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夏》萙肆叁

29、午睡

　　昏暗的房间内，江涉刚刚洗完澡，湿漉漉的雾气从浴室内传出来，凉夏现在就在隔壁，从五年前就开始一直悬浮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室内一片寂静，手机的震动音提示响起。
　　江涉走近，拿起来一看，是老宅那边的固定号码，今天晾着陈伊伊开始，江涉就想到会有这个电话。江涉目光幽幽的盯着来电显示看了会，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老爷子气势很足，江涉刚刚接过，就劈头盖脸得了好一通骂。
　　“人家陈家小姐你就算再不喜欢，也不该把人家丢在大街上，害的人家被粉丝认出来只能打个出租车回家。这些年的教养都丢在国外了吗？”
　　江涉漫不经心回道：“是，这次是我没处理好，我会叫王清带礼物上门赔罪。”
　　他很是敷衍，江老爷子不满：“派什么王清，抽个空请人家陈小姐吃个饭。”
　　“没空。”
　　江老爷子难得噎住，叹了口气，“阿涉，这五年把你派去国外，你是不是在怪我。”
　　“您这说的哪里话。”
　　“阿涉，你年少老成，合该配个热情灿烂的姑娘，日子才过的有滋味，陈家小姐你要是真不喜欢，爷爷再看看其他人。”
　　江涉揉了揉眉心，能想象到未来层出不穷的陈家小姐，王家小姐，最终权衡再三，还是决定对江老爷子说了实话：“我现在有女朋友，我很喜欢她，现在我们的日子过的也够有滋味的了，您就别忙活了。”
　　“......”
　　那边是长久的沉默，犹犹豫豫的还是问了他：“真的？”
　　“真的，她胆子小，您别私下打扰她，等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会带过来给您看看的。”
　　“行吧，行吧，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有想法就成。”
　　*
　　窗外阳光明媚，凉夏躺在床上，侧头看见，天空里扑棱棱飞过几只零星的鸟。
　　她一向不是一个会在陌生环境放松警惕的人，在江涉这里却意外的睡的很安稳。
　　凉夏起身洗漱，衣帽间倒是准备了不少衣服，从头到脚，一应俱全。
　　凉夏没扭捏，挑了套最日常的。慢悠悠的从房间走下楼。
　　江涉已经起来了，坐在楼下大厅，手上拿着文件，上次见面看到的女秘书陪在身边。
　　凉夏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上午9点半，有些意外这个点江涉竟然还在家里。
　　江涉听见身后的动静，转头看向凉夏。
　　过了久别重逢后的激情热烈的时间后，扑面而来的竟然是说不出的尴尬。
　　长久的未知所带来的陌生感是一种隔阂，想要靠残存的记忆去寻回曾经，几乎不可能。
　　凉夏正思索着怎么开口，江涉已经起身向她走过来，动作自然的拉过她的手。
　　“饿了吗？想吃什么，我叫阿姨准备，厨房的粥还在热着，要喝点粥吗？”
　　凉夏呆愣愣的，没能习惯这样的场景，反应慢了半拍，等江涉再一次看过来时，才说：“喝粥就行了。”
　　王清按捺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八卦心思，悄咪咪的看来太子妃好几眼。
　　心里暗暗点头，太子爷的眼光就是好，这妹妹真是除了漂亮还是漂亮。
　　从凉夏下来开始，江涉就没再花时间给那些文件，王清坐在大厅的沙发上，面上还保持着职业素养的微笑，心里已经暗暗发出尖叫鸡的叫声。
　　这是什么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场面。
　　凉夏喝了一碗粥，眼见江涉还坐在旁边，没有半分想要继续工作的念头。
　　王清在旁边等的望眼欲穿，凉夏颇有些不好意思，问他：“今天怎么不去公司，不用上班吗？”
　　凉夏跟他说话，江涉就忍不住笑，面上难得有了点这个年纪该有的少年气：“我是老板，一天不上班有什么关系。再说，你还在家里，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
　　王清有些想笑，这得是多喜欢，才能放下身段成这个样子。
　　有外人在，凉夏还是不太能接受这样的亲密。
　　凉夏放下手里的碗。
　　江涉就问她：“不吃了吗？”
　　凉夏：“我是今天下午的班，等会儿吃过午饭就送我回家吧，我收拾收拾东西就得去医院了。”
　　江涉拿过纸巾，目光忽地在凉夏脸上停留了几秒，熟练的替她擦嘴。“怎么这么快？”
　　她抿唇，完全忘了探究他自然而然的熟稔动作与语气，又觉得自己好笑，分开这么多年，自己竟然完全记得他某些动作的含义。
　　耐着性子哄他：“你先快点忙工作，有空余的电脑吗？我想看会儿论文，吃完午饭你送我回家吧。”
　　江涉抬脚靠近，理所应当的回答：“当然我送，书房里有电脑，密码和之前一样，你的生日。”
　　说罢，江涉顺其自然的揉了揉凉夏的头，顺势往下，骨节分明的手指停留在凉夏的脸上，不时地擦到她的皮肤，肌肤短暂相蹭，若即若离。
　　空气里弥漫着暧昧的气息，凉夏难得生出一些勇气，主动向前迈进他的怀里。
　　坚实，温热，陌生的，属于江涉的气息。
　　她就这么撞上了他的胸膛。相贴的肌肤隔着衣衫，却一寸寸漫起暖心的热意。
　　“那你好好工作。”还没等江涉反应过来，一溜烟的就往楼上跑了去。
　　江涉反应不及，只看着凉夏的背影低低的笑。
　　王清看的目瞪口呆，这春心荡漾的太子爷可太少见了。
　　墙上时钟慢慢地转，门外的天色也由逐渐热烈起来，吃过午饭，凉夏竟然起了点睡意。
　　江涉哄着凉夏回了房间，室内灯光昏幽，凉夏眼睛半闭不闭，是真的快要睡着。
　　床垫柔软，江涉无所事事，就陪坐在床上，愿意耗费这些光阴来看着她。
　　凉夏猛然惊醒，四周一片黑暗。她连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太记得，摸索着手机想要看时间。
　　身边突然传出声音：“还早，不着急，至少还能睡半个小时。”
　　是江涉，凉夏没能习惯，吓了一跳。
　　这样一醒过来就能看见江涉的日子，实在是像做梦一样。
　　江涉对凉夏的情绪向来敏感，很快就发现了凉夏的不对劲，他很明白这样的感受，自己在清晨看到凉夏从楼梯上走下来时，大约也是同样的不敢置信。
　　失而复得往往会让人更加小心翼翼。
　　江涉靠近她，温柔的将凉夏圈进怀里，绸缎似的黑发落在肩头，隐隐约约露出一点耳尖，还有些发红。江涉伸手捏了捏，顺势滑过她的后脑勺，再垂手下去，握住她的掌心，和她十指相扣。
　　拥抱比接吻更加亲密，这样的氛围实在是太美好了，美好的让人沉溺其中。
　　江涉将头轻轻的倚放在凉夏的肩膀上，凉夏还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只听见江涉说：“过去的五年里，我不能和你联络，爷爷迫切的需要我快速成长以能够接手江氏，父亲知道你的消息，严防死守的看住了我，我必须心无旁骛的学习。也必须克制自己对你的渴望。因此常常失眠，哪怕回了国，我也依旧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
　　他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在深沉的眼眸中，用极度冷静的语调说：“直到现在，你在我怀里，我也依旧觉得美好的不真实。”
　　江涉偏过头，埋在凉夏细嫩白皙的脖颈上，呼吸拂过，“我告诉你这些，目的只是......”
　　他说：“希望你心疼我。”
　　凉夏愣了，手指挣脱，想要脱离他的怀抱看看他。
　　江涉轻轻拉扯了一下她，“然后抱紧我。”
　　凉夏便主动倚进她的怀抱，紧紧搂住他。
　　江涉按着她的背脊贴向自己，靠在她的耳边，“希望你对我说，你很想我，我们能不能再也不分开，一直在一起。”
　　凉夏止不住的抽泣，心软的一塌糊涂。
　　他埋首在她的脖颈间：“我会说，好，这个很简单，我们分开这么久，不就是为了之后永永远远在一起吗。”
　　两个人就在这样的拥抱中度过了这剩下的30分钟。
　　凉夏也没有耗费时间再回一趟家了，江涉开车从澜园出发直接送她去了医院。
　　在床上袒露一番，两个人终于是少了些陌生，下车的时候，凉夏难得依依不舍的撒了会儿娇。
　　刚刚步入医院，就听见一个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
　　“凉夏？”
　　凉夏循声望过去，那人走进，脱离了记忆中稚嫩青涩的模样，凉夏还是认了出来，是苏静湉。
　　笑着和凉夏打招呼：“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你是来医院......”
　　凉夏：“我读研呢，跟着导师在这个医院做规培。”
　　苏静湉：“早就听说你是在读医，没想到一直在这家医院。”
　　凉夏客气回复：“是，读研太忙，也没注意到你也在这个城市。”
　　苏静湉眼光扫过江涉开走的车尾，语气带了些犹豫，还是问了出来：“男朋友送你来的？”
　　语罢，又补了一句，“我听说最近江涉回来了。”
　　凉夏皱了皱眉头，总觉得两个人还没到能亲密到聊私事的地步，出于礼貌还是回答了：“对，他正好有空。就是江涉。”
　　“哎。真好，你们又在一起了。”苏静湉语气颇为奇妙，“其实我当年就挺看好你们的。“
　　苏静湉依旧记得，那天的下午第一节，正好是体育课。
　　自由活动时间，凉夏不爱待在操场，想走，别人喊江涉打球也不去了，就这么陪着她回了教室。
　　回去之后，凉夏趴在桌子上睡觉，脸颊压在手臂上，后脑勺对着走廊边的窗户。
　　江涉坐在她身边，侧着身体，桌下放不下长腿，就随意地伸到过道，左手支在脑侧，手肘抵着她的课本，垂眸看着她睡觉。
　　也不做别的，也不觉得无聊，就这么专注看着她。
　　空荡荡的教室只有他们两个人，没人说话，特别安静，窗外的风吹进来，将校服拂起一角，午后阳光越过他的肩头洒进来，桌面上金灿灿地一片。
　　凉夏似乎是被光线扰到了，蹙眉揉了揉眼睛。
　　江涉看着，忽然笑了，抬手替她挡光。
　　苏静湉那时候刚准备冲进教室，抬头看见这一幕，硬生生止住了步伐
　　那时候，学校里常有流言传，说两人注定不会长久，可苏静湉看到那一幕，却真切地感受到了爱意。
　　毕竟看向喜欢的人的眼神，是怎么都掩不住的。
　　只可惜，最后听说江涉出了国。
　　但幸好，兜兜转转，两个人还是在一起。
　　苏静湉回过神:“不说这些啦。能再遇见也不容易，有时间我约着B市的同学一起聚一聚，你有空一定要来。”
　　成年人的有空向来是随心意，凉夏也没明着拒绝，只答应着说好。
　　苏静湉就笑，语气带来些郑重，“凉夏，高中有些事情我做的不好，一直没找着机会道歉，现在长大了，好不容易再遇到，也是缘分，再好好认识一下吧。”
　　凉夏愣了愣，终于带了点真心实意，“到时候给我发个消息吧，有时间我会参加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