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迷途，齿轮街奇谭》深雨

27、深海之下

　　冰冷，沉重，无力的感觉，像是在海底。
　　似乎就是在海底。
　　张风睁开眼，艰难地起身，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死，而是好端端地躺在一片平坦的海床上。
　　有氧气，能呼吸，还能看见，只是移动身体很困难，因为水压很大，张风仅仅是坐着，都感到吃力了。
　　“你终于醒了。”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睡了好久，我都在想要不要把你喊起来。”
　　是一个金发赤眼的女孩，身体虚幻轻盈，漂浮在水中，似乎不受任何阻拦。是魔族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
　　记忆有点断片，身体也有点承受不住水压，于是只好重新躺了下去。
　　“塔菲叫我把这个给你。”女孩这样说道，递来一张防水的纸条，“忘了自我介绍，我叫guri，是塔菲收留的幽灵，被她吩咐照顾你。”
　　张风接过纸条，看着上面的文字，记忆也渐渐地回来了。

　　1.我替你付了四十万的欠款，所以你必须把这四十万还给我，为了好好改造你的性格跟消费观，我决定让你去打工——什么时候攒够四十万，什么时候回去。
　　2.我把你从悬崖打下去，又拜托guri把你送到东南角的近海海底。这里有通向深海海族城镇的道路，你就去那里打工赚钱，顺带锻炼一下能力。不要恨我，你现在这个状态不适合再跟着我们，你需要重生。
　　3.陆袅袅和青山若我那边，我简单解释了一下，让他们不要担心你，学院那边我替你申请了退学，你到底是网贷加赌博欠了四十万，但无奈民事纠纷不用坐牢，你就在海底好好劳动改造吧。
　　4.我希望你能调查一下，东南角的海域很不正常，似乎有多个出口通向地表，我认为联合政府在这里藏了不少秘密——钱攒够了就从海底找出口到地表吧，那个时候我们肯定已经解决异染了，你也没学上，来地表找我，我会帮你安排后续的事情。
　　5.好好活下去，guri会帮你的。

　　“先努力克服水压，站起来吧。”guri双手环抱，悠哉地漂浮在张风身边，说道，“然后我带你去珈蓝海族的城镇。”
　　张风休息一会儿，重新站了起来，但还是和之前一样，很难保持姿势，肩膀和腰，以及双腿，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话说这样的环境，本来就不是正常人类能够适应的吧？塔菲把我丢下来就不管了，还派一个幽灵来……
　　说起来，我的确不是普通人类啊，我是半魔。
　　于是张风调动体内的魔力，环绕身体形成一层保护膜，又使用身体强化的魔法，终于勉强能够支持自己在海底行动，不那么辛苦了。
　　“刚掉下来的时候，你体内的魔力就自己释放出来，维持你的生命体征了，不然你早窒息而死。”guri说道，随后飞到了张风的跟前，“跟着我，注意魔力消耗，我们出发。”
　　即使是能行动，在海底直立行走也是一件很消耗体力的事情，张风只能一蹦一蹦地往前跳，尽量节省体力和魔力。半魔血脉让自己获得了在水下呼吸，和在黑暗环境看清的能力，这也算是好事。
　　但走了近二十分钟，张风还没看到所谓的“珈蓝海族城镇”，路上都是散乱的珊瑚礁，鱼群，海龟和虾蟹。肚子有点饿了，但这些动物游泳的速度远比自己在海底爬得快，也更加警觉，自己要怎么解决食物的问题呢？
　　“guri……我饿了。停下来休息一下吧，我们还要走多久？”张风实在是无法承受双脚的酸痛，于是问道，“我完全没看到有城镇的迹象啊。”
　　“以你现在的速度，估计还要走十几天，我们要往海底走四五千米的深度。”guri也停下，她回头看向张风，平静地说道，“按理说魔族只要有魔力就能活下去，可你是半魔……你想要食物的话，自己去弄吧。”
　　“这……那不是变成荒野求生了？我现在走路都费劲，怎么弄到食物？”张风忍不住问道。
　　“也许是吧，塔菲嘱咐过我不能过度帮助你，你得自己想办法。”guri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想办法抓点鱼吧，你原本的能力是什么？”
　　“视力强化……我是用枪械的。”
　　“海底没法用热兵器。”guri想了想，说道，“等你锻炼出能捉鱼的速度，估计都饿死了。”
　　张风很无语，他只好坐下，先恢复体力：“还有一个问题，我感觉我的魔力，好像一直都在消耗，根本没有恢复。”
　　“很正常，你要多锻炼，身体才能适应魔力，增加恢复速度，现在你的身体把大部分的魔力都用来维持强化魔法，抵抗水压，还有维持呼吸。消耗大于恢复，你的确没法坚持多久。”guri一边说着，一边靠过来，将手掌贴在张风的后背，“我给你分你一些魔力，让你有最起码的行动能力。”
　　能感受到如清泉的魔力流汇入自己的身体，guri是幽灵，正统魔族，既然能跟在塔菲身边，想必实力肯定不弱。她大概也不是很乐意照顾自己吧，张风看了一眼小幽灵，心里这样想着。
　　“谢谢。”张风这样说道。
　　“早点锻炼出自立水平的能力，在海底即使面对危险也不需要我的帮助，这才是对我最大的感谢。”guri确认张风的魔力完全恢复后，便收回了手，“赶紧行动吧，不然到了晚上，就没有悠闲用餐的时间了。”
　　张风在大学的第一年，就被安排学习了基础的野外求生和魔界动植物辨认，这是联合政府为了人类能适应魔界推出的应急求生课程。所以他很快顺着鱼群找到了一些可以食用的草本植物，以及一些深海浆果，简单填了一下肚子。
　　可吃草是真的难受，太折磨了。
　　guri静静地看着，好奇张风接下来要怎么做。
　　海底没法生火，利用环境里的材料制作工具或者陷阱捕猎，效率也很低，张风并不是啥都没带就被丢在了这里。他检查了一下储物水晶，确认没有备用的食物，只好拿出了很久以前用过的弓箭。
　　现在没法快速移动，追不上鱼群，魔力只能用来维持强化魔法，也没有其他远距离攻击的手段，张风试着用弓箭射鱼，发现根本没法命中，箭矢跑出去没多远就掉下去了。
　　水的阻力太大了。
　　没办法，张风只好将目标转向那些移动比较缓慢的螃蟹，如果卡好视角可以趁它们发呆的时候凑近，在三四米远的地方射击。但它们又对箭矢引起的水流波动非常敏感，往往是早早地察觉到危险，快速地溜走了。八只脚的螃蟹，跑起来也不比鱼慢，而且就算自己运气好射中了，螃蟹那坚硬的甲壳也足以抵御自己的箭矢。
　　半米长的螃蟹，钳子比铁榔头还大，外壳硬的要死，估计只有手枪才能打透……这海底就没有正常点的生物吗？
　　“不行就靠素食坚持下去吧，这里的海洋生态已经完全魔力化了，没有正常的动植物，基本都是吸收魔力变异出来的，某种意义上也算是魔族。”guri看张风一次次吃瘪，有点看不下去了，说道，“花点时间赶路，你多吃点含有魔力的浆果，也能吸收点魔力。”
　　完全魔力化了，因为魔界的魔力密度太高了吗？塔菲叫我调查这里，也是这个原因？但是，还不想放弃……
　　“可是我想吃点好的。”张风收起弓箭，思考片刻，随后取出匕首，划开了手指，让血液流出来，气味弥散在海水中，“既然我追不上它们，那就让它们制动来找我吧。”
　　“……一般闻到血液味道过来的，都是凶猛的捕食者，你应付的过来吗？”guri有些担心地问道。
　　“实在不行我就开枪，零距离开枪。”张风甩甩手，看血液飘散出去，觉得差不多了，便用治疗魔法恢复伤口，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在张风放血的时候，不远处游弋的鱼群就注意到了气味，但不是朝他过来，而是迅速离开。三四分钟后，有几只先前出现过的大螃蟹爬过来，但看见张风和guri，又踌躇不前，最后退到了石沟中，消失不见。
　　“深海的生存法则，并不是想当然的那么简单……”guri沉吟道，突然又扭头，看向张风身后，“哦，有东西来了。”
　　张风转身，发现是一只身长近两米的剑鱼，速度奇快，眨眼间便从视线中海水的渐隐处冲出，来到他的面前。
　　嘴部尖锐而坚硬的，细剑一般的角质，是这种魔界鱼类用于狩猎的攻击武器。张风反应勉强跟上剑鱼的速度，往边上一跳，躲开了攻击。
　　剑鱼冲过头，又很快转向，对张风发起新一轮攻击。这场景像是斗牛，但张风知道，如果被那又尖又长的突刺扎中，绝对会变成肉串。
　　剑鱼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张风除了躲闪，几乎就没有反击的空间，随着时间的流逝，第二条剑鱼也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窜出来，加入了狩猎。
　　理所当然，它们是集体行动的，如果不快速解决战斗，可能还有更多的剑鱼出现。
　　反应逐渐跟不上了，张风每次闪避，都会被剑鱼的刺划伤，身上多出一个不深但是流血的伤口。
　　真疼啊。
　　张风咬咬牙，狠下心，忍着疼准备放手一搏，他集中精神，等第一头剑鱼冲过来的时候，并没有躲闪，而是直接迎上去。看准时机侧身，收腹，险之又险地避开，然后张风用一只手控制住了剑鱼的脑袋，另一只手用匕首猛地一砍，身体强化的魔法在此刻发挥出作用，以巨力将剑鱼的身体撕出一个几乎切断脊椎的破口。
　　鲜血喷涌，模糊了清澈的海水。受伤的剑鱼受到刺激，疯狂地扭动身体，将张风摔到一旁，又拼死地继续攻击。张风没多想，感受到水流冲来，便顺势伏地翻滚，正巧避开了剑鱼的攻击。
　　有机会！
　　张风看到那头剑鱼因为重伤失血，撞在地上不断地抽搐，便又翻滚回去，将全身重量压在剑鱼上。控制住目标后，他再伸手，对着剑鱼的伤口，凝聚魔力打出一发能量弹，因为掌心向前，这一下直接贯穿并轰碎了剑鱼的脑袋。
　　干掉一个，张风赶紧爬起来，左小腿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令他条件反射地痉挛，于是又跪了下去。
　　是第二条剑鱼，趁自己不注意，从背后发起了攻击。
　　腿被刺穿了……
　　张风趴在地上，疼得几乎要晕过去，他将最后的力气用在右脚上，猛的踏地，把身体送出去，强行逃脱。可是那只剑鱼依旧不依不挠地追上来，张风勉强转身，看清敌人的行动，又迅速躺下，想要躲闪，可还是被划破了下巴。
　　匕首还在第一只剑鱼那里。张风的头脑开始发热，有种血液不是从伤口流出去，而是冲上面门的感觉。他仰卧躺在海床上，看着剑鱼从自己身上冲过，速度突然变得缓慢，像是时间渐渐地停滞了。
　　没有思考，完全是本能，张风掏出手枪，把枪口顶在剑鱼的肚子上，按死扳机。
　　砰！
　　底火顺利点燃，爆炸推动子弹进入了剑鱼的身体，但产生的高温废气没有顺利排出，而是被涌入枪体的海水压了回去。没有专业设计，一般的手枪不可能承受这样的冲击，导致的结果便只有炸膛。
　　金属碎片和火药残渣混合在一起，被高热气体推到了张风的脸上，好在有海水作为缓冲冷却，拿着手枪的手离脸也有一段距离，所以张风只是手被烧伤，其余并无大碍。
　　但是那条剑鱼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虽然是水下开枪，一般枪械的有效杀伤距离不超过三米，但张风是枪口贴着剑鱼肚子开的枪，几乎就没有来自水的阻力减少子弹的杀伤力。而先前被匕首砍成重伤的剑鱼已经证明，这个物种没有在魔力的影响下进化出坚硬的鳞片或者角质皮肤，它们的防御力是几乎没有的。
　　剑鱼被命中后，肚子便出现一个大血洞，它没有当场暴毙，而是挣扎着逃离，可没游出去多远，就失去了力气，躺倒在地。
　　张风丢了报废的手枪，冒了一身冷汗，他想着先用治疗魔法处理烧伤和其他地方的出血，却不料两只剑鱼死了不到半分钟，就有一群螃蟹从石缝里涌了出来，直奔尸体而去。
　　这海底是非洲大草原吗？还有螃蟹蹲点抢尸体的？鬣狗秃鹫海洋版是吧？
　　张风差点没绷住，但还是赶紧用储物水晶把两具尸体收敛起来，随后往上漂浮，下方的蟹群也因此陷入了混乱。它们的视力似乎不太好，只是依靠气味锁定目标，找不到猎物后盲目地践踏同伴，甚至大打出手，张风已经看到某些体型较小的螃蟹被分食了。
　　场面相当混乱，甚至连后续赶来的几只剑鱼，看到蟹群暴走后，也都离开了。
　　guri伸出一只手，拖住张风的身体，不让他沉下去，同时输送给他魔力，辅助他疗伤：“东南角的海里有很多这样危险，但是没有任何资料记载的动物，它们体内有一种特殊的晶体能产生魔力，似乎并不是魔界本来就有的。塔菲怀疑这些动物可能是来自地表，或者其他更远的地方，拜托你调查，应该也就是调查这个吧。”
　　张风展开手臂，甩甩头，感觉全身在魔力的浸润下，通透了许多，甚至肉眼可见地，有乳白色的蒸汽从皮肤的毛孔中渗出。
　　“锻炼的效果很显著呢，应该很快，你就能达到不需要我也能自保的水平了。”guri这样说道，“找个安静的地方把肚子填饱，然后就可以上路了。”
　　于是便有一个问题，海底，怎么生火加热食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