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阳生[种田]》云之路

20、翻山

　　这场雪下的突然，化的也快。
　　水顺着屋檐流下来，在地上形成了一个个水坑。

　　锅里煮着饭，方桥坐在炕上，拿着黑色的泥团往筛子上搓，细小的颗粒顺着一个个眼儿掉到下面的笸箩里。

　　二顺在旁边吃东西，他白天吃到了那三两熟肉，到了晚上又饿了，方桥用肉给他换了几个黑面馒头，里面有一些锯末，二顺都没尝出来，直接咽下了肚子。

　　外屋传来一阵香味，饭熟了，伙夫将锅里的饭弄出去，又涮了几次，再舀水，用灶膛里的余热来温水。

　　梁文生帮着伙夫忙前忙后，没事就凑到方桥身边，“三十人的饭就用这点柴火，跟咱们一家开火时差不多，还是人多省柴。”

　　梁家的地不多，地里的秸秆和土地的砟子都是有数的，山上也没有树木这些硬柴，冬天家里能暖和多久全看平时捡多少，家家户户如此，为了柴火争抢打架的事情屡见不鲜。

　　到了昆仑山，这里林木丰茂，别说地上的枯枝，就是经年落叶也有厚厚一层，头一回不用为柴火发愁，梁文生还是习惯了节省。

　　吃完了东西，梁二顺要帮方桥干活，“哥，等它晒干得啥时候，放在火上烤一烤，干的快。”

　　头一回听说要把火药放在火上烤的，方桥嘴角一抽，“我之前说的那些你是不是都没听，这玩意绝对不能碰到火。”

　　怕这个傻小子不当回事，方桥弄了一把混合好的火药粉末放进纸糊成的纸壳里头，插了一根浸了油的棉线，然后去外头寻了一处空地方。

　　“这样装药威力不如弄成颗粒那般的。”方桥拿了一根燃了半截的秸秆点燃了引线，然后快速往回跑。

　　“嘭！”一声巨响，白烟滚滚，纸的碎屑漫天飞。

　　哥俩都被唬了一跳，梁文生攀着方桥不松手，二顺皱着眉，不像平时那般咋咋呼呼。

　　他没记住什么铳和炮，但刚才的直觉告诉他，这玩意有危险，不好对付。

　　哥三个弄出来的动静不小，吃完饭的人纷纷围过来，没看到啥热闹，只闻到了不好的味儿，又各自散去。
　　经这么一遭，梁二顺终于主动去看方桥在纸上画的那些东西，询问枪炮和铁铳啥的。

　　难得他愿意学，方桥耐心的讲解了火药和一些热武器的雏形，二顺连连点头。

　　见他听进去了，方桥道：“这个难，要好好学习，以后多研究才能行。”

　　梁二顺可没听出他的良苦用心，转头对弟弟道：“听到了没，跟着哥好好学，以后造出来这些，我天天给你抢肉吃。”

　　看着方桥给他弄的识字册子，梁文生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这些日子，南山村的人散了七七八八。

　　华阴县的百姓大都逃走避难，这些日子，苗老带人占了那里，开始修缮城墙和工事。

　　渭城那边，李虎和柳西分别招了不少人手，给百姓分田，准备暖和了就种地。

　　胡人几乎攻下了整个雍州，占了几个大城，放出来许多探马，也有小股队伍摸到昆仑山上，多次交锋，胡人没占到什么便宜。

　　这些日子，没见到姜掌柜，他手下的人几次来催促梁岳，问他何时动手。
　　不知道梁岳如何回应他的，好几次，方桥看到那人离开的时候脸色不好。

　　就连朱茂也坐不住了，过来问梁岳什么时候动手，他手下的人准备的差不离了。

　　这回梁岳给了准话，要等到拉尼族人退兵才动手。

　　“那行，我派人再去探探他们。”朱茂说道。

　　“我去。”梁岳道。

　　翌日，梁岳就带着几个人出了村子，方桥也在其中，梁岳说先将他送到矿山，反正是顺路。

　　山里雪化的七七八八，尤其不好走，他们没骑马，走了很崎岖的小道。

　　可能能用爬更合适些，路几乎是立着的，手用的力要比脚更多些。

　　爬到了山顶，方桥看到远处立着一片草人，做的还挺像，草人穿的衣服破破烂烂，风一吹，飘飘荡荡，跟流民的没甚大区别。

　　走到近前，方桥那点好奇心登时无影无踪。

　　上面插的是人，棍子从臀部到喉咙，穿的完完整整，下面是大片的黑色血迹，浓重的连雪水都没有冲淡半分。

　　最近天气冷，有几张人脸保存相对完整，上面的痛苦挣扎真真切切，深深刺痛了方桥的眼睛。

　　面对这种酷刑而死的惨剧，几个人没说话，将棍子揣倒，倒上松油，一把火，都烧了。

　　黑烟盘旋上升到高空，方桥抬头，颤抖着的手慢慢攥到了一起。

　　接下来的路是下山，方桥走在梁岳身后，脚下是碎石，他几次都撞到了梁岳的背上，倒是不疼。

　　走了近两天，方桥才意识到不对，就算是绕路，矿山也没有这么远啊。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方桥问。

　　有人笑道：“走了两日才问，也不怕我们把你骗走卖了。”

　　说话的人有些胖，天生一张笑脸，不过方桥不认识，他说他叫李恩。

　　这两日闷头赶路，李恩像是憋坏了，问方桥，“你猜我们要去哪？”

　　方桥看了一眼身边正在烤肉的梁岳，“安州。”

　　“哈。”李恩突然一拍巴掌，“他们都夸你聪明，果不其然。”

　　这两日太累了，方桥瘫在梁岳的肩上，懒得说谦虚和客套的话。

　　火上烤的是一只鸟，看上去很大，可是被棍子撑开，很快就熟了，肉香四溢。

　　看到那东西，方桥不由得想起山顶的场景，脸色一变，扭过头去。

　　其他人可没有这个顾虑，大口的吃起来，李恩还对方桥道了一声谢，“这矛隼的肉可难吃到，今日托了方兄弟的福了。”

　　旁边有人附和，“这东西确是难打，没有梁师叔的本领，只能眼馋了。”

　　一听这个，方桥心里那股恶心劲登时烟消云散，上去撕下一块鸟肉，吃了起来。

　　不知道是鸟肉好，还是梁岳烤肉手艺了得，这顿饭方桥吃的甚是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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