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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梦到我哥了 ...

  •   我沉沉睡了过去。

      然后梦到我哥了。

      梦到自己躺在哥哥的臂弯里睡得很舒服。

      昨天在学校出了那件事,我哥要好好在家休息几天,我做的主,直到我爸妈找到我哥租的小房子。

      大清早,薄薄的小门被一脚踹开时发出巨大的响声,我愕然从睡梦中惊醒,一开始就担心的事发生,我还以为是进贼了。

      我哥也被吓醒,还没来得及从床上爬起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便恶狠狠地从客厅走进卧室,身上裹挟着冰冷的低气压。

      是我爸。

      他的目光先不善定扫了一眼江槐,江槐条件性挺直腰板,无意间前移身子,要把我挡在身后。

      这一次,我没有再退后。

      我从床上站起来,绕到我哥身前,直视我爸,果不其然,那道凶狠很地目光转移到我身上,好像在无声说“过来,别逼我揍你”。

      我还是怕我爸的,在视线触碰的一刹那腿都软了,但现在江槐在我身后,我不能退,也不能再放肆他们对他无缘由的恶意。

      “爸……”

      “过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他斩钉截铁打断我的话,放在以前我决定不敢再和他顶嘴,今天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不仅没有退后,反而前进一步,走到他面前。

      他就像是山岳,站在他面前,我就是棵还未抽条的小树苗,他的影子可以完全把我遮掩,我需要把头完全仰起来,才能与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相撞。

      我说:“不。”

      江夜脸色阴沉得更甚,他应该没想到我会和他叫板,不再按照他的意愿行事。

      “你说什么?”

      他低声警告我。

      “我说,不。”

      无视他的气愤,再次凝望他时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山岳虽然高大,但是世界上最高的山也可以被人攀爬征服,他又不是最高的山,别人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再说了,最差的结局无非就是被他连打带骂一顿,我哥已经不知道承受过多少次殴打,不论是身为父亲的无情江夜,还是身为霸凌者的天杀同学,他都可以撑过来保护我,我为什么不能反过来保护他?

      我能!

      “我不知道爸妈是怎么想的,但是我不能再看我哥受到伤害。”

      底气来源于踏出反抗的第一步,以及想要保护另一个人的强烈渴望:“错误不应该被认可,如果你们依旧不想做出任何改变,那么我来,我也可以,用我自己的方法来。”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方法到底是什么,我想应该是长大,但那还需要好久,毕竟我今年只有十二岁,离二十二岁还有整整十年,可是我就是说了,如此想到就说了,有句话说得好,办法总比困难不是吗?

      我爸脸上笼罩着一层阴霾,他不说话,右手却渐渐抬了起来,我瞥见他的动作,意识到这是要挨打了,连忙调整位置,确定我哥不会受到波及,他所承受过的事情太多了,再多哪怕是一分,我都会感觉到心疼。

      想象中是疼痛并没有落下来,只听一道清脆的女音响起,是我妈。

      “江夜,住手。”

      此话一出,我眼看着我爸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化莫测,那里面有太多我还未能触碰到的东西,所以我只清楚自己和江槐都不会被打了,因为我爸的手慢慢垂下去,危险警报消失。

      我妈从我爸身后走出来,我家虽然看起来是我爸做主,但实际上不对,真正做主的是我妈,只要我妈开口了,不论我爸多么不愿意,他都要妥协我妈,可以说,我爸的所作所为要在我妈的默认范围内才能成立。

      这个我知道为什么,因为我爸比较害怕我的姥爷和姥姥,我妈是唐家唯一的千金,姥爷和姥姥从不让我妈受半点委屈。

      “走吧,先回家。”

      我妈看向我,随后又去看站在我身后的江槐,说:“一个星期回家一次,可以吗?”

      我觉得不可以,一个星期一次太少了,最好可以天天回,但我哥先我一步,点点头说:“嗯,谢谢妈妈。”

      我回头拉他的手,眼神里的不满或许溢出来了,他安抚我说:“安,这样就很好了。”

      现在的我不知道他为何觉得这样就很好,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人不可以太贪婪,有些事情求太多了,反而会给自己招惹来灾祸。

      可退一步讲,他求的真的多吗?

      他一生中求过什么呢?

      但这不是十二岁的我要想的事,那是未来的我要日日夜夜思考的事。

      我和我哥一起回家了。

      爸妈说他不能转学,但可以让他转班。

      直到这时我才知道,原来十三班历来都是“差生”的聚集处,专门给那些劣质的富家子弟们开设,有钱有门路就可以进。

      这让我想到一开始遇到的带学生会红袖章的娃娃头姐姐,如果我哥可以和她那样的人做同学,其实还不错。

      我勉勉强强答应了,不过我和我哥不一样,十二岁的我很贪婪,我想为我哥争取更多东西。

      比如增加偏房里的家具,比如可以让我哥在别墅里随意行动,比如让他坐在餐桌上一起吃饭,比如寒暑假不要把他送去刘家。

      在我的软磨硬泡下,我爸沉默不言,我妈表示妥协。

      家里终于有了江槐的位置。

      “哥哥,欢迎回家。”

      我笑着对他说。

      他默默看我半响,然后微垂下眸,纤长的眼睫轻颤,声音好轻,尾音里有淡淡的哭腔:“江安,你说梦会醒吗?”

      闻言,我忍不住上前一步抱住他,他的后背在细细发颤,我心里一阵阵酸涩苦咸,人真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他可以吃尽痛苦和委屈,直至以沉默去习惯和接纳,可你若突然把他带回阳光下,他又会怀疑阳光是不是假的,是不是梦境折射到现实里的残影。

      以前上语文课的时候学了一个成语,这个词与南柯一梦意思相近,泛指梦境,比喻空欢喜一场,有时也可以代表因思念而难以入睡的人。

      这个成语里有我和他的名字。

      一枕槐安。

      乍一听颇有些艺术韵味,但我不喜欢这个词,它太悲哀,也太伤感了,空欢喜一场所带来的滋味应该没人想去体验,毕竟美梦醒来后人都会感到空虚,想要回忆梦中的内容,却因梦境太过虚无缥缈,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来。

      听起来就难受的事,自然离它越远越好,我哥不能亲身体验什么叫做一枕槐安。

      “什么梦啊,这才不是梦。”

      “哥,你回家了。”

      之后的日子,好的确实像一场梦。

      我哥的成绩一直很好,转班直接去了一班,我的王子没有缺点,好人也比坏人多,他有了朋友,不再孤零零一个人。

      我爸妈同意让他一个星期回家一次,其余时间他还需要住校,但令我不解的是,他依旧没有住宿舍,继续住他的出租小屋。

      “哥,是不是还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是谁,我去教训他!”

      “没有,是我习惯晚上练琴,钢琴不能带回宿舍,会吵到别人。”

      “唔……那要不租间大些的房子?”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但要再等一些时日,等我再长大一点,我会出去打工赚钱。”

      爸妈给他的生活费并不多,只管一日三餐和买必须文具,他租房子的钱原本是学校住宿费。所以,就算不练琴,他也不能回宿舍,因为钱用来租房子了。

      不仅如此,他还告诉我,用父母的钱会让他感觉不安,他要早日自力更生才行。

      这个话题有些不愉快,我自然而然地其翻篇。

      “哥,我想听你上次给我弹的曲子。”

      “好。”

      他点点头,拉开钢琴椅坐下,将那首不知名的曲子弹给我听。

      我哥曾说,让我等到他二十二岁,他二十二岁那年就买房子和我住在一起,而我二十二岁那年,他会告诉我这首曲子的名字。

      到时候,他二十四,我二十二,我们都真正长大了,都可以自力更生,不用爸妈的钱,他再也不会再感受到不安。

      好期待。

      外加一句,这首曲子真好听。

      十三岁那年的暑假,我哥带我去了一趟刘家,刘姥爷和刘姥姥给我的第一印象很不错,他们没把我当外人。

      刘家在我的认知里是透明的,对此我几乎一无所知,唯一知晓的是刘家是江槐的姥家,我哥以前一放寒暑假就被爸妈送过去住。

      我哥说,刘姥爷和刘姥姥对他很好,寒暑假住在刘家时他们总会给他做好吃的,然后问他在学校怎么样,生活费够不够,然后偷偷塞他一些钱,说“抱歉啊小槐,让你遭罪了”。

      一来二去,我也渐渐知道江刘两家的关系,一时间无法言语,我又看到了那张蛛网。

      密不透光的深林里,那张蛛网庞大的像是一只来自远古时期的金色巨兽,八目八足的蜘蛛盘踞于上,鲜红的眼珠轻蔑地藐视粘黏在蛛网上无法逃离的蝼蚁。

      它们喜狂欢,生食人血肉。

      无能为力的感觉压得我喘不上来气。

      我逐渐理解我哥为何想要长大,为何会有顾及,为何被不安傍身。

      以前的我被藏得太好了,我是蛛卵里的小蜘蛛,不知世事为何,自以为天下都是好人。

      我错了。

      我哥曾说,警察叔叔也会有解决不了的事,有些事并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

      他是对的。

      “顺子,你说,世界上会有真正的公正吗?”

      “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感觉,有的时候公正会被权利与金钱淹没,你爸爸是抓坏人的,所以我想问问,公正究竟该如何定义,被某些因素谋杀的公正,还能算是公正吗?”

      就比如我哥,那些霸凌者虽然赔了钱,但是留给我哥身心上的伤害,永远没人能给个公道。

      “江安,虽然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但是我爸告诉我,人应该相信公正,没有什么罪行会被永远掩藏,正义虽迟但不会不到,老人常说不信鬼神无妨,但总要信报应,这是有依据的,做了坏事,是要还的。同理,做好事也会有好报。”

      我认真想了想,在理。

      “顺子,谢谢你了。”

      “哎,这算啥呀。”

      对啊,不信鬼神无妨,但总要信报应,我哥那么好,公正和正义是他应得的东西,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讨回一个公道,在此期间我会陪伴他,伤需要一点点去疗养,留下的伤疤不应该被埋没在看不见的泥沼里。

      但是剥除污秽,需要很长时间。

      十四岁那年春,刘家出事了。

      刘家的现任掌权人,也就是江槐的亲舅舅死了,江槐去参加葬礼。

      刘家当年本是一大新起之秀,万受瞩目,可上天并不眷顾它,在它刚要成长之时让它屡屡受挫,最后不得不依附于人才能继续生存。

      我哥就是在刘家深陷险境中诞生的。

      刘姥爷和刘姥姥年岁以高,一生就两个孩子,大女儿刘苏雪死在十六年前,二儿子刘浩宇今日才办了葬礼,年仅二十六岁,未来得及结婚,也没有孩子。

      江槐是刘家最后的根。

      莫大的责任突如其来,一股脑全都压在江槐身上,他今年也才十六岁,以前从未想过继承刘家的家业以及财产,因为一直都是他的舅舅在料理刘家的一切。

      江槐近来情绪都不是很好,这两年我也开始长个了,不知不觉中已经比他高了一点点,这次换我来做他的依靠,肯定够格。

      “哥,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高兴一点呢?”我牵过他的手,自然而然地将他抱到怀里。

      他半响没说话,最后把头抵在我的肩膀上,喃喃道:“这样就很好,很好……”

      我把他抱得更紧了些。

      春去夏来之时,江槐已经调整好所有情绪,恢复到以往的状态。

      刘家企业暂时由刘二老管理,但刘二老或多或少都有些身体上的健康问题,那是早年为了拯救集团日夜不眠而熬出来的病。因此,江槐要在保持学业的同时渐渐学习如何料理公司企业,争取一成年便接管刘家的家业。

      刘家所以人都在努力面对困难,怎奈老天不开眼,祸不单行,浩浩荡荡降下一场浩劫。

      秋末之际,刘氏集团股市大跌,直至破产。江家作为刘家的“合作伙伴”,并没有同以前那样再次向刘家伸出援助之手。

      这些日子,会是谁的不眠之夜?

      我跟着我哥一起睡不着觉。

      刘家危机来的快去的快,一切都在瞬息之间步入正轨。

      江槐现在上了高中,依旧在圣星学院,一个星期不见,不知道他睡的好不好。

      明天就是十二月十七日,我哥的生日,我已早早准备好礼物,希望生日可以让忙碌的他开心起来。

      有些激动,就像是小学生去春游前睡不着觉一样,辗转难眠,睁眼闭眼都是我哥。

      睡不着觉就会想上厕所,我爬下床摸黑去卫生间,回来时发现爸妈的办公房间没有关紧,因为黑暗中我瞥到一道淡淡的狭光从未合隆的房门里映出来。

      我没在意,现在大概是晚上十一点,他们两个有时候会在家里熬夜加班,没什么奇怪的,我揉揉眼睛,迈步往自己的房间走。

      “……嗯,四个小时后……你们去我发的地方……绑人……”

      我的脚步一停。

      这是我爸的声音。

      四个小时后?

      去什么地方?

      绑什么人?

      这些关键字眼瞬间触碰了我的心弦,不知道为何,我无端升起一股不安感。

      我蹑手蹑脚向后退去,踱步至门未关严的办公房外面。

      我爸隐隐约约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刘家残留的余障,也该清理干净了。”

      “确实,真没想到,刘家二老和他们的小儿子能苟延残喘这么久。”

      这是我妈的声音。

      寒意瞬间从脚冷到头。

      唐晓云:“算了,你那边安排妥当了?”

      江夜:“嗯,你明天就不要去公司了,看好江安,别让他乱跑。”

      唐晓云:“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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