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光沉血》中心建筑

25、第二十四章 幻梦

　　第二十四章 幻梦

　　“阿川~ 起床啦！”
　　卫怀川模模糊糊感觉到有人在摇晃自己的身体，意识渐渐苏醒。睁开眼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阿川？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呆呆的？”少女爽朗的笑。
　　“昨晚太累了么？”少女语带调侃。

　　少女语气中夹杂的暧昧，让卫怀川不知所措。但那一丝怪异很快被压了下去。

　　“哎呀，今天要去街上买茶糕，你昨晚可是答应了我的，不许反悔！”时饮秋站起身，将旁边置物架上的衣服拿过来。
　　“我自己来。”卫怀川将衣服接过。
　　看着眼前的少女迟迟未动，卫怀川迟疑道:“那个……我要……”
　　时饮秋点点头，“我知道你要换衣服，怎么了？”随即她恍然大悟，“阿川，你不好意思么？”
　　卫怀川脸颊沁出一丝红润，“你能暂时出去一下吗？”
　　时饮秋却不退反进，欺身而上，两人的距离迅速缩短，少女带着热气的呼吸萦绕在脸旁。
　　“你！你……怎么突然靠这么近？”卫怀川措手不及，脸红透了一大半。
　　时饮秋不喜用香，因为从小到大爱去林子里乱窜，渐渐地染上了山林的草木气息。卫怀川只要靠近，那股草木生发的清香就会钻入鼻翼，顺着经脉，流到心里。

　　两人如此近的距离，那熟悉的草木味将卫怀川缠绕，勒得她脸绯红。

　　“阿川，你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害羞？”少女故意凑近，用鼻尖轻蹭卫怀川的脸颊。
　　此时她应该把人拉到怀里好好逗弄一番，小小地报复一下。
　　但卫怀川的手垂在一旁，不敢有丝毫逾矩。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两人早已坦诚相见，她却有种陌生的感觉。
　　莫非真的是太累了？

　　时饮秋只是玩闹一番，之后还是出去等她换完衣服，两人收拾出门。

　　出了门，卫怀川发现她们住在一处街巷中，虽没有贴近闹市，却依旧有不少人在街上走着。
　　卫怀川站在大门前，等时饮秋拿披风。
　　她看着地上厚厚的一层雪，上面有不同的印子，那是人们来去的痕迹。
　　一丝怪异感又泛上心头，她记得现在不是春天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雪？

　　“阿川！”时饮秋跑过来，将披风给卫怀川披上，熟练地系好绳结，“这个天很冷，别着凉了。”
　　卫怀川看着时饮秋认真系绳结的模样，有些恍惚。
　　隔壁大门“吱呀”一声，唤醒了卫怀川的神思，她转瞬便忘了自己刚才想的事情。
　　“顾染！”时饮秋笑着打招呼。
　　顾染脸色淡淡，只是点点头，便出门去了。

　　时饮秋悄悄地对卫怀川说，“顾染这表情，一定又是小绯那丫头惹她不开心！”

　　果不其然，顾染出门后没多久，隔壁大门门缝里探出个小脑袋，小女孩不过十一二岁，扒拉着门，看见没人，迅速跳出来。
　　“时姐姐！姐姐呢？”顾绯仰起那张粉雕玉琢的可爱脸蛋向时饮秋撒娇。
　　时饮秋摸摸她的头，随后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故作严肃道:“你是不是又惹你姐姐生气了？”
　　“痛！”顾绯捂着脑门，委屈地叫了一声，“小绯才没有惹姐姐生气！”
　　“肯定是你偷偷把雨膏糖吃光了，你姐姐才这么一大早就去集市，对不对？”时饮秋捏了捏顾绯肉嘟嘟的小脸。
　　顾绯心虚地没有说话。她急忙想转移话题，余光却瞥见一只大狗。
　　“啊啊啊啊啊啊！”顾绯叫着，躲到时饮秋身后。

　　“？”小女孩突如其来的尖叫让卫怀川耳鸣一瞬。她看向昂首阔步向她们走来的那只狗。
　　是一只足有半人高的大狗，通身赤红的毛发，额间缀有玉纹，气势昂扬，如同一头母狮。
　　大狗看着温驯，谁知一接近她们便，龇牙咧嘴，发出威胁的“嗬嗬”之声。
　　准确来说，是对着顾绯发出的。

　　时饮秋再次悄悄地向卫怀川说道:“这是那边新搬来的柴姑娘家的护卫，好像叫乐乐，看着挺温驯的，对所有人都没脾气，却唯独对顾家小姑娘特别有敌意，偏偏顾家小姑娘也不喜欢乐乐。”
　　时饮秋话才说完，那大狗就冲顾绯吼了几声。

　　顾绯看着怕得很，却强打起勇气，向大狗吐了一口口水，骂了一句，“臭狗！有本事来追我呀！”
　　然后她便朝着集市飞快地跑了，那大狗似乎通灵性，能听懂她的话，跟在她后面猛追，还“汪汪”地叫。
　　“啊啊啊啊啊啊，姐姐姐姐姐姐姐姐救我！”顾绯小可怜的声音远去。

　　“……”卫怀川沉默了一会。
　　“走吧，我们也去集市逛逛，去买点茶糕和下酒菜！”时饮秋拉着卫怀川的手，也向着集市走去。
　　“有客人么？”卫怀川好奇问道。
　　“阿川，你这都忘记了？母亲和师尊今日要来！”时饮秋似乎有些不满，“待会就跟她们告状！”

　　“母亲……？”卫怀川怔愣道。
　　“怎么了？虽说母亲是经常不见踪影，但偶尔也会来看我们，你也不必如此吃惊吧？”时饮秋看卫怀川的表情有些奇怪，“阿川，你从早上起床就开始怪怪的，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么？”
　　“没……没事，可能有点累了。”卫怀川摆摆手，表示没事。母亲会来看她们不是常事吗？为什么她心里会如此的酸涩？

　　两人在集市上走走买买，拎了一大包东西，有说有笑地回了家。

　　进了院子，卫怀川将桌椅搭好，酒菜一一备好。
　　她对于厨艺是一窍不通的，平日里倒看过不少记载食谱的闲书，但还从未进过厨房。
　　时饮秋比她好一点，偶尔会捣鼓稀奇古怪的吃食，虽然味道都非常奇怪，但好歹可以下口。

　　厨房里传来了饼的香气，时饮秋端出一盘薄饼。薄如绵纸，上面撒了糖，色如白霜，中间还点缀着红，不知道是什么。
　　饼的香味顺着大开的门，飘散至屋外，引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第一位客人气宇轩昂地走了进来，小跑到桌边，抬起脑袋，嗅了嗅味道，趴在桌边可怜巴巴地看着时卫二人。
　　卫怀川先一步，拈起一块薄饼塞进嘴里，入口即化。味道有点奇怪，她小心地品尝，有一丝甜，甜中似乎有点辣，辣中又有点麻，麻中还带点酸，多种口感在嘴里炸开，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这种微妙的感觉。

　　“怎么样？”时饮秋期待地看着卫怀川。
　　“好吃！”卫怀川将剩下的全丢进嘴里，颇有种狼吞虎咽的感觉。

　　大狗看着卫怀川享受的神情，眼神更加亮，兴奋地原地转圈，发出了“嗷呜”的叫声。
　　“好啦好啦，给乐乐也尝尝！”时饮秋拿起一块给大狗。
　　卫怀川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盯着大狗。
　　大狗如愿以偿地得到一块薄饼，激动得整个吞下去，兴奋的表情凝固在毛茸茸的脸上，大狗直挺挺地倒地不起。
　　“乐乐你怎么了？”时饮秋上前查看，卫怀川在一旁憋不住笑。

　　此时第二位不速之客悄悄地进来。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大狗，在时饮秋和卫怀川的眼皮子底下，偷偷地摸走了一块饼，又悄悄地回去了。

　　“……”卫怀川想阻止她，但小姑娘拿到饼就飞一般的消失了。
　　桌上多出了个东西。
　　卫怀川仔细一看，一块纸扎包的糖。
　　时饮秋还在摇晃大狗，大狗只能发出哼哼唧唧的叫声。

　　“这是？”卫怀川拿起那块糖，端详片刻。
　　“这是雨膏糖，顾家姐妹最爱吃的。”时饮秋抽空看了一眼，解答道。
　　卫怀川剥开糖纸，含进嘴里，如雨花般清爽的口感，夹杂着糖的甜腻，味道恰到好处。
　　还挺好吃的。

　　大狗缓了一会终于恢复精神，她哀怨地看了卫怀川一眼，便焉哒哒地走了。

　　卫怀川继续品尝奇特口感的薄饼，她想分辨出这些味道究竟来源于什么。

　　“你放了糖葫芦进去吗？”卫怀川感觉甜中带着一点山楂的香气，除了糖葫芦，她猜不出其他。
　　“阿川你好聪明呀！”时饮秋笑眯眯地夸赞。
　　“这是怎么弄进去的？”卫怀川百思不得其解。
　　“把糖葫芦碾成糖渣就好啦！”少女理所应当地说道。
　　“……”卫怀川不知道说什么好。

　　门外又来了两人，一人神态温和，如温水；一人气质凌冽，如初雪。
　　“师尊！母亲！”时饮秋迎上前去。
　　卫怀川没动，她不敢挪动分毫。心底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回荡。
　　她有些茫然。

　　那二人随着时饮秋走进院子。
　　“师尊，阿娘怎么没来？”
　　“迟云有事，今日不来了，就我跟行雪来你们这蹭顿饭。”温清文笑着。
　　相较于卫怀川记忆中，温清文此时要更加放松一些，似乎卸下了千钧重负。
　　记忆中？卫怀川仔细咀嚼这几个字，她的记忆不就是在这吗？还有什么其他的记忆吗？

　　“有没有好好练功？”另一人的声音清冽，语调柔和，但跟温清文如暖阳般的温和不同，此人更像是寒风中的一缕篝火，冷清却又透着暖意。

　　卫怀川迟迟不敢抬头，这声音很熟悉，但她似乎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

　　“阿川，你怎么了？师尊和母亲都来了，你这么呆站在这里？”时饮秋扯她的手臂。
　　卫怀川这才反应过来，她小心地抬眼。
　　卫行雪和温清文已经落座，正在交谈着趣闻。母亲的相貌一如既往的张扬，眉峰因为谈话时的表情而耸动，如飞扬的鹰，这跟她记忆中的母亲不太一样，却跟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卫行雪见卫怀川傻傻地盯着自己，打趣道:“怎么？许久没见，你这丫头忘了你有个老母亲在外面？”
　　“没……”卫怀川只觉得眼眶有些湿，她转身向厨房走去。
　　“她这是怎么了？”卫行雪疑惑道。
　　温清文拈起一块薄饼准备试试味道，“不知道，你的女儿你都不清楚，问我有什么用？”
　　“莫非是我太久没来看她了？她生气了？”卫行雪捏着下巴沉思道。

　　“阿川，你没事吧？”时饮秋见卫怀川失魂落魄的样子，关心道。
　　“没事，我只是……只是高兴母亲和师尊来看我们。”卫怀川笑着，眼角有点红。

　　昨日下了场雪，院子覆上一层银白。
　　院中央支起一个小火炉，里面咕噜咕噜煮着热茶，旁边是一张竹桌，几把竹椅。
　　几人围坐着谈天。茶汤的香气随着热气翻涌，氤氲在这方小小院中。
　　卫行雪和温清文常在外游历，所见所闻皆新奇有趣，时卫二人听得津津有味。
　　四人就这样散漫地聊着，谈着，直到夜幕星河降临。

　　“你们早点休息。”卫行雪拍拍卫怀川的肩，“好好修炼，别荒废了。下次再来看你们。”
　　“嗯……”卫怀川低低地念着，“下次……”
　　她站在门口，目送二人归去。直到卫行雪的背影消失在街巷转角处。

　　她回到院子里，时饮秋正在收拾桌椅，她也上前去帮忙。
　　“阿川，你先去沐浴吧，水已经烧好，我这收拾好就去。”
　　卫怀川点头，准备去里屋。

　　外面传来了几声狗吠。
　　卫怀川转头看了看门口，发现时饮秋依旧在收拾，没有任何反应。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便没再理会。

　　沐浴完毕，卫怀川回房，她坐在床沿打量整间屋子。
　　这些摆设布局跟她的风格非常接近，偶有些不同，她也能认出是时饮秋的手笔。
　　比如屋内角落有个花瓶，插的并非花而是草，这是时饮秋的习惯，她爱新鲜草木，出去总会带一两枝回来。

　　卫怀川怀着好奇四处打量，她似乎住了许久，又似乎这是她第一天入住。

　　时饮秋也沐浴结束，卫怀川发现她只着中衣，颈部及锁骨都敞露在外，上面还有几颗水珠，在昏黄的灯火下如白玉般剔透莹润。

　　“……”卫怀川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热。
　　“阿川，你怎么脸这么红？莫不是发烧了？”时饮秋用手背去贴卫怀川的额头。

　　“没……没有。”
　　带着沐浴后湿热水汽的肌肤贴在额间，令卫怀川心头发紧。
　　她此时有种强烈的怪异感，她应该做点什么，但她又不清楚自己究竟该做什么。
　　让她去触碰眼前的少女，她此刻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门外又传来了狗吠声。
　　卫怀川立刻转移话题，“是乐乐在叫吗？”
　　“乐乐？”时饮秋不解道。
　　“对，门外的狗叫声。”
　　“门外有狗叫声吗？我没有听见。”时饮秋以为卫怀川在逗她。
　　卫怀川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我先去门外看看。”卫怀川不仅因为好奇，同时也为了逃离那种过分暧昧的氛围。

　　出了门，没看到大狗的踪迹。但狗吠声一直没停。
　　卫怀川循着声音，在一处僻静的小巷中发现了大狗，大狗后面还躺着奄奄一息的小姑娘。

　　“？！”卫怀川赶紧上前去查看。她蹲下去试探小姑娘的鼻息，气若游丝，也不知道是如何伤得如此重。

　　不知从哪窜出一群燕子，为首的燕子，双眼呈金色，熠熠生辉，在夜色中灼灼有光。那双金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卫怀川。
　　大狗警戒地对着这群燕子发出低吼。
　　卫怀川觉得奇怪，冬天哪里来的燕子？

　　那只燕子的金色瞳孔像是深海中的漩涡，吸引卫怀川的视线，她的脑海逐渐开始出现各种画面，一幕一幕闪过的是她过去的记忆。记忆开始破碎，重构，搅得她头疼。

　　重构的记忆碎渣在脑海中翻涌，疼得卫怀川无法站立。
　　她半跪在地，手紧紧地摁住头，试图保持清明。
　　她好像想起来了。

　　眼前的景象瞬变，卫怀川看着地上的砖瓦蜕变为潮湿的泥土，周围的小巷高墙也化为泥土造就的直道两壁。

　　这一切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的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