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蟠游戏》四草夕夕

38、第38章 白面人-牟灵

　　牟灵走进房梁金碧雕花的休息室，向深青色的床幔里轻轻禀告道：“延珑，战蟒侯……逃了。”
　　“他怎么逃的？不是关押在迷宫牢狱了吗？”大祭司上庭延珑虚弱的声音从床幔传出，显得很吃惊。
　　“迷宫牢狱被潜时殿的紫链破解了，在洞外我们还加强了重兵，没想到战蟒侯的战甲突然异变，变成浑身都是利刃的魔怪，将八大护法的百影刀也杀了……后来发现他们最后是从后山的悬崖爬走的，他们使用了一种爬山机械。”
　　“哎，白叶府的人太狡猾了。”上庭延珑咳嗽一声道。
　　“延珑，你的病这么多天了，还未见好，你没事吧？”牟灵上前一步，停在帷幔之前，关切问道，“都怪我不好，那晚我不该出宫去追捕白叶府余孽。”
　　“我没事，不用担心……我只是不小心受到一点毒物的侵袭，已经被我控制住，无妨碍……多休养几日就好了。”
　　“是什么毒？”牟灵忙道。
　　“我也不知道，从未听过的一种毒，白叶府的手段还是需要多加小心……灵，我已经确定，他们是通过圣人苏娉密道进宫的。我怀疑当日圣女遇害，他们也是通过苏娉密道进宫行刺。”
　　“又是那古怪的苏娉密道！”牟灵怒道，“我这就安排将每一寸土地再重新翻查一遍，我就不相信找不到它。”
　　“没有用的。那密道不是靠人力能翻出来的，以后多加警惕就是。”上庭延珑道。
　　牟灵见他没有说话，正欲转身离开，上庭延珑的话轻轻传来：“灵，你说圣碑的预言是否会有错？”
　　“延珑，你为何会如此说？”牟灵惊疑道。
　　“这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说。那晚你不在，圣碑突然出现一条神启，显示一行字，‘祭雅速独去修道洞得宝’。我因此急匆匆赶过去，没想到是一个大陷阱……我进入修道洞时，看见一名女子藏在里面，还闻到一股淡淡气味，接着我就知道已经中毒，忙冲出洞穴，遇上赶来包围的战蟒侯，我们大战了一场，之后我的毒性发作，只好跳入湖中逃走。因毒性迅猛扩散，我无暇通知你们，只身紧急赶回这里压制毒性，直到天明时分才稍微能松口气，告诉你们去湖心岛搜查，没想到还抓到了战蟒侯。我一直在想，这次圣碑给的神启有点不寻常，你说圣碑会不会被人操控……”
　　“延珑！你这种想法很危险！”牟灵立马厉声喝断道，“圣碑是我们的信仰所在。我们不能容忍任何对它的怀疑！圣碑连接着天界，那是天神的神谕，这点毋庸置疑，更无人能操控！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是我错了，灵。”上庭延珑忙道歉道，“我只是病中一点胡乱猜想而已，不必如此紧张，我怎么会怀疑圣碑的神圣性呢？”
　　“延珑，你这样想就对了。你得到的那条神启，肯定不会有问题，我想一定是白叶府的人利用这条神启，借机设下埋伏，幸好被你识破。天神指引你要得到的宝物，也一定被战蟒侯他们取走了。”
　　“你分析的很对。在去修道洞的路上，我几次察觉身后似乎有人在跟踪，那一定就是他们了。”
　　“延珑，你好好休息，千万不要被错误的思想干扰，要守住我们祭祀人的根本啊。”牟灵说道，告辞出来。一出门，牟灵心中的愤怒显露在脸上，虽然刚才被他比较圆满地弥补了漏洞，但大祭司究竟开始怀疑圣碑了，那晚的神启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会里谁擅自发布了神启？他这个护碑使者为何一点都不知道？
　　牟灵带着巨大的疑惑与愤怒，进入自己的密室，换上乌黑的夜行衣，戴上那张牙白色的面具。不知道为何，戴上面具更令他心安，或许是面具遮住了牟灵这个身份的内心，面具人是没有任何感情的，是只能永远效忠于绿酋老的死士。
　　他从旭圣会自留的密道快速出了神圣宫，将兜帽深深遮住头脸，往东直行两个街道，他知道这一路上在某些隐蔽之处有人盯着他，那是他安排的暗哨。他大步走在街上，穿过两个巷子，右拐走过一座小桥，这里已经不属于他的地盘，一踏入这里，他就感到一种莫名的紧张，不由晃动两下开始变得有些僵硬的脖子，似乎有什么东西压着他的头。
　　他跳在桥头的一棵茂密大树上，仔细观察四周，然后跳下树，径直朝东面过去，那里有一座大宅院。他没有敲门，而是转到后面，那里有一间小门，他也没有敲那扇门，而是钻入门旁的一丛高密树丛，脚尖轻踢墙砖，脚下突然出现一个洞口，他整个身体笔直掉下去，站稳在黑暗中。
　　他最不喜欢这个环节。黑暗中传来一个冷漠声音：“暗号！”“弥天鬼头。”牟灵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道，每次经历这个环节，他心中总是会升起恐惧，心脏发寒，因为他知道就在身边不到两尺的黑暗地方，正有十八张拉开的强弩，架着十八支淬毒之箭，从不同的方向对准他的心脏。他知道，这一年以来，已经有十一人在黑暗之中被乱箭射死，他们都是背叛者，或者执行任务不力的人。
　　在简直让人发狂的漫长的三个呼吸时间里，他的脑海闪过无数念头，抑制自己的恐惧，似乎听见箭呼声，感觉十八支箭正朝他的心脏飞来……前方终于砰的一声燃起一支火把，照亮出一条阴暗潮湿的石子路。这个名叫“忏悔关”的考验，终于顺利通过，他发现自己的掌心冒出冷汗。
　　他不敢看两边，僵硬地顺着石子路出了暗道，来到一所庭院，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迎面走来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遮着黑色面纱，秀眉微蹙，双手套着银色手套，裹着一件紫黑长袍，脚步微重，似有心事。
　　他知道这个女子正是神秘的黑魔教主“黛琉璃”，便立即停下脚步，侧身等她过去，她用目光淡淡扫了他一眼，一言不发从他身边走过。传闻黛琉璃拥有绝色容貌，他站在那里，闻到一阵香风，内心不由一荡，一直回头望着黛琉璃婀娜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才继续往前走。
　　早有人通报进去，然后他进入议事厅，其实是一个大洞穴。绿酋老坐在上面，整个人套在绿桶里，永远不知道桶里人的表情变化，牟灵每次面对这只铁桶，都格外谨慎小心。
　　“白面参见酋老。”牟灵朝上躬身道。
　　“你来何事？”绿酋老淡淡道。
　　“酋老，白面发现大祭司受伤那晚发生了什么事……是有人私自发布圣碑神启，引他去湖心岛，被战蟒侯所伤，还中了奇毒，特来报告。”
　　“你不用管这件事。”绿酋老声音中透出不悦。
　　“作为一名护碑者，我需要知道是谁擅自发布了神启……”牟灵已经察觉到绿酋老带着不悦，但还是鼓起勇气追问道。
　　“是我。”绿酋老不耐烦道，“是我发布的。”
　　“可是，为何——”牟灵心中震惊，更加小心翼翼，意识到不该询问酋老的目的，连忙住口，开始结结巴巴说道，“……这产生了……不好的影响……大祭司已经对圣碑产生怀疑……”
　　“这是你需要维护的事，白面！你从小陪着他长大，你要引导他的思想。你现在是他最信任的人。”
　　“是，我已经严厉斥责了他的怀疑，我想他会回心转意。只是大祭司身中奇毒，还未见好，他整日躺着难免胡思乱想……”
　　“他需要女人！”绿酋老一摆手道，“男人一旦得到女人的温柔，就不会整日胡思乱想，要找一个单纯的、健康美丽的女子服侍他。”
　　“可是……据我观察……他对女人不感兴趣。”
　　“我知道他的眼界很挑，我推举一人。北凰门主的次女墨阳幂幂，有北境第一美女的称号，而墨阳家族拥有魔幻血脉天赋，是九大天赋血脉家族之一，身份高贵。你找机会向他提议，叫他迎娶墨阳幂幂。”
　　“大祭司恐怕不同意……”牟灵为难道。
　　“我不管他同不同意，他的珍贵血脉必须延续下来！”绿酋老突然发怒道，“白面，我需要你想办法！”
　　牟灵感受到绿桶里传来严厉的压迫气势，吓得屏住呼吸，忙躬身低头大声道：“是，属下遵命。”
　　“我要半年之内听到他迎娶墨阳幂幂的消息，在一年之内，我要听到墨阳幂幂怀孕的消息，明白了吗？你下去吧。”
　　牟灵忙答应，躬身一拜，转身往外走，刚到门口，被酋老叫住了，只好忙回身站住。
　　“还有一事要交给你。三日后你要发布这条圣碑神启之言。”说着，将石桌上一张字帖飞过来。牟灵接在手，看到上面只写着一句话：“速阻白叶获玄石。”
　　“白叶府这么快就找到玄石了吗？”牟灵吃惊道。
　　“没有。玄石的位置极为隐秘，我们旭圣会也至今没有找到它。之所以要发布这条，只是想让你去测试一下大祭司是否知道它的下落。我猜想圣女在世时，很可能向他提过。”
　　“我明白了，酋老。我这就回去准备。”
　　牟灵出来，感觉身上出了一身冷汗，面对绿酋老，心里始终感到巨大压力。当他走进院落准备离开时，戴着青色面具的男子从入口隧道出来。他站住，等着青面走过来。
　　“青面，听闻你们青部最近频频立功，抓到青鸟殿主蒙松，重伤了白石殿主猛隆，真是可喜可贺！”牟灵故意吹捧道。
　　“哈哈，侥幸侥幸！我这点功劳，不过出点力气而已，不足挂齿，不像你们白部阴谋诡计，层出不穷，不费吹灰之力以智取胜，佩服佩服！”青面之下那男子兴奋笑道。
　　“希望你们青部继续奋力，将叶铁、冷鳞人和其他余孽早日抓捕！”牟灵笑道。
　　“放心，不会让你等很久的。提前透露一下，叶铁的藏身之处我们已经有消息了。”青面哈哈笑道，大步走了进去。
　　牟灵心中冷哼，出了院落。
　　三日后的夜晚，牟灵坐在圣碑前的小亭中饮茶，闻着淡淡的茶香，将心情渐渐放松，心中还在琢磨着今晚的计划。他已经准备好那句神启之言，再过半个时辰就将显示出来。
　　脚步声响起，牟灵抬头一看，果然他来了。牟灵站起身。只见上庭延珑缓缓走过来，已经七日过去，但他的脸色还有些发黄，气息不畅，如大病初愈的人。为何那晚绿酋老要利用神谕引导上庭延珑去湖心岛呢，牟灵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上庭延珑坐到主位上，摆手示意他也坐下，接着深呼一口气，微笑道：“还是这里空气好，舒服。灵，你喝的是什么茶？”
　　“佛叶。”牟灵忙给他斟茶道。
　　“不错！”大祭司微微饮了一口，轻轻咂嘴道，“灵，我见你近来心事重重，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有点累了。”
　　“是啊，白叶府的余孽还在四处捣乱，最近他们不断暗中谋害联盟内的官员，我任命你为清剿白叶府行动总督，给你的压力比较大。”
　　“能为延珑分忧，牟灵在所不辞。”牟灵道，“只是……我……我有愧于我的老师刺幽王。”
　　“你有什么愧于我的父亲大人？”上庭延珑身子一挺，看着牟灵的眼睛道。
　　牟灵将情绪低落下来。
　　“老师已经失踪四百余年，我们一直在寻找他，到现在了无音讯。我一直坚信老师还活着，我时常想起他的嘱咐，要我照顾好你，你是老师唯一的血脉，但这么多年过来，延珑你一直未延续刺幽王的宗族血脉！”牟灵装作极为痛苦道，“他老人家一定非常恼怒我，我也非常愧疚于老师！”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上庭延珑突然叹气道，“你知道我对女人没有任何感觉，这跟你没有关系，所以你不用愧疚。”
　　“延珑，你还是找一位夫人吧。”牟灵抬起头道，“这样我就会安心……听说北凰门主的二女儿墨阳幂幂，容貌绝色，你何不向北凰门主求亲，迎娶进入祭祀山？一来可以与北凰门联盟，二来可以完成老师对你的期望。”
　　“连你也开始来劝我了！”上庭延珑痛苦摇摇头，情绪悲伤，但声音极为认真道，“如果你还当我是亲切的好友，我希望这件事再也不要提，好吗？不然，我不认你这个朋友！”
　　“好吧，延珑。”牟灵深深叹口气道，果然还是行不通，“既然如此，我也不逼你了。”
　　牟灵静静坐在那里，喝了一口茶，心中烦闷，绿酋老的命令必须执行，该如何办到呢……他突然感受到一道炙热的目光，知道它来自哪里，但他始终没有抬头，现在可不能有任何回应，万一被酋老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他只是慢慢低头喝着茶，装作不知道上庭延珑正在期盼地注视他。
　　“哎，灵，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的心吗？”过了良久，上庭延珑幽幽叹口气道，将目光收回。
　　牟灵感受到他的失望，不由抬起头，道：“你的心，我自然知道……只是……”他的目光与上庭延珑的炙热眼神接触。
　　“延珑，你是大高王，身担圣女的重托，身负联盟的希望，你的形象必须是高大的，正面的，无瑕疵的，这样才能领导联盟。你必须牺牲个人感情，从大局出发，墨阳幂幂……”牟灵声音铿锵道。
　　“灵，我已明白你的意思！”上庭延珑将目光冷下来，打断他说道，“没错，在圣女使命之前，我们都必须牺牲个人感情。”
　　这时，圣碑上游动的深绿光点开始游动浮现，打破了亭中沉闷的气氛。是圣碑的神启出现了。
　　“速阻白叶获玄石。”上庭延珑看向圣碑，口里念道，接着回头望向牟灵。
　　“延珑，白叶府一旦找到玄石，那距离找到神戟就不远了。”牟灵装作很担忧道。
　　“一定不能让白叶府得到玄石！”上庭延珑果断道。
　　“但该如何才能阻止他们？如果我们知道玄石在哪里，先找到它……”
　　“你说的对！灵，我们先找到它，然后——摧毁它，这样就能阻止其他人得到。”上庭延珑道。
　　“延珑，你知道玄石在哪？”牟灵微微睁大眼睛问道，心禁不住跳动。如果能帮助酋老找到玄石，将是大功一件。
　　“玄石被源圣人秘密封印在一个地方。关于它的封印之地，我曾听圣女提过，圣人为了保密，将地图藏在异界地球之星。”
　　“啊，原来藏到异界去了！你曾经说过，你不想参加地球游戏，那怎么得到地图？”
　　“所以，灵，我希望你能进去，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上庭延珑道，从身上掏出一颗白珠，“这是当年圣女赐予我的乌蟠灵珠。你进去后，找到那座乌蟠神庙。听圣女说过，神庙在一个叫古兰山的地方，玄石的位置地图就藏在乌蟠神像右前蹄下埋着的石盒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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