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一枕槐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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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所有画面如同走马灯般播放完毕后，梦境破碎、重塑，循环往复，彩色的世界陷入浓稠的黑色。
现实？
梦境？
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梦，匆匆收尾了。
将醒之时，我蜷缩起来被困束在黑暗中，依稀想起自己做了好多好多梦，睡了很久，久到不知时间的流逝。
不，其实不应该说是梦，按照陈医生的说法，这些都是理疗，各种各样的理疗。
这次的理疗好像用了新方法，在被陈医生催眠入睡后，仿佛漂浮在天上的意识听到他和江夜与唐晓云的谈话。
“江安这是心病，若他潜意识里不愿意真正忘记江槐，那么不论吃多少药做多少理疗，也不能真正痊愈。”
“所以这次治疗，我不打算再对他的潜意识做过多引导，除了将‘遗忘江槐’和‘淡化对父母的恨意’做为第一前提之外，其他的事，我都会让他顺从自己的潜意识去发展，用他自己想要的结局遗忘江槐。”
“希望这次，可以成功吧。”
……
当一束暖阳洒入玻璃窗时，我从冗长的久梦中苏醒。
缓缓睁开眼睛，或许是出窍的灵魂还未回来，又或许是因为睡了太久，我觉得整具身体都空空荡荡，我失去了对它的控制权。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的门被人推开，陈凡走了进来。
见到我醒了，他立刻走到我身边，查看一番我的情况后，给我喂了一些水。
他自然而然地问我，眼中有几分期许：“早上好，昨晚睡得可还好？”
可能是睡了太久的缘故，一时间我不会说话了。
“这次你睡了很久，两个月左右，这两天要好好缓缓。”陈医生很有耐心，与我闲聊起来，“现在已经入春了，你下午若是想出去晒太阳，我可以带你……”
“我……”
唇开合了半响，我终于拾回语言功能。
陈凡瞬间闭上嘴，目光专注得都要粘我身上了。
“我……去陪我哥了……杀了刺青男。”
我艰难地挤出一句完整的话，陈医生的脸色却在一瞬间□□来。
“梦里，我不认识我哥……直到十七岁才，认识。他缠了我……三年，想让我跳楼，陪他……我完成了他的心愿。”
我还记得我哥，这就代表理疗再一次以失败告终，不管陈医生的脸色多么难看，我依旧在自顾自地往下说，这次治疗他没有刻意引导我的潜意识，除去“遗忘江槐”和“淡化对父母的恨意”两个前提之外，其他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自己主导的。
“刘姥爷和刘姥姥，是好人……你以后，不许再扭曲他们，不然，我再也不会配合你。”
陈凡的脸就像被打翻的调色盘。
真是精彩啊。
我靠坐在病床上，不再去看他，今天病房里的窗帘没有拉上，玻璃窗打开至一个合适的角度，阳光和春风探进窗内，冬天已经过去了，随着一场长梦过去。
“我或许……真的快要忘记他了，为他了却心愿后，他不再纠缠我，我也摔死了，我确实可能忘掉他……但，梦里的我又做了好多梦，如你所说，这是心病……那些梦串成另一个故事……其内容是我怎么也忘不掉的真实。”
“其实一切都是我在自导自演，我完成的是我自己的心愿，不是他的……他在掉下去前，其实对我说过‘忘了我’，那才是他的心愿……可我忘不掉他，他还没长大，二十二岁，是法定可以结婚的年龄。”
“我想等他亲口告诉我，他在十四岁那年给我弹的曲子是他自己亲手创作的，曲名为《Marry me angle》。”
说着说着，窗外阳光正暖，有小鸟飞过天空，世界不再是冷白色，仿佛我真的走出了冷冬，步入温暖的春日。
可是心里是空的。
太空了，所以止不住的疼。
捂住心口，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速度太快了，我开始呼吸困难，头疼欲裂。
陈凡见状连忙掏出药片给我喂下，手术很成功，但有后遗症，更何况我有病。
“哈哈哈……”
各式各样的药物吞咽到肚子里，身体像是个无底洞，越吃越填不满。
我捧腹笑起来，笑出眼泪来，陈凡以为我又要发癫，无声走到床边把束缚带抽出来，生怕我笑着笑着就开始自残，他可承担不起我爸妈的怒火，毕竟我妈是真的还不上二宝了，我死了他们只能领养孤儿继承家业。
“陈医生，你知道一个成语吗？”
笑够了，肚子都在疼，我现在已经能清晰的说话了，语言系统恢复的真快：“这个词啊，乍一听颇有些艺术韵味，但实际意思很悲哀，也很伤感，我不喜欢它，但它融合了我和我哥的名字，我哥以前问我梦会不会醒，我告诉他那不是梦，可我偏偏还是一下子想起来这个词。”
身体还是太虚弱，说到最后只剩下气音，我需要深呼吸才能摄取氧气。
“一枕槐安。”
与南柯一梦意思相近，泛指梦境，比喻空欢喜一场，有时也可以代表因思念而难以入睡的人。
我以前不想让我哥亲身体验什么叫做一枕槐安，但是我无能，我真是个大煞笔，我永远都不可能真正长大，冲动和恐惧是魔鬼，当理智背弃行动而去时，大错特错的结局便已经成型落地。
我曾无数次设想，如果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报警就好了，这样的话，我哥肯定不会死。
如今日日夜夜亲身演绎这个成语，这是我应得的礼物，空欢喜一场的绝望和苦痛让我感到心安，这样的话，我就可以为我的无知、懦弱和冲动赎罪。
窗外有风吹进来，轻拂起垂摆的白纱帘，长梦终醒，但不论结果如何，十二月的十七日，都是一个永远都走不出来的冬日啊。
突然，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我顿时被他吸引走所有注意力。
“陈医生，我又看到我哥了。”
不再是月黑风高的夜，没有星光的话，他便迎初升的晨阳，随风自高空坠落。
一遍遍，一次次，仿佛一种永无休止的轮回。他不惧疼痛，亦不知疲倦。
他是白鸟。
是我哥。
是江槐。
他总能在刹那间与我进行不偏不倚的对视，我喜欢他的双眸，即便那双眼如今只剩下望不到底的墨色，无喜亦无悲，但我偏偏就是喜欢，喜欢一辈子。
他真好看。
二十二岁的他没有变，虽然他的脸上再也不会浮现出微笑，但他依旧清秀温和，他永远是我心中最好最温柔的王子。
心脏因他的出现而疯狂跳跃，我大喘气起来，凝望着他离不开视线，对他傻笑。
“哥，谢谢你白天也愿意出来陪我。”
“嘿，真好。”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一枕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