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阳生[种田]》云之路

15、血战

　　渭南城外，鲜血烫化了大片冰雪。

　　无数流民被胡人驱赶着，不论男女老幼，一股股冲向城墙和城门。

　　但凡有动作慢些的，锋利的刀刃顷刻落下，手误寸铁的流民反抗不得，被逼着爬上云梯。

　　城墙上的守军咬着牙下令，不论任何人，靠近城墙一律斩杀！

　　滚石落下，云梯上的流民被砸落，残破的肢体散落在血泊中。

　　一千余骑兵在西门和北门逡巡，冷眼看着城墙，手里的弓弩对准逃跑的流民，手一松，带走数十条性命。

　　其中一支的箭矢偏了几分，射中干枯老妇人的手臂，她跌倒在地，到处乱爬，凄声哀求。

　　有人驱马上前，一刀下去，人头滚落而下，苍老的面容朝天，面上犹带着无尽的痛色。
　　明明漫天白雪，渭南城外满目赤红。

　　“李虎还不动手！”城南的山坡上，柳西大声痛骂，“他说人马还没集齐，是不是要等到人都死光了？”

　　朱茂的脸色也不好，原计划是利用城内守军来消耗胡人，没想到事情突然有了变故，现在胡人用流民攻城。

　　他们要想救下流民，就要主动出击，李虎不愿意这般自乱阵脚，在这儿，双方起了分歧。

　　远处，梁岳带的人同胡人探马在雪地里周旋。

　　几次三番被骚扰，胡人耐性渐没，立刻增人追杀，几十几匹马疾驰而下，马蹄溅起的雪在空中飞舞。

　　寒风呼啸，双方在平原上飞快掠过。

　　梁岳他们动作很快，仗着熟悉地形，想要甩掉身后的追兵也不容易，就在这个时候，天上响起一道高亢的叫声。

　　“还有一只畜生，刚才都没瞧见……”吴青山呼呼喘着粗气。使劲勒紧缰绳，快速向西转去。

　　“咄！咄！咄！”一排利箭射过来，大都落在地上，一个斥候的马不幸中箭，他快速滚落地上。

　　几个呼吸间，胡人追了上来，雪地里突然冒出一条条绊马索，登时人仰马翻。

　　两侧的雪窝子里蹿出一群人。拎着刀枪棍棒，照着胡人一顿砍杀。

　　追兵很快被歼灭，刚才落马的斥候一瘸一拐的跑过来，赶紧挑选没有受伤的战马。

　　“天上，天上！”吴青山喊道。

　　他刚说出口，五支箭直冲天上盘旋的矛隼，其中三支落空，一支擦过翅膀，最后一支正中胸口。

　　几乎没有听到哀鸣声，矛隼直直掉落在地。
　　西门血流成河，东门却突然打开了，一辆辆马车从里面出来，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地上的车辙分外的深。

　　片刻后，胡人骑兵策马到了东门，此时里面还有人往外逃，突然看到近到眼前的蛮子，惊吓的啊啊大叫。

　　很快，乱刀砍来，东门外躺倒一片。

　　一直盯着城里城外的动向，渭城刺史弃城而逃的消息很快传到李虎和朱茂的耳中，东门被破，已经有胡人闯入城中。

　　两边立刻拔营起寨。

　　前锋营到东门时，李虎已经跟胡人打在一起。

　　胡人队伍丝毫没有乱，箭矢似流星飞速直下，李虎手下的人如同麦子一般，一茬一茬的倒下。

　　“冲过去，堵住门口！”李虎大喊着，手里的链锤舞的呼呼生风，灌足了力气的链锤甩出去，砸中一个胡人的脑袋，登时脑浆迸裂。

　　训练有素的骑兵一边向门口靠近，同时拉弓，眨眼间，又有一茬人倒地。

　　有一些人并没有被射到，可是吓软了腿，倒在地上，被慌乱的自己人踩在脚下，生生践踏而死。

　　“刀牌手！”梁岳抽出了手里的刀，用力挥下，“向前二十步！”

　　一手持刀，一手盾牌的兵士一步步上前。

　　侧面的异状引起拉尼族骑兵的注意，感觉到了威胁，立刻有人下达命令，三队弓手箭指向前锋营的方向。

　　“飞叉手！”梁岳再次下令，“杀！”

　　一百多只支飞叉掷向前方。

　　同时，对方数百箭矢破空而至，前排沉重的盾牌砸在地上，中排藤牌举起，大半箭矢被挡了下来，也有一部分同飞叉相撞，半路跌下。

　　一轮飞叉只逼退了敌人几步。

　　吴青山肩膀死死抵在盾牌上，不敢露头。
　　这些拉尼人弓马娴熟，这么远，他们的弓手可射不到，只能挨打。

　　“长矛手，向前十步！”

　　长矛树立在盾牌间，同时护住两翼，冷森森的矛头直指对手，刀牌手压力顿减。

　　那厢，李虎的人死伤几千，杀红了眼，尸体满地。

　　朱茂他们也在先锋营旁边摆开阵型，巨大的门牌在前头开路，一步步向东门逼近，不停的投掷小臂长的削尖竹竿。

　　拉尼骑兵被半包围，战马一步步向后退。

　　就在这个时候，城墙上传来号角声，旋即，落下无数擂木箭雨，城外扬起一片片血花。

　　先进去的胡人抢下了城头，攻守之势突变！

　　北门外砸出一层肉泥，拉尼骑兵趁机而入。

　　“不能让他们在城上站稳脚！”吴青山臂膀受伤，流出来的血染红了盾牌。

　　这个道理都懂，无论是朱茂还是李虎都冒死向东门杀去，不大的地方像是人肉磨盘，一层一层的绞杀着人命。

　　原本在前锋营中间的梁岳却勒马一步步的退后，很快落到了所有人的后面。

　　占领了城头的胡人攻势更加凶猛，箭雨和火油齐下，城下死伤无数。

　　朱茂耳朵被砍了半截，反手，泼风刀捅进了拉尼人的肚子里。

　　梁有才刚用长矛刺伤一人，半边肩膀被热油溅到，忍着剧痛将跌下马的敌人了结……

　　城墙上的号角声再次响起。

　　梁岳翻身下马，看着远处那个带着头盔的胡人，猛的向前几大步，灰色梭枪脱手而出，破开风雪，带着微弱的啸音，直奔城墙。

　　城头上的拉尼人正在听从指挥作战，突然，他们的塔格掉落城下，不由得大骇出声。

　　“胡人的首领已死，杀！”

　　寻到这个破绽，也到了射程之内，几个营的弓手立刻开始反击，箭矢如雨点，一时压下城头上的气势。

　　陷入苦战的众人听到这个，立刻士气大震，拼命的杀向敌人。

　　与此同时，渭城东边几里外，一队马车陷到雪中，最前面的那辆车轴断裂，弃下坏掉的车辆，渭城刺史怒骂下人赶紧将后面的车推出来。

　　大雪覆盖了泥路上的坑洼，马车从这个坑出来，很快又掉到了另外的坑里，刺史府的下人一个个累的头顶冒汗，不敢多说一个字。

　　刺史千金被迫下车，脚踩在地上，不多时衣衫沾染了泥水，心中不快，拿起鞭子抽了几个推车的下人。

　　她将人抽倒在地，恰好车正好被推动，车轮从那下人腿上碾过，一声惨叫响彻荒野。

　　“赶紧走！”刺史大人催促着上车，命人将那个断腿的下人抛下。

　　喊了几声，下人们动作却越来越慢，他伸头去看，车边的侍卫相互交换眼色，其中一人拔刀刺了过去。

　　渭城外，惨烈的战斗还在继续，几匹马立在雪中，仿佛与这方天地相隔开来。

　　姜谊喝了一口水袋中的酥茶，问道：“如何？”

　　“拿下安州许是够了。”齐昊开口，“其他，不值一提。”

　　“我倒是觉得他们日后会成气候。”姜谊仰头看天，“大乱之世，能人辈出，若他们为我们所用再好不过。”

　　“有些时候没听姜公这般夸人了。”齐昊转头看他，“他们一没有靠山，二没有粮食和武器，又不懂得蛰伏，只凭意气用事，哪里入了姜公的眼。”

　　姜谊目视前方，“他们敢对付胡人，这点就够了。”

　　失去了塔格，拉尼人乱了阵脚，死战一个时辰后，依旧逃走了一半的人马。

　　朱茂和李虎虽然打赢了这一仗，可是没人能高兴的起来，死伤过多，只能勉强算是惨胜。
　　尤其是李虎那边，伤亡过万，如果不是饿着肚子要闯进城抢粮食，他手下的流民怕是都要跑光了。

　　朱茂这边都是打过胡人的，比没见过血的流民自然要强，准备的也足，更多的是受伤。

　　渭城剩下的守军不多，只有几百，他们深知和胡人相比十分悬殊，东门被破时，大都从西门跑了。

　　李虎咬着后槽牙进了渭城，立刻派人将几个城门看守起来，不准任何人出去。

　　吴青山没进城，随便包扎了一下伤口，点了人马，顺着马车车辙往东追去。

　　柳西一路跟着李虎到了空荡荡的州衙，没什么好脸色的道：“跟当初说好的不一样，这次打渭城我们的出力更多，你们不能独占这里。”

　　李虎一屁股坐下，半天没开口。

　　之前他口气大，是仗着自己的人多，今天打了才明白，胡人跟朝廷的兵马不一样，碰这一下，若不是朱茂相助，他们都得交代在这里。

　　“是，你们功劳不小，可我们死了多少人！”李虎手下唯一活下来的将军吼着拍桌子。

　　柳西根本不看他，转头去找梁岳，发现人不见了，对朱茂道：“大哥，你说如何？”

　　“先安抚城里的百姓。”朱茂自己给自己处理伤口，头也不抬的说道，“虎王，吩咐你的人不要随意烧杀抢夺，否则别怪我不念同乡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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