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尼拉飞车》Agila

38、平托艺术博物馆

　　牛肉哥说，It means a lot to me。
　　我差点哭出来。

　　一天在平托，人很沉重的，想着明天就回国了，还是觉得要去和牛肉哥道个别什么的。
　　也没给他带礼物，我就在楼上韩国咖啡店买了个冰卡布奇诺。
　　他依然很热情地站在牛肉柜台，他好像随便站在那里就给人感觉满脸笑容的，那笑容像春天，他热情地服务着。
　　见到我，他又一次老远老远就和我打招呼。
　　我说，我明天就回去了，但我四月八月十二月还来的，还有明年六月，我给你买了杯咖啡，但我不知道你工作时间能不能收下这个。
　　他一下子震惊住了。他迅速反应过来，看了一眼附近，说，我要问一下我领导，我能不能收你的礼物。
　　我说好哇好哇你赶紧去问。
　　他跑到领导面前，认真解释并问询，我走过去说，我是他朋友，我给他买了杯咖啡，这样可以吗？
　　他领导看起来比他还年轻，有点害羞并且装严肃，跟他点点头表示允诺，我直接递了过去。
　　又一个客人过来买肉，他忙去了，我在旁边等着。他忙完马上转向我，我给他看我选的放大版花生，我说，这个东西中国没有，我想带回去做个手信，你看看这个东西是要煮的还是不要煮的？
　　他认真端详，最后他发现盒子后面写，Made in Thailand，他指给我看。
　　居然是这样……大意了。问他，那有什么Made in Philippines的赶紧介绍一下。
　　他马上想到了，招呼另一个同事带我去找货柜，原来是芒果干，这个在去年五月的手信，紫涵已经帮我带货了一大堆。
　　后来我看到有宿务的芒果糖，下单了一些。回去他肉档再拜拜一次。

　　他拿出一张纸，上面写了一个名字，他说搜脸书，穿蓝色衬衫的就是他。菲律宾手写体很容易认错，我当着他面打进手机，果然就识别错了字母。
　　我说，回国后用不了脸书哦。他又转身把他电话写了下来。我直接呼过去。他说上班时间不给用手机，所以他无法接听。
　　好了，再摁一下拳头。他特别喜欢这个动作，拳头对拳头。这是好兄弟的意思是不是。
　　这下真的要走了。
　　他眼眶微红：It means a lot to me。
　　我说：Magkikita pa tayo ulit，我们会再见的。

　　今天的平托之旅，不枉一行。
　　真的是太美了。和大雅台火山岛纯自然风光比，平托简直是艺术爱好者的天堂。不能更天堂了，只能这里。
　　教授说，我是真不知道平托艺术博物馆，我在这里也从来没听过，就专业领域艺术爱好者会知道吧。
　　从进门开始，我就像走在棉花上，整个人轻飘飘、兴奋、忘乎身之所在。

　　的士过路费两块五，拿出学生证门票一人十六元，手上提的麦当劳咖啡不给带进去。转身就是绿绿的花园，这样的建筑风格，是哪里的，菲律宾的？西班牙的？老师顾得拍照，没听见我问他，自顾往前走。
　　对我来说是很西式的风格，可能我没看过真正菲律宾本土的建筑，反正也不知道哪个本土哪个不本土。大雅台那个西班牙餐厅很高贵，但一眼过去就只是高贵。平托这个，直接是一种艺术力、来自艺术感的穿透力和震慑力。
　　这种美感，带着丝滑和平缓，带着温润和柔美，带着洁净，向着我缓缓而来。步入眼帘首先是树、绿叶、草坪，沿着石级往前，慢慢散步。很西式的庭院，优雅而安静着。转过去，看到圆圆拱门，草坪上停着一只孔雀。
　　老师问我，这是什么动物。
　　拿百度翻译告诉他英文，他秒懂，WOW了一下。我开始顾得拍照，不再顾其他。那边厢出现两个孔雀，在互相你走向我我走向你然后互相错过。忍不住给孔雀来了个特摄。

　　首先进入的，是□□展览馆，让我猜想，难道平托是南部的人？
　　写得停不下来，这个事等下再百度。
　　又看见大鸟。这简直是鸟的国度。不是普通的鸟，是那种海上的精灵，穿越风暴，从大海的深处、大火的深处，呼啸而来。
　　哪哪都是，菲律宾国家大学、国家大剧院剧场、平托艺术博物馆，哪哪都是。
　　这只鸟停下来后，化成了人身鸟足的女神将。
　　有一只，口里叼一条小鱼。问老师，为什么鸟口里叼着鱼，老师说，因为在某一个古远的说法里，菲律宾人是捕鱼为生、以鱼为食。
　　很形象。
　　老师提醒我看鸟身上的颜色，看呐，颜色多么鲜艳。
　　是啊，那么的鲜艳。马尼拉的街头就是那么的鲜艳，到处是画，吉普尼车身是画，路上每一堵墙是画，房子黄的绿的红的蓝的。
　　我问，为什么南部的鸟那么鲜艳，但北部的图腾却显得色彩没那么丰富？
　　下一秒我自己抢答。哦，是不是因为天气热？
　　南部棉兰老岛天气热，北部吕宋岛相对没那么热，所以南部的人更热情，绘画的色彩更五颜六色，必定是因为自然所致！
　　老师说，棉兰老岛住□□，很多是马来西亚那边移民过来的，所以会带来很多那边厢的风俗。菲律宾是一个南北文化杂糅的国家，往北被中国日本影响，往南是马来西亚，还被西班牙美国殖民。

　　他蹲下去开始击鼓，一边击鼓一边像模像样律动。鼓下面那个乐器，就是我在很多剧场、视频里看到的那个，一排锣铛。老师敲得像模像样，有内味儿了。
　　□□的衣服好美，简洁，大方。那些手工编制的布料，挂在墙上，太美了太美了，生出一种巴赫的寂静的高级的美。把所有的情感，都收藏收纳，进化成为最极简最极简的语言，那就是不需要语言。
　　我很喜欢看那种重复循环但看似变化无穷的编制图案，特别是棉兰老岛□□的。
　　从棉兰老岛藏品室出来，我竟不知道，我的旅途才刚刚开始。
　　可是，墙上的画，画风开始诡异，是我读不懂的那种诡异。隐隐能猜到一些近似于阴霾、伤痛、恶心、压迫之类的情绪，但因为不懂历史，无法知道端倪。
　　求助老师。老师认真为我解读。
　　这里讲的是美国人，那个是日本人，这边菲律宾人，那个中国人，那个是西班牙人，那个是女人，那个是媒体，那个是西班牙被几个国家指住鼻子走。
　　越来越沉重，艺术的语言是夸张的语言，但艺术家写一个画，相当于文学家写了一万字。
　　那种情绪、情感，就在画面当中，一笔一画一笔一画。色彩是进入心灵的窗口，你是什么颜色你就是什么人。

　　国父大学正门对面，从右往左，日本料理店、韩国餐厅、中国奶茶店、美国麦当劳、菲律宾本土烧鸡店。短短不到一百米的街上，出现五个国家的餐厅。国父大学前面的Shaw大道，街上全部跑的日本车，摩托车是日本公司在中国生产的，打摩托车比吉普尼便宜。
　　马尼拉的全球化水平很高，东南西北的文化在这里杂糅。
　　可是，菲律宾人民的心里面，永远有伤痛。他们不能忘记那些被殖民被蹂躏的悲惨的岁月，这些图景经历幻化写进每一张画，或戏谑、或自嘲、或愤怒、或悲伤。
　　老师说，你如果真写成书，别写那些不好的伤心的，我们的人民真诚勇敢善良。
　　哪个国家没有自己的伤疤，那种一戳就痛的伤疤，哪个国家没有愤怒的人。平托就很是愤怒。但他是个绅士，虽是个愤青，但毕竟是中年，知分寸懂进退识大体。
　　我看不下去，因为沉重压着我。
　　来到最后一层，歌颂基督的场域。
　　展厅这一堆土那一堆土，第一次看到艺术家把泥土作为设计，铺设那么广。
　　很轻地播着一首歌。
　　我走了过去，结果我蹲了下来，为了记录这首歌，对着土拍摄五分钟。
　　我也是第一次，对着一平米的土拍摄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