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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十)
      三个人并排坐在楼梯台阶上,身旁只剩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在上下台阶,他们不时喝着汽水,夕阳西沉——这好似老旧录像带里边某一集的截图。
      “早上就看见你们了。”参说道。“我该想到的,从边海过来,和我同一个专业,该是来参加同一场竞赛。”
      “所以刚刚我们并不是偶然遇到?”
      “我等着呢,从早上等到散场。”
      “for what?”
      “嗯?”
      “为了什么?”伊茹又说了一遍。
      “为了告别。”
      “比赛还没结束呢,我们还不会走,是可以再见的。”
      “但是你看,如若我没有特地等待你们,现在我们已经各自离去了,对吧。”参说道。“缘分这东西是靠不住的,我们没有必然会遇见的缘分。”
      “很悲观啊,参。”伊茹说道。“我反倒是相信缘分的。你看,我们不就是毫不费劲地遇到你了吗?”
      伊茹闭拢着嘴唇,却在欢愉地笑着。她拍了拍参的肩膀,说:“走,请你吃饭。”
      参摇摇头:“喝完这瓶汽水我就要走了,待会还有一节专业课。这也是为什么我不得不在这个时候与你们遇见。”
      伊茹一愣,说:“那么,你果真只是为了告别?”
      “是提前告别。”参纠正道。
      “for what?”
      “小时候在电视里看人说过,如果没有好好告别的人,以后是不会再见的,不要任由不辞而别的发生。”参喝了一大口汽水,说道:“他们好像总是对的——电视里的那些人。”
      “如果总去迷信这些话,这样不会很疲倦么?我反倒觉得世上的人也好,事也好,只要心里念想着,它就来了。”伊茹笑着看向参,说:“你可以试着不去理会这些迷信的道理。”
      “我曾经试过。”
      “然后呢?”
      “后来不敢了。”参说道。
      伊茹眨着眼睛,看着参布着血丝的眼睛,又让她想起了兔子。
      “那么如你所愿,未来的我们已经遇见了?”伊茹问。
      “不知道呢。”参长舒了一口气,好似已经完成了某件重要的事情。
      “可你刚才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了许多道理,说得我就要相信了。”伊茹被气得反倒乐了出来。
      “会的哦。”参看着天空,说:“向上的路是稀少的,而……”
      他用大拇指指了三下,继续说:“我们三个,都是那种只会向上走的人。”
      “可又信誓旦旦?”
      “这些事情当然可以看得出来。”参向四周,许多人从教学楼面前穿行而过,形形色色,各式各样。“我是,你们也是,我看得出来,平凡困不住我们。”
      “虽然有点荒谬……”伊茹笑着摇摇头。“可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我总觉得能成真。”
      “那就当作是真的吧。”伊茹也喝了一大口汽水,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问:“好喝吗?”
      参朝她晃了晃手里的弹珠汽水,她点了点头。
      “不好喝,一点也不。”
      “失望?念想了这么多年。”
      “不会,而且电视里从来没说过它很好喝。”参像握着珍宝一般紧紧地握着汽水,说:“那些人只是很开心,在喝弹珠汽水的时候,都很开心。而他们又是对的——电视里的那些人。”
      (十一)
      “海边的夕阳肯定很好看吧。”参说道。“你瞧,太阳只有一个,夕阳却分了许多高低贵贱,人类很奇怪对吧?”
      伊茹将一瓶接近满着的弹珠汽水横过来,宛如眼镜般架在参眼前,“好看吗?太阳在水里泡着。”伊茹晃动着瓶子,说道:“大海永远在泛着波涛。”
      “这就是我的海边夕阳吗?真够可怜的。”参看着困在瓶子里的太阳。
      “你瞧,夕阳有许多种,有人却认定终其一生只能看到一种,人类很奇怪对吧?”
      参看着伊茹在认真地晃着波涛。
      “参,为什么是我们?”伊茹收回汽水,忽然认真地问道。“这两瓶汽水,为什么偏偏让我们喝去了?”
      “投缘。”
      “仅此?”
      “不仅于此,这是理所当然的……”参停了一下,像是在浩瀚的书籍中准确翻到某一本的某一页。
      “你们就像从北海道寄来的邮票一样。”
      “那是什么意思?”
      “记得我说过吧,我小时候家里总是播放一些老旧的外语片,其中不乏有许多日剧。电视剧里边总是出现几个地名——东京、大阪、北海道,等等。换另一片光碟,还是能看到这几个地名,就像弹珠汽水一样,无孔不入地钻进我的脑子里。那时候我想的是,东京,到底多远,回姥姥家要一个半小时,到东京是不是要两个一个半小时,是不是到了姥姥家,再往前走一走就到了。”
      “你懂的,那时候的小孩子总觉得世界很小。反正,就是这么一个地方……”
      “……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一个地方,可也许终其一生也无法亲自踏上那片土地。”参顿了顿,继续说道。
      “后来呢,我突然多了个北海道的远房叔叔,据说他在八九十年代就去了日本,那时候住在北海道,至于现在——谁知道呢。反正他就凭空地冒出来了,他的一封遥远的家书里,附着一枚邮票——真真实实的北海道的邮票。”
      参闭上了眼睛,用手在空中比划着:“邮票最前面是一个路灯,有一条贯穿上下的河,河上面有座桥,河的右岸是一栋两层楼的房子。天空是浅浅的粉色,河水也是,到处都落满了雪。就是这么一张北海道邮票,它身上有那个地方的气息。”
      “那我们呢,我们身上有哪个地方的气息?”
      (十二)
      “离决赛越来越近了。”参说道,主动地将话题从沉重之地引开。“题目也越来越难了。”
      “可有信心?”
      “说实话,没有。”
      “不像你。你应该说,‘我可是很厉害的’,是吧。”
      “我的厉害已经到顶了,人总会有个极限,死活也跨不过去。然而一个人的极限,换另一个人,却能轻而易举地跨过去,世界便是这样,不同的人会划不同的极限,那是一条白色的死亡之线。”
      “即使这是我这辈子已选定要追逐的领域。”参望着身旁的二人。”而就在这个领域,有数不清的人拥有一条比我更远的线。我能感受到。”
      “想赢过他?”伊茹指着曾岑。
      “何以见得?”
      “难道不是吗,你与他打羽毛球的时候,就像憋了一口很长很长的气的人,突然抓到一个浮木,连你都不知道,你是要将他一同拖入深海,还是想借着他脱离深海,那是凭双眼就能看出的事吧。”
      “那只是一场球赛。”
      “因为那里只有球赛。”
      “我的意思是,只是那一场球赛。”
      “那么,球赛之后呢?”
      “那便是竞赛的开始啊,我走进候考室,看着那一颗颗脑袋,从四面八方,从一些伟大的地方,和另一些更伟大的地方来到我面前,他们统统成为了我的浮木。可是比赛开始之后,我渐渐投入到题目之中去,置身于一个令人安心的氛围,那些浮木,那片深海,好像变的无关紧要了。”
      “而我的目标已经转变为那条白色的死亡之线,不会再是任何人。”
      “所以这个决赛也不会是你的目标是吧?”
      “这次你错了,那是我必须要争取的目标。”
      “可又是为了赢谁?”
      “如果我能在这次竞赛中获得名次,便可能会在大二的时候,被派去别的院校学习——去那些与我们学院签了合作培养协议的院校。总之就是这么一个机会……”
      “如果说我还想赢谁的话,那就是我自己。”参说道。“看看我还能不能往前跨一步,再跨一步。”
      “可以的。”曾岑忽然开口说道,他并没有因那两道突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而感到炽热,轻描淡写地说道:“其实你刚才说的是对的。”
      “哪一句?”伊茹有些不明就里地问道。
      “你刚好不在的时候的那一句。”曾岑将目光移到参身上。“出题者像让解题的人用一种自身嵌入自身的套娃解法,实际上往这个方向走的人,无论是计算时间还是计算空间,都会远远超过他们限定的值。只需要稍微换个思路,就能找到一个规律,接下来就是化简、化简、化简……”
      “对啊。”伊茹露出理所应当的神色。
      “对啊。”曾岑露出理所应当的神色。“所以说,可以的。”
      两道理所应当的目光齐齐投在了参的脸上,参也并没有生出那种异样的炽热感,他习惯了好多时候有好多目光都投在自己的脸上。不过这一次,是罕见的平视。
      “是么?”参平视着这两个外校的学生。
      “拿去看看,便知道是与不是了。”曾岑从书包里抽出一本笔记来。
      (十三)
      “我以为你什么也不会在意来着。”伊茹在前边慢悠悠地走着。
      “在意什么?”曾岑不明就里地问。
      “如若不是在意,又怎么会将笔记本送给他呢?”伊茹回头看着他,说:“你肯定也希望他能成功吧。”
      “你是说这个啊,我并没有这样想。”曾岑夺回了伊茹刚从他手里抢走的汽水,说道:“要吃饭了,别喝太多汽水。”
      “那你为什么会把笔记本给他呢?”伊茹疑惑地堵在了他面前,追问道。
      “可你不是这样想吗,希望他成功。”曾岑说道。“所以我遵循了你的想法去做,仅此而已。我不是对所有东西都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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