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活的怎么办》琊也

5、第 5 章

　　顾茸举起画像，仔细地与还未收回的灵魂碎片比对。

　　终于在角落里中发现了张剪影，虚弱地伏在地上，微黄的毛掩在血迹里，鼻头向内凹陷，少了一只耳朵。

　　和凶化的模样完全不同，也不知道血印是被抓的时候刻上的还是在魂魄逃出来之后。

　　顾茸陷入沉思，身旁还站着个人都忘了。

　　“咳。”

　　将画像猛地合起来，她假笑着转头，礼貌问道：“仙君，你是？”

　　方梵眼睛睁大，恍然道：“忘了忘了，在下方梵，精怪司调查队领队。”

　　领队？那仙职比她高啊，她现在只是个初阶仙灵而已。

　　顾茸将碎片收入储藏盒中，又将有剪影的那片挑出来，心中疑惑这人为什么突然来套近乎，难不成知道她昨天遇上了猫妖？

　　她斟酌半天才开口道：“这两个东西我能拿走吗？”

　　幽冥里有规定，需要调查的魂魄碎片可以被租借，她要试探方梵的态度。

　　“拿吧，数量太多了，还要一一匹配上，各队本来手上就不少事情，这次真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方梵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不过罐子一早就被真君拿走了，你就算感兴趣也没用。”

　　那你给我这画像做甚！

　　顾茸故作失落似地垂头。

　　在这种大型事件中，最后一个魂魄总是很重要，他们对凡间的印象往往还鲜明，有助于调查和回收，月罄在此多年肯定也清楚，所以立刻作出了行动。

　　备用罐只有在原罐损坏的情况下才能申请，现如今原罐已被拿走，该怎么把那只猫拿出来啊！

　　这任务只怕是这辈子都完不成了。

　　她面色不善地沉眸：“你们是什么时候接到的消息？”

　　“五更天！”方梵突然激动起来，抱着手臂道：“精怪司所有人都突然收到幽冥紧急传讯，我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天，结果还是被拉来了。”

　　“我没收到。”顾茸不咸不淡道。

　　方梵一顿，满脸疑问。

　　顾茸摊摊手，方才看到银扣她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连个身份都没有。

　　银扣代表的是身份，正面是姓名，背面是所属司，三界内不管大小仙都会配上一枚，否则无异于孤魂野鬼。

　　这几日的奔波已然让她忘记还有这么重要的事，月罄座下那个不靠谱的仙灵只是将任务分发给她，却从没想过她这头拉磨的驴还没有名分。

　　不过好事是这有一个爱多管闲事的，顾茸拐着方梵去申请银扣，并且以功德保证不会说漏嘴，从而骗来了捕杀案的机密。

　　*

　　城郊的老木房内，窗户紧闭，窗纸上糊了厚厚一层浆糊，彻底隔绝了透进来的风。

　　室内只有桌案前亮着几盏油灯，几个被吃干抹净的面碗交叠放在一旁。

　　床榻上，顾茸正沉息打坐，白色荧光映在脸上，一副长卷轴展开在她面前，上面的字迹挨个飘散消失。

　　等到全部卷轴彻底成为一张白纸，她仰面瘫倒在床塌上，表情全是专注太久带来的麻木。

　　方梵在调查组的地位不算低，给的资料非常全，她花了整整一天才理清楚是什么情况。

　　一只猫魂魄不知为何散发出巨大能量，这股能量十分不巧地将幽冥回收的罐子打碎了上百个。

　　各司主理仙君震怒，连夜将通知精怪司彻查，定位后发现这股能量甚能够精确到城内一户的地窖里。

　　据调查队伍记录，地窖内的空气都在躁动不安，状况惨不忍睹，然而里面仅有一个猫妖魂魄，其他尸体和血迹全无，已经被人清理过了。

　　触目惊心的碎片影像仍然在脑中徘徊，顾茸苦恼地挠挠头，起身走到窗前，费力推开这破烂木窗。

　　嘎吱一声响，地上掉落一层泥灰，新鲜空气透进来。

　　眼角瞥见桌面上并排立着的木雕和陶罐，长袍整齐地叠在旁边。

　　她今日去了那个山顶空地，喂了两只猫，坐在相同的位置一个时辰，却没有见到那个冷漠男人。

　　不知道去了哪里。

　　咚咚——

　　门突然被敲响，从缝隙中滑进来一个墨底红纹的荷包。

　　她的银扣到了。

　　顾茸连门都懒得开，直接扯开荷包，小巧的银色物什躺在里面。

　　【精怪司，顾茸】

　　这玩意换来换去几次，每次到手时都莫名让她心安。

　　她摩挲着上面的印花凸起，将法力注入，银扣像活了般布上光泽，从现在开始她就正式是精怪司的人了。

　　森冷之气从手心传来，灵识进入了一片黑色区域，五感被封闭，回归时她已站在一潭静水中央。

　　幽冥内部的连接处，灵区，各大司唯一的交界地，与任务相关的事情都能在这讨论，大小仙都可以进入，但仙职越高，能拿到的信息越多。

　　一直存在感薄弱的精怪司灵阵下，如今倒聚了不少人。

　　挂了红的石碑上用法力刻了【猫妖案】三字，下面又密又小缀了些信息。

　　能够看出来精怪司没有怎么遇到过这种紧急情况，两天时间已回收魂魄才不到十个，这等效率在事故司是要被骂出门的。

　　顾茸的神识边唏嘘着边继续摸索，灵阵内和事故司差不多，一刻钟后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仙案本，崭新的册子代表了一切从头开始。

　　松鼠画像贴在首页，未回收未完成的状态，都挂了红，日期排在后面。

　　八月十五。

　　指尖揉搓着纸页，这意味着她要在中秋前将木雕和魂魄分开。

　　手中的银扣出现几点荧光，顾茸见状将仙案本揣进怀里，走出灵阵。

　　“夕谏仙君！”

　　顾茸揉揉耳朵向侧面看过去，从这大嗓门就能知道来人是陈诺。

　　银扣闪烁也是因为陈诺找，也不知道这人从哪知道她新接上了灵区，刚到就被他找着了。

　　陈诺兴冲冲地跑到她跟前，也不管顾茸目前不宜出风头这些有的没的，遇见熟人后和倒豆子一样地说个不停。

　　“仙君！前两天黄府那个案子，你在的吧。捆在树上的那个人魂，我一看就是你的手法，怎么来都不和我见一面呢。”

　　“我从兰泽司命那里要来了你银扣的传讯方式，在精怪司待得怎么样？”

　　这人话怎么这么多！

　　顾茸揉揉眉心，眼见着有人不断回头看过来，她直接伸出手点在陈诺眼前，以极快的速度将手作爪掐住了他的两腮。

　　“唔！”

　　她冷着脸将他扯近，语气阴郁道：“姐姐我正烦着呢，有事就说，别讲废话。”

　　只见陈诺小心翼翼地点点头，她慢慢松开手，朝灵区中心潭走去。

　　“仙君，我今天是来还黄府名册的，但那时走水蹊跷，”两人肩并着肩，陈诺刻意压低了声音，“好像和你们精怪司的新案子有关。”

　　顾茸抬眸，表示自己有些兴趣。

　　然而，陈诺却绕了个弯子道：“仙君，你应该蛮缺功德的，这次走失的魂魄多，如果可以的话...嘿。”

　　话到这在不听明白就是个傻子了，顾茸知道陈诺一直想要个仙名，奈何修炼总差一步，如果功德全换法力，此次便有九成可能。

　　她将法力再次注入银扣，道：“来凡间找我。”

　　陈诺面色一喜，躬身送她离去。

　　*

　　受生前影响，陈诺在吃喝玩乐这方面的本事异于常人，他找到一家不近闹市，极为幽静的茶馆。

　　顾茸进去的时候差点以为走错了地方，各式水墨画挂于墙面，还有不少奇异摆件，小小一间平屋被挤得满满登登。

　　店家是个青年男人，见到客人进来立刻咧开嘴笑。

　　略过他的笑脸，顾茸径直走到窗边，将木雕和陶罐放在桌上。

　　对面已经坐着了个精致女人，一支银钗将发束起，见她坐过来也不理会，仍端着竹杯看。

　　此人是左筝，生在幽冥长在幽冥的土著，因少时喜在凡间玩耍，所以加入了事故司，但没过半月就嫌太累逃到了引渡司。

　　“你怎么回事？”顾茸问向趴在桌子上的陈诺，她和左筝太熟悉，根本不需要打招呼。

　　陈诺身体呈半透明状，抠抠手指道：“月钱去抵了上周拿的丹药，没换出来实体。”

　　该！总是这样拆东墙补西墙，家底全败完了。

　　顾茸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现阶段实属最有钱的左筝大方起来，抬手示意店家过来：“来壶好茶，再来盘特色酥点。”

　　“好嘞！”店家正在和另外一位姑娘说话，走过来时脸上还扬着笑，他扫了一眼木雕，转头看向左筝，“这位女道长第一次来，茶就算送你们的了，还需什么否？”

　　左筝用手梳了下头发，不想和他多做交谈，道：“就这样。”

　　明摆着的拒绝，店家毫不在意地回身：“今日茶酥做得香，马上就给两位送来。”

　　“真好啊，我也想吃茶酥，”陈诺用手指轻碰了碰陶罐，里面的魂魄也同样撞了下罐壁，“仙君，这是你最近的任务？好小。”

　　顾茸‘嗯’了一声，正打算跟他们解释时，就听到店家兴奋地喊了一声‘冶哥’。

　　因为语气实在惊天动地，一桌三人齐齐回头望过去。

　　穿着烟青色长袍的男人推门而入，他沉着脸走到店家面前，将手中的木箱递过去：“下次花钱雇个人，别总找我。”

　　“一定一定。”店家将木箱中的东西拿出来，摆在一个木制架子上，是各式各样的动物木雕。

　　顾茸眼角微扬，从喉咙发出一声笑，旋即抬起手。

　　男人似是常来帮忙，迅速融入茶馆，端着茶酥走了过来，看见她时明显一顿，但瞬间调整好表情，紧接着道：“还需要什么？”

　　顾茸唇角愉快地勾着，道：“姜冶，我找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