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尼拉飞车》Agila

55、富人和乞丐共存在这土地

　　君宜知道我喜欢闻香，千里送香来机场，赶在我登机前把漂亮的小布袋交我手上。
　　入住曼达卢永的第十天，终于慢慢拆封，取出一瓶比一瓶精致的小香水。
　　国产香水品牌确实越做越好了，从表及里的散发中国文化意趣。五朵里，馥生六记，栖溪，店铺还没打开已经香意盎然。
　　走进馥生六记，她与玫瑰、月到波心、造物之忌、何物狂生、一日诗人，哪一支香，都让人想要驻足，打开呼吸。五朵里相对没那么掉书袋，估计目标人群更原野一些，一支年少一支轻狂，看到香名就已神往。
　　我闻香有个特点，一次只闻一种香，只可以停留在一种香里面。如果条件不允许，譬如身在香水博物馆，必须要珍惜机会多接触不同，那我也不超过三种。三种以上，我会闻不出区别，觉得哪哪都一样，鼻子失去嗅觉。
　　她与玫瑰很清淡。清淡到，喷第一下我是没感觉的。于是，我再来第二下，第三下。这个时候，我觉得我完全可以出门去上班，不会打扰到任何别人。
　　所谓的那些前面接触过的大众知名品牌香水，几乎都非常浓烈，喷一下，我就会觉得我已经不能和人正面接触，因为香气会打扰到对面。两个人保持工作距离，或者挤电梯的距离，如果自己身上的香味传到旁边的人，我会觉得不礼貌。
　　香水是私密的个人印记。
　　而她与玫瑰很清淡很清淡，就是我想要的社交距离。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以知道。
　　蜜橘，玫瑰，荔枝，麝香。配方里的每一种，都出现过在我的TOP 10。
　　五朵里的“桃夭”和馥生六记的“她与玫瑰”，异曲同工，让我分不出区别。两者的配方相当接近，区别是，五朵里用了蜜桃和桃花，馥生六记用的是蜜橘和荔枝，五朵里用香柠檬和香根草，馥生六记用琥珀和喀什米尔木。
　　呈现出来的效果比较接近，桃夭相对热情，她与玫瑰比较佛系，都让我欲罢不能。

　　菲律宾在被世人真正发现之前，是太平洋上一群岛，中国以南四海八荒。印度文化东传，中国商人南行，马来西亚和印尼的□□北上，菲律宾岛群和周边其乐融融。十六世纪，西班牙第一支船开到了这里，给这里命名菲律宾，这是一个西班牙王子的名字。
　　此后三百多年，西班牙向菲律宾传入文化、科学、宗教信仰。十九世纪末，菲律宾民众不堪殖民压迫，起义反抗，在美国的帮助下摆脱西班牙，后和美国拉扯近五十年。二十世纪中，二战日本也肆虐菲律宾。菲律宾正式建国是1946年，比中国早了三年。
　　我一直在寻找这个国家的本土文化，他们祖先的神灵（Inang bayang？Spirit of forefather？）。
　　表面一看，乍以为没有。
　　这里满大街跑的是日本车，吉普尼是战后美国留下的，遍布马尼拉的SM商场幕后是中国老板，打开菲律宾淘宝Lazada，下单后才看到发货地是中国。
　　去剧院，伦敦西区和百老汇音乐剧每隔几个月就要来捞金，一票难求贵过洛阳。菲律宾的年轻人，喜欢听美国R&B，Gabe Bondoc和Jeremy Passion的歌响一首唱一首，哈韩，李敏镐的海报铺得比天还大。
　　但当你身在Tanghalang Pilipino的剧场，或者平托画廊，那种对沉痛历史的悼念扑面而来，那种对殖民生活的愤怒和抵抗入色三分力穿纸背。
　　本土音乐（OPM）相当盛行，不论是在最活跃的头部Livehouse（Music Museum），还是在七区十二剧院各种五零后六零后音乐沙龙。

　　我一直觉得，音乐里藏不住心事。
　　一个人但凡要想把自己隐藏的记忆收纳起来，最隐秘的方式就是谱在曲里，音乐可以使人释怀而不外露。但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音乐其实是最藏不住心事的路途。
　　第一次在黑箱子剧场听菲本土歌手唱歌，卡图图邦天后Bayang Barrios，她的声音一出来，我就感觉岁月以另一种形式穿透我的身体，从前胸抵达后胸，天灵盖抵达脚指头。
　　我不知道她的历史，但我仿佛知道了。我不了解菲律宾的文化和故事，但我已然触摸到，在那些旋律和歌咏当中。
　　此后我一处一处停留寻找。

　　最早接触到的是菲律宾传统音乐Kundiman。此后，途经民谣、流行、R&B、说唱，从老一辈的歌手开始：Joey Ayala，Gary Granada，Freddie Aguilar，The Boyfriends，Mike Hanopol，Apo Hiking Society，到年轻一辈的Ice Seguerra，Gloc-9，再到抱吉他去美国开花的Joseph Vincent，Gabe Bondoc，Jeremy Passion。
　　吉他是标配。
　　不意外地，关注到的都是唱作型歌手。会作曲的都是抱着吉他出列，慢慢形成乐队，或者回归独立。四十以上的歌手更为深沉，作品里总是能看到对社会和历史的关切。二三十的沉沦在拍拖分手，活得更简单率性些。

　　菲律宾岛浮在太平洋西濒，四面环水，海洋气候。这里的雨路过也不过十几分钟到半小时，飓风暴雨，瞬时来瞬时走。上一刻云变，下一秒天清。
　　热情是菲律宾人的天性。热爱生活，随机应变，适应天时。安静的时候，这个民族总是淡淡流出哀伤，暴君曾在此处殖民肆虐。内忧外患，承上启下，愿意以一己之力去开拓疆域的菲律宾人，愿意远度重洋谋事谋生不畏劳苦的菲律宾人。富人和乞丐共存在这片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