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念》唐苏娆

4、不见不念

　　高晖说到一半突然眼前发黑，摸索着手里的遥控，木讷地机械地往下说着，唇色也变得苍白，会议室的门被李助打开，他正有点吃力地转身，视线刚好恢复，模糊地看见了还笑着的李祁。

　　逆着光的人，看向了他颤抖地手，朝他走了过来，李助先是叫停了会议，李祁的手覆盖在高晖的额头上，她叹了口气“怎么办？明明该生病的是我吧，有钱也照顾不好自己吗？真是傲慢。”她坐在了高晖身边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小声的抱怨。

　　高晖轻声说“对不起。”

　　李祁轻笑了一声，又摇了摇头“别犯傻，余阳。”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李助理“李助，我们去医院。”

　　在医院里高晖吊着水，李祁坐在他身边，看向李助理“李助能不能麻烦你把高总的衣服都送回家里去。”李助理看向她点了点头“高总最近一直住在公司，李小姐。”

　　李祁摇了摇头“李助理，我……”话还没说出口她的手腕就被高晖拉住了，高晖看向李助“送李小姐回去吧。”

　　李祁起身，高晖的身形有些不稳，她的手覆在他的额头上“不烧了。”她笑了笑带了一丝狡黠“我先走了，余阳。”她又看向李助神色平淡“走吧，麻烦你了。”

　　在车上，李祁笑着对李助理说“先去公司吧，我好像把东西落在哪里了。”李助理点了点头。

　　李祁从休息室里把高晖的脏衣服收拾好，才拿好出去，李助理不解地看向她，李祁无奈地叹了口气“李助，一会你的高总还会回来，你信不信。”

　　李助理开车从后视镜里观察李祁，她有些落寞地撑着脸，又低下头笑了一下，看向李助理“李助，这不是回临江的路。”

　　“李小姐，我想先把衣服放下。”李助理神色坦然，李祁笑了一声，没再搭话。

　　站在门前，李祁有种如晃隔世的错觉，李助输入密码，家里的陈设如旧，除了玫瑰，花瓶上空空如也，只有一瓣干枯的花瓣沾在桌面上，她把衣物收拾好，又从衣帽间里拿出了五套西服递给了李助理，才坐在客厅里倒了杯水，她的玻璃杯甚至涌上了一层薄雾，她看向李助理笑了笑“我会在这里等他。你去接他回来吧。”

　　李助理有些怔住看向她，点了点头，关上门就出去了。

　　李祁撕掉了那瓣玫瑰，擦去了痕迹又把装花的浅口瓶收了起来，从冰箱里拿出姜丝开始熬姜汤，有些失神的望着开始沸腾的姜汤苍白的笑了笑。

　　门被打开，高晖还有些跌跌撞撞，换下鞋才看见了她，又看向了空荡荡的桌面，身后的李助理手里还带着昳丽的玫瑰，李祁望着玫瑰轻巧地笑了一下“你回来了？”

　　高晖怔了一会，才往厨房走去，有些克制不住地从背后抱住她“李助理说，你没走。”

　　李祁手里的汤匙停了一下，把汤碗微微举起“先喝汤吧，高总。”高晖看见她被烫红的指尖神色暗淡地接了过来。

　　李祁站在厨房，背对着他，笑了一下“高总，我为什么会留在里你应该清楚的吧？”她神色平淡，甚至说得上冷淡。

　　高晖的手停了一下点了点头，又伸手去拿她放进柜子里的花瓶“我会送你回去。”姜汤被他撒出来一点，褐色的水渍在洁白的大理石上扎眼的让人平白想落泪。

　　李祁叹了口气，端起姜汤微微俯下身，汤匙递到了高晖的面前 “喝吗？”她一口一口喂着高晖，觉得心脏酸痛的无力感要将她吞没，她眼前泛黑，又笑了笑被他握住了手腕“对不起。”高晖垂下的眼睫在颤动像是要在她心底刮起一阵飓风把一切毁灭殆尽。

　　“没关系，已经不疼了。”李祁放下汤碗，轻声说，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好休息吧。李助理会送我回去。”她的手接过他裁剪过的玫瑰，将它们插入花瓶，又笑了一下“高晖，是你让我走的，也没什么对不起的。”

　　她握住了高晖冰凉的手，接过了他手里的花艺剪刀，李祁没有松开手，直到他的手开始往上涌起一丝热意，才笑了笑抽出了自己的手“曼彻斯特吗？”

　　高晖皱着眉揉了揉眉心“嗯。”

　　李祁扶住他的肩膀“别来送我了，高总。”她的笑容像是破碎的水晶甚至拼不齐一颗完整的心。

　　高晖才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外的李助理，又看向了渐暗的天色，七十度的蓝，连云霞也变得灰蒙蒙起来。

　　李祁往外走去，头也没回，只有在跨出门口的一瞬，有些不稳。

　　李助理按下电梯，李祁沉默地抱着双臂看向电梯模糊的人影，“您可以留下的。”李助理打破了沉默，李祁侧过身看向他笑了笑“可是我不想，李助理，你可以先送我回去的。”

　　李助理也沉默了起来，直到送她到了楼下，李祁在车里一直沉默地望着车窗外恍惚而过的风景，什么也没说。

　　李助理还是没忍住地开口“李小姐，我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走。”明明他已经做出了挽留不是吗？

　　李祁点起了香烟，云云袅袅的雾气萦绕在她身前，恍惚间她笑了一下“李助理，我算什么哪？”她停在原地神情冷淡“我就一定要没尊严，被不清不楚地猜忌，才配的上他的真心吗？”她吐出的烟雾遮住了那双黑眸里一丁点儿地光亮，平白的让人觉得酸涩不堪。

　　李助理沉默了起来，他低声说“李小姐，再见。”

　　李祁在雾气里点了点头“再见。”手里的烟火也被熄灭。

　　高晖没来送她，或许来了，却没有出现，李祁沉默地看着行李被托运，李助理站在过安检的入口处，李祁手里只有一个简单的黑色机车包，刚要往里走，李助理说“再见，李小姐。”李祁停了下来，回头笑着望他，眼眸里的情深几许却越过了他，看向了不远处带着鸭舌帽的男人，他的头低了下去，罕见的是稍微休闲一点的衣服，形单影只的站在人群外，沉默地对向他们。

　　李祁在心底轻轻地叹了口气，冷淡地点了点头就往里去了，再也不见了，高晖。

　　高晖看着她越过了那道门，脱力一般的靠在墙上，李助理接过他的鸭舌帽和运动风的外套轻声说“李小姐，什么都没说。”高晖面色苍白的看向入口处突兀地笑了一下，难过的像是眼睛里要落下星星来，他的病好像在这一刻侵入骨髓无药可救，他只是还没好而已。

　　一年以后，李祁的语言成绩通过，正式入读曼大，她这一年不紧不慢地先把店铺熟悉了一下，雇佣了当地的女孩继续经营，手里的房产除了正在住的已经出租了一套，手里的流动资金好像不增不减，还是刚出国高晖给她的那些，她缓慢地将他们从心里抽离，她去了周边的小镇闲逛，好像只要静下心来就可以不去想那些，她不着急学业，她没有可以归去的地方。

　　在曼大她交到了朋友，偶尔会一起去书店，她开始有些记不清那些人了，所以高阳来授课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留心看海报上的内容，附和着女伴要去店里挑圣诞装饰的请求，她看向字体奇怪的汉字，甚至都没有停留，只是笑女伴九月就要开始准备圣诞的装饰，还不如好好准备一下万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