李宝珠边走到男人身旁边大声叫道，面上有些恼怒。
“嘁——”
感受到耳旁的阴凉瞬间散去，男人有些僵硬的抬头看向他刚刚还嘲笑的少女，想扯出些笑意，可刚刚还有些惨白的面庞配上那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显得有些滑稽。
“啧，”少女面色不虞的看了一眼他的旁边，语气有些烦躁，转头看向刚刚被吓到的男人，又看了眼他的脚下，“酒杯十五文啊。”
“哎，不好意思啊，这就付这就付，”见朋友痴痴呆呆的样子，绿衣男子拿出钱袋来付钱，也不管桌子上的菜有没有动过，付完钱有些慌乱地拉着朋友快步出了酒馆。
“我就说这酒馆邪门吧，你偏不信，非要来这吃饭，这下好了吧！”
“这，我，我哪想着，真有鬼怪啊，别说了，快走吧!”
两人一路骂骂咧咧的，男人一副世界观被刷新的恍惚样子，慌乱地走远了。
“我说，宝珠啊，听说镇上来了群道士，要不你去找他们来驱驱邪，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相熟的赵婆婆建议道。
她年纪大了，见多识广，倒不怎么像旁人一样避讳害怕这些东西。
“哎，真的嘛!谢谢赵婆婆，我等明天早上就去那儿看看，”李宝珠有些感激地笑笑，她的烦恼和赵婆婆以为的不一样，但无论如何，烦躁了一天的心情总算好了些。
她的酒馆最近很不太平。
起初，她只是发现自己可以看见一些不是人类的东西，他们大多长着人的模样，但大部分口不能言，而且对人类有着天然的恶意。
只是这些东西都不怎么聪明，平日里她都装看不见，这些东西也不知道，彼此相安无事。
只是前段日子，事情才发生了变化。
那日，有个投河自尽的姑娘的尸体被打捞上来，家人都不愿来认领，官府只能一卷草席埋了。
李宝珠认识她，这姑娘叫秀秀，念着这姑娘还来自己这买过酒，于心不忍，想找副棺材让她入土为安，谁料居然看到那姑娘的遗体旁有一本灰暗潮湿的书本。
她问旁人，都说没看见，还怀疑是李宝珠看错了，旁人嫌晦气，都不愿靠近尸体，李宝珠趁人不注意，把那本书揣怀里偷偷拿回来了。
书本很小，潮湿的不行，像是秀秀的尸体一样，她翻开书册，有些惊诧，里面记录的——居然是秀秀的生平。
从出生到死亡，密密麻麻，大部分是普通姑娘的生活，语言平淡，叙事温婉，只有后面一小段，充斥着气愤和憎恨。
不出所料，是痴情女和负心男的故事，李宝珠看着书上那些言辞激烈的话语，有些乏味，毕竟置身事外，更多的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书的内容很短，大部分都是对负心男不忠不义的控诉，李宝珠叹了口气，把书合上。
突然听到水珠滴落在地板上的啪嗒声，随即有些潮湿的气息弥漫开来，李宝珠猛的抬头，三魂差点吓走六魄。
面前的秀秀和生前的样子并无不同，只是浑身湿透了，像是刚从水里出来似的，一阵阵的阴凉传来。
“宝珠宝珠，你都看到啦?”少女语气轻快，有些高兴似的和她搭话，嘴角都弯起和悦的幅度。
“你说那个贱人是不是很讨厌?”秀秀轻声问她，眼神密切地盯着李宝珠的眼眸，像是在确认着她的情绪。
李宝珠被她这阴湿的眼神盯得瘆得慌，转而装起看不见来，她自说自话地站起身，想要像以前那样直接穿过她的身体。
“哎呀，这里怎么这么脏，佑佑真是的，打扫得这么不仔细，不行，我现在就要和她说!”
说完便一脸责怪的站起身，像是气愤似的要出去喊人。
秀秀冷眼站在那，看着她在那自导自演，李宝珠演的还挺像那回事，一时之间她还真不知道李宝珠到底有没有看见自己。
“嘭!”
是身体相撞的声音，有些闷，但李宝珠脑海里的尖叫声却是尖锐起来。
李宝珠：……???
李宝珠：!!!
啊啊啊啊啊啊!到底怎么回事，以前明明可以直接穿过他们啊？
“宝珠，原来你不仅可以看见我，还可以碰到我呢？”秀秀冷不丁被撞了一下，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她睁大眼睛，雀跃道。
“那个，秀秀啊，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是不喜欢我给你买的那副棺材吗？”
见装瞎躲不过去，李宝珠只能硬着头皮和秀秀说话，虽然她平日里也能看见鬼怪，但熟鬼和陌生鬼的区别还是蛮大的，更别提秀秀现在这幅诡异的样子，心里难免有些发怵。
“宝珠，你也很讨厌这种负心汉吧?”秀秀没回答，只是“咯咯咯”地笑着，捂着嘴看她。
“还行吧，”李宝珠中肯的回答她，不想激怒她。
“那你可以帮我报复回去吗？你不是很厉害吗？听说你前段时间还把张家小儿子给打哭了呢!”秀秀有些期待着看着她。
“秀秀，那张家小儿子今年才六岁，你那负心汉都已弱冠，让我去，不太合适吧，”李宝珠艰难地回答她，有些无语，“而且——”
秀秀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不知道她要说些什么。
“而且，你们感情的事，我一个外人，怎么好进去掺和，”李宝珠说完，把书放在一旁，一摊手，无辜道，“明白了吗？”
“你骗人，他们说你可厉害了，”秀秀皱眉，想要凑过来拉扯李宝珠，没想到却从她胳膊处直接穿了过去。
李宝珠本来还想躲，扭头一看秀秀的手穿过自己小臂，不能碰到自己，有些疑惑。
垂眸瞥到那本潮湿的书本，李宝珠突然福至心灵，猜到了大致原因。
是那本书，她刚刚一直拿着书的时候不能穿过秀秀的，把书放下就又变回原状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转身绕过秀秀拿起书，伸手，触碰到潮湿的衣裳，她另一只手把书放下，手指径直穿过秀秀的身体，只留下有些黏腻的触感。
秀秀一脸茫然地站在那看着她动作，半晌，终于想起来自己原本要说的话。
“我不管，你要帮我!”
同样的话语声在李宝珠耳边响起，她有些烦躁地瞪过去，“帮帮帮，帮你个淹死鬼啊帮？”
这样的对话在秀秀来了芙蓉馆之后，每天大概要重复□□次，李宝珠烦不胜烦，从最开始的好言相劝，到现在的恶言伤鬼。
秀秀有些委屈地站在那，双手环胸，像是被她欺负了似的。
见秀秀一脸“我错了，下次还敢”的表情，她气不打一处来，诘问道：“我问你，你今天为什么要吓那个男人，你知道这是我的酒馆吗？你把客人吓跑了我们家怎么做生意啊？”
“那个人说你坏话哎！说你是乌合之众，这你都不生气吗？宝珠，我是为了你好啊！”秀秀黑溜溜的眼珠骨碌转了一圈，和她解释。
“你少来，他又没当我面说，我干什么要自己找不痛快，”李宝珠不接招，见她给自己拱火，板着脸问她，“你说不说，不说把你这身衣服还我!”
“哎，好了好了，我说还不成么，”秀秀有些不服气，撇嘴说道“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别人都是蠢货，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你是不知道，宋衡就是这个样子的!看得我心里窝火。”
“那你眼光还挺差，”听到她说实话，李宝珠放下拿着书作势要吓她的手，坐回去，淡淡发言。
宋衡就是秀秀书里的负心汉，说是进京赶考，等考上功名却没来找秀秀，转而和其他世家小姐定了婚事，一封信和几锭金子把她给打发了。
李宝珠和秀秀已经这么相处了一个多月了，起初秀秀总是搞破坏，李宝珠这么吼了几次，有时甚至会借着书上手去揍她，秀秀个子小，打不过她，又没脑子，说不过她。每次被李宝珠气的跳脚，但又被她送的衣服首饰收买，安分了不少。
“那倒也不是，起码宋衡长得比他好看多了，”秀秀弱弱地为自己的眼光辩解，不惜咬着牙说了句那负心汉的好话。
“听说街上来了群道士，明天我去请过来，让他们看看你。”
“你，宝珠，我以为我们至少可以算姐妹了，你居然想着让我消失!!!”秀秀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宝珠，指尖指着她颤抖，“亏我都不怎么想着报复宋衡的事了呢，你简直比我都不是人，哼!”
“秀秀，”李宝珠打断她的表演，皱眉道：“你感觉不到吗？你越来越淡了。”
这下轮到秀秀沉默了，她扭头看向一旁，视线里的亮色是酒馆的风铃，有风拂过，发出叮铃铃的悦耳声。
这里以前每天都会有很多客人来的，风铃的叮铃声和客人小厮的交谈声混杂，一片热闹和谐景象，可自从自己来了之后，店里便冷清了许多，连风铃听着都有些寂寥。
两人沉默着，终于，秀秀手指揪着裙摆，有些别扭地打破沉默，“其实，你给我买的棺材我挺喜欢的。”
李宝珠有些迟疑：“啊？可是那是店里统一加工最便宜的啊？我还想着给你打一台新的棺材呢？”
当时她只是于心不忍，和秀秀也没多少感情，买的棺材也是最便宜的，现在本想着过段日子给她换个贵点的，没想到她现在说喜欢那个棺材。
“那还是新的吧，我要外面很漂亮，里面很舒服的那种，毕竟我以后要住那，知道嘛!”秀秀没有一点迟疑，立刻改口，提着自己的要求。
李宝珠看着面前穿着自己送她的嫩黄色罗裙的少女，像朵迎春花似的明媚，只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阴湿让人明了，绚烂花朵下的枝干已经发霉。
蓦然间有些艰涩，她压下快要溢出口中的叹息，手指忍不住在秀秀的书上摩挲。
“我再给你捎几件衣服吧，”李宝珠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道：“要不要给你烧几个帅哥纸人?”
“哎！可以吗？”秀秀的眼睛亮了不少，她不禁佩服小姐妹的长远卓见，围着她拍了好些马屁，又说了好些关于宋衡的坏话。
“你别忘了，那金子埋在了昌北街第二户人家旁边的槐树里，”话语的最后，秀秀有些别扭地提醒她，叫她去拿那金子。
她嫌那钱脏，不想花，更讨厌家里的父母和弟弟，也不愿给他们，于是便埋了下去，现在每天在李宝珠耳边念叨，生怕她忘了在哪，自己那钱就白埋了。
“没忘没忘，我明天去请道士的时候顺便帮你挖出来，”李宝珠耳朵要长茧子了，她嫌烦，开口保证道。
“给我干什么，那钱脏死了，你自个留着花吧！”秀秀飘过去，想到什么，又飘回来，一脸嫌弃地说：“那狼心狗肺的钱，你必须给我花光，不许给我陪葬，知道嘛，他不配!”
见李宝珠点头答应，她才满意地飘走。她赤条条一只孤魂野鬼，连自己为什么出现都不知道，没什么好给李宝珠的，唯一有价值的也就是那几锭金子了。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