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月影》言栀之

2、第 2 章

　　那日秦莘刚满十三，随着父亲到京都做生意，但她不肯老实待在父亲身边去学那些枯燥无味的东西，又曾听府中的丫鬟提过这儿的灯火晚会十分热闹，还有异族表演，于是买通了侍卫，半夜里趁着父亲未归，便独自一人跑了出去。京都的夜市不仅彩灯多，人也多，走着走着秦莘就被人群挤走了，等她站稳脚跟时，却记不清从哪回去了。就在她纠结回去的路时，背后突然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整个人就这么昏了过去。再醒时，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卖到这相府做丫鬟，后来就碰到了安忆和祁荟。
　　安忆比自己大一岁，但是性子却比较软，这红钰是她的贴身丫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在安忆看来关系早已情同姐妹，在家境贫寒时，不但没有抛弃红钰，更是自愿和红钰一同到相府做起了丫鬟，但红钰呢？自从进了相府，真面目就暴露了出来，非但不顾昔日的姐妹情，还三番五次地找安忆麻烦。可安忆却从没放在心上，只当她是发发小脾气，除非她犯了大错，否则是不会轻易怪她的。
　　再说这祁荟，原是太傅的独女，却因太子结党营私，污蔑太傅贪污，致使太傅被发配边疆，她的哥哥祁将军也深受其害，剥夺官职，贬为庶民，而她作为家中独女更是难逃被卖做丫鬟的命运。
　　想到这里，秦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到在这相府之中，今后的日子怕是比现在更难挨。忽地打了个激灵，又忙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才感觉好了些，伸出手，再想倒一杯水时，旁边又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怎么，都打扫好了？没事做了是不是？不知道大少爷要回来？？一个个只知道偷懒，相府养你们有什么用，三天两头的不是伤了，就是病了，真是晦气！”李姑姑说着，手跟着也指指点点，最还后将那手搭在水桶粗的腰上，气势逼人。
　　秦莘三人立即站到姑姑跟前，个个低着头，不敢吱声，生怕再惹她不快。
　　“快跟上，要不然有你们苦头吃！”
　　“是！”
　　三人一路小跑才追上李姑姑，这李姑姑别的不说，就是块头比一般的女子都大，走起路来也是雷厉风行的样子，旁人见了轻易都不敢惹她。更何况李姑姑还是专门管教她们的人。
　　待到太阳最毒辣的时候，大少爷还是没有回来，只有那相府的前院里占满了奴仆，但却没人喊累，都各自低着脑袋，仿佛都习惯了这种日子。
　　这时，一个丫鬟眼看就要昏过去，突然有双手接住了她，这双手十分修长，指腹有些粗糙，大拇指上还有一枚扳指，那青葱的翠绿色，暗示着主人和这玉一样不染一丝杂质，墨色的头发，狭长的眼睛深邃的仿佛望不到边，让人看不透。他没有过多表情，没有言语，却叫人感到一丝冷意。
　　“奴婢们给大少爷请安！”丫鬟们一个个都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这个神秘的男子发怒，而让自己掉了脑袋。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这相府的嫡长子穆韵，年少时就被皇帝派到边疆驻守，一守就是五年，此次他将敌人打得溃不成军，皇帝赏了他将军的头衔，并允他回京好好休养。久经沙场的他，变得沉默寡言，仿佛看淡了人世，看透了世俗，周身都散发着让人惧怕的寒气。
　　而此时祁荟却靠在男子怀中望着他，不知是被男子的样貌给吸引，还是被他的表情吓到，竟呆在那里，一动不动！忽然她猛地挣脱来开，跪下颤声说道：“是奴婢失礼了，给大少爷请安！”
　　男子望了望她，从鼻子中哼出一声，算是应了。
　　赵管家连忙上前：“大少爷，这丫鬟不懂事，等会我就责罚她。老夫人在堂里盼您盼了许久！您看？”
　　“嗯，我这就过去。”
　　说罢，管家引着大少爷离开了。
　　此时，祁荟总算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细瞧眉间都有些汗。安忆和秦莘都赶了过来，问到：“荟儿？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怎么好生生的突然倒下了？”
　　“忆姐姐，莘姐姐，我也不知道，只觉得当时头有点晕，睁开眼时就看到大少爷了，他看起来好恐怖，吓到我了！”祁荟紧紧的抓住秦莘的袖口，生怕松手后会再遇到大少爷一样。
　　安忆和秦莘慢慢地将腿软的祁荟扶起，一左一右地让祁荟搭着，安忆一边笑一边说道：“你呀你，真是让人操心，以后要注意点才是。还有，大少爷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可少爷终究是扶了你一把，你应该心怀感恩才是，更何况少爷他是我们的主子，乱议论主子的不是，被李姑姑听见，你少不得要挨板子的！知道吗？”
　　祁荟赶忙捂住嘴，眨巴眨巴眼，支支吾吾地说：“忆姐姐，我再也不敢了，打板子太疼了！”
　　这边管家将大少爷送到正堂后，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大少爷叫住了。
　　“大少爷有什么吩咐吗？”管家讨好地问。
　　“不用罚她，这次就算了。”语毕，跨进了屋。
　　屋内，紫檀木的主椅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脸上有些皱纹，一手拖着下巴，嘴里在咕哝着什么。身上披着一件紫红色的斗篷，袖口有金丝编制的花纹，手上还拿着一串圆润光滑的佛珠，不时地把玩着。
　　旁边候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身上的穿着十分清秀，气质也不输大户人家的小姐，她将手放在老人的肩膀上，轻轻地捏着，忽地开口说道：“老夫人不必担心，大少爷性子沉稳，是不会出事的。”
　　老夫人揉了揉太阳穴，又抬了抬手，端起了茶杯，嘴抿了抿。
　　“唉！韵儿虽聪颖，却孤僻地紧，身边就一两个人，难免会有人说闲话。”说完，老夫人将那茶杯置于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祖母，孙儿来迟，还请祖母恕罪。”
　　只见大少爷跨过门槛，径直走来，望向祖母时，脸上竟有愧疚之意。
　　老夫人随即眉开眼笑：“乖孙儿，快让祖母瞧瞧。”说完，脸上竟流出泪水，用帕子拭了拭，又开口说道：“当年你大病初愈就奉命复职，身边也没个体己的人，侍候的人又少，这都是祖母的错，没让你早些成家，否则也有人照顾你，好叫我放心。”
　　穆韵忽地双手抱掌，跪在老夫人面前：“是孙儿的不对，害祖母操心了。但成婚之事并非儿戏，不可操之过急，况且孙儿刚刚上任，若此时成亲，会叫人以为不知轻重，难免落人口舌，还望祖母三思。”一时间，屋里静悄悄，连飞虫挥翅膀都能听见。
　　“不娶就不娶，好好的跪下干什么？还不快快起来？”老夫人从位上站起，走上前，托住穆韵的手，让他起来。老夫人的眉头又紧了紧。
　　椅子旁的大丫鬟湘语看到这一幕，轻声说道：“老夫人，您要是担心大少爷，不如多安排些下人伺候着。”
　　老夫人一下子又兴致高涨，乐呵呵地笑了起来：“还是湘丫头有办法，这样吧，韵儿，你就多收些丫鬟在身旁伺候，这样我也放心些，你觉得如何？”
　　“孙儿谢过祖母。”
　　此时一位白衣男子冲了进来，样貌好生俊俏，腰间配着一串上好的白玉玉佩，肤色较穆韵更为白皙，样貌和穆韵有些相似，但眉眼之间却流露出真诚的样子，有一种亲近的感觉，笑起来更是让人心生暖意。
　　“祖母也太偏心大哥了吧？我和笙儿妹妹都在屋外等了许久…”说完兀自地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笑着看了看穆韵。
　　这穆卿是相府的二少爷，为人有温润如玉的美称，是京都女子心仪的良人，平时爱与友人一同乘船游玩，是见多识广的才子。
　　而他口中的笙儿妹妹季笙则是远房亲戚家的，实则是表妹，十分的柔弱，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又有大家闺秀的气派，深得老夫人的喜爱，便就此借住在了相府。此时，她双眸发亮，盯着穆韵，忽地又想起了什么来，将目光收回，嘴角却有止不住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