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大夫》退之不武

1、第 1 章

　　“小周大夫，早啊，出诊那？”刘婶挎着一篮鸡蛋从东面走来，远远就和周箫鸣打了个招呼，脸上挂着热情的笑。
　　周箫鸣点点头，向对方问好。他是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看上去斯斯文文，很秀气一个小伙子，斜背着一个箱子，上面贴着十字标。
　　等刘婶走近了，笑眯眯从篮子里拿出一包酥糖搁在周箫鸣的医药箱上，“我们都多谢你那。”
　　周箫鸣忙想递回去，却被刘婶死死压住手，那是只有老人家的眼睛才能流露出的慈爱，让人无法推拒。周箫鸣向刘婶道了谢，就向村里走去，心里想着给刘婶包一些清火祛湿的药茶当作回礼。
　　乡里人都知道，周家的祖坟冒了青烟，出了周箫鸣这么个好孩子。从小是又聪明又懂事，结果长到十来岁，父母去赶集，晚上回来走山路，那三轮子不知怎么直直冲了下去，两个都没了。乡里乡亲帮衬着把丧事办了，谁看谁都心疼那孩子哭得可怜。
　　大家都穷的响叮当，周家父母也没留下多少钱，周箫鸣那时上初中，成绩好得不得了，在县城最好的高中，一个月回来一次。
　　这次回来还去不去是个大问题，吃要钱，住要钱，学要钱，哪个不要钱？周箫鸣打理完父母的事，到了该去学校的日子，老村长往周家门口一站，果然如他所料。
　　周箫鸣没去上学。
　　老村长敲了敲门，周箫鸣忙把人请进了屋。土泥房，进屋就看完的大小，那个大包裹是藏都没法藏。
　　周箫鸣找了只干净的碗，从壶吊子里舀了碗水，两手端给老村长。
　　老村长没多说一句，开口道：“伢儿，要读书哩！”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巾，里面是毛票，褶皱的，崭新的毛票都有，“孩子，这事儿谁也不想，但你爸你妈在我们这当医生，治好多少人啊，我们都感谢他们，我们也都希望你读书哩，伢儿，你成绩好，不读书，可惜了啊。”干了一辈子地里活的人手粗糙不堪，那滴水渍落在上面时像雨落在黄土地上。那是周箫鸣哭过的最后一次。
　　周箫鸣考上那天村里杀了一头猪。高兴的如同是大湾峒的祖坟一同冒了青烟。首都，你去过首都吗，你开玩笑，我就说谁能出息过周家的娃儿，村里讨论了半个月，齐家大嫂最自豪，你们说呢，小鸣就喜欢我煮的醪糟肉，我这是状元认可过的手艺。转天就在自家铺子前加了块“状元爱吃”的红纸。
　　第一个寒假，周箫鸣给村里每家每户都带了东西，都是北京城才有的吃食。大湾峒的人眼睛盯着那些糕点小食，新奇得紧。小孩子得了准许，一口一个“谢谢箫鸣哥哥”，欢天喜地两只小手捧着糕点吃起来。周箫鸣给村长带了一瓶酒，乡下人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酒瓶子，大家都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讲不出来好在哪，但这酒差不了，嘴里嘟囔着，我也喝过北京城的酒了。
　　吃完散了，老村长把周箫鸣留下了，说他咋来的钱呢。
　　周箫鸣说国家有补贴，学得好的有奖金，自己平时不忙也会找活干，北京有很多挣钱的机会。
　　老村长听得直摇头，“你这伢儿咋不好好学了呢？你考得可是最好的，我们供着你哩！”老村长喝了酒，但就算吹胡子瞪眼睛也让人听不出责怪的意思，他可是听过两耳不闻窗外事，才能读好圣贤书，现在周箫鸣想着挣钱，他心里老大的不高兴。
　　周箫鸣又和他解释了半天，说了好一会话，才离开了。
　　出息的伢儿，也吃大苦了。老村长对着火坑喃喃地说。
　　周箫鸣一年回来两次，一开始带东西，后来去村里每户人家一一道谢，在褥子下，在茶壶下，都留了一个纸包。一转眼就过去了四年。
　　就在大家都以为，老周的儿子以后就是城里人了时候，周箫鸣回来了，十里八村有了第一个有医师资格证的正经医生。
　　那天周箫鸣才把药柜子摆正，老村长就冲了进来问他咋不留在首都，回这个穷窝窝呢。
　　“我学医就是为了大家需要的时候能帮上忙。”周箫鸣说得很郑重，好像已经是一句他埋在心里很久的话。“我得回来接着做我爸妈的做的事。”
　　村长不说话了，半天又蹦出一个“傻嘛，回来能有啥出息。”又前后念叨了周箫鸣半个月，发现这小子耳根子死硬，气得上火还是周箫鸣给开的去火药。老村长旧鞋一踢，上坑睡觉了。
　　后来政府组建新村，说起这事老村长兴奋了好久，说大好事咱村子摊上了。大湾峒从山窝子给带了出来，政府给建了房，分了地。小周大夫就开了一间不挣钱的药店，医治村里所有的小病小痛。就像他父亲一样，针灸抓药也会洋药也能开，附近的人都知道，改了名字的大湾村的小周大夫是个药到病除小华佗。
　　日子就这么过着，宁静的像一条小溪。
　　直到有一天，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了小周大夫药店门口，锃光瓦亮的小汽车上下来两个人把小周大夫带走了。那是已经快十点了，村里人歇得早，没人看到。
　　小汽车开走了，开出了泥泞脏乱的土窄道。

　　架空，之后如货币购买力等一切设定与现实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