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尼拉飞车》Agila

33、老朋友牛肉哥

　　每门四道题，第一门写了两千字，第二门一千五，第三门一千，因为最后一题不会写，第四门，已经想吐了。一路考到第十一个小时，充分认识到，答题字数真的不在于多，而在于，要回答在要点上。最后一门五百字，交卷。
　　结束这场思想准备了三个月香煎了三个星期的综合考试。

　　从jollibee，到Inasal，最后我终于走进了Max's。
　　每天上下学都会经过的。但还是花了三周五周七周去走进这些街坊店，我这人属实缓慢。
　　店员小姐姐很友好。我问她，你们烧鸡要制作多久？她说，十分钟到十五分钟。我看了看外面暗暗的天，问，你觉得这雨会很快下来吗，我担心待会儿淋雨。
　　小姐姐笑了，她说，我不知道，但现在店里人少，我估计你的烧鸡很快可以上来。她的笑容文静腼腆，一下子把我的冰消逝了。
　　我开始和她滔滔不绝。她说来自北部下面的省，她说在她们省里的学校，一个班级里有四十个学生，老师都很有耐心，手把手的教（然后指着国父大学说，不像这里面的老师，学生只能靠自己）。学生都住的近，中午可以回家吃饭下午再去学校上课。
　　讲到老家家里的事，她话一下子就多了起来，我想插句都插不进去。
　　是比国父大学更好的学校吗？我问。
　　不，大概不会，但我们那里的学校真的很好，不像这里城市里面的学校，这里杂的事情多，城里读书干扰多，我们在县区读书，可纯粹了，大家周一到周五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我发现我现在可厉害了，随随便便打吉普尼，两分钟到学校。随随便便买个烧鸡都能和店员聊二十分钟。打Grab也能聊个一路一个多小时。
　　于是我走进宿舍楼下超市。
　　很熟悉蔬菜水果的位置，还有雀巢牛奶，指甲钳。突然想起来一个人，我往牛肉档走去。
　　他一边卖牛肉，老远老远看到我就大声喊了过来：嗨，我的老朋友，你终于来啦！
　　我一下子很激动上头。我已经来到他的面前。
　　牛肉哥大概是去年十月还是五月认识的。他告诉我，他在台湾打工五年，2019年底他回菲律宾探亲，因为他已经很久没回家了。结果，遇到疫情，菲律宾举国上下都羊了，也封锁了国门。他再也不能回到台湾，于是，他留下来在曼达卢永，在这超市卖牛肉。
　　其实他除了牛肉还有猪肉和别的，但我永远都记得他第一次给我推荐的那款他独门秘方腌制的牛肉，那味道简直美味到我灵魂出窍。

　　我问他这里一整排肉档，这些肉都有什么区别。他跟我介绍说，我负责左边，我们是外企公司供应的肉，右边厢是本地公司供应的牛肉，你可以发现价格是不一样的。
　　我仔细看，确实进口牛肉贵些。
　　牛肉哥特别精神，他也是热情的，他听到我说来自中国，立马说他在台湾待了五年。我真喜欢他。他是一个神奇的、浑身上下散发着正气暖气的小伙子。
　　每次去超市，只要需要买肉，我都会去他档口，闲聊上几句。
　　我不知道自己实在是那么激动了，我语速越来越快。叫他，你教我说泰噶咯语。
　　牛肉？——巴卡
　　猪肉？——巴boy
　　鱼？——衣斯达（isada）
　　蔬菜？——哥莱（gulay）
　　他一边教发音，一边拼写出来，我拿手机记录。他说，你们手机有那个翻译器，一翻就出来。我说，我就爱听你教我的，我喜欢现场学，我看到什么，就问眼前这个怎么说。
　　他问我在这里读什么专业，学费是多少。我拿出手机计算器，把学费转换为比索给他看。他看得眼球都突了出来。
　　他说，如果不给钱中介，直接来学校申请读书，会便宜很多。我说，是啊，可是我们只有通过中介才掌握这个渠道，知道哪个学校比较可以。
　　聊不完，根本聊不完。我已经很激动了，我相当的激动。可我还是和他告别，说外面要下雨了，我得赶在下大雨前赶紧回家。

　　出了超市，我想起来我应该和他合影留个纪念，想倒回去，手上东西太沉，遂作罢。
　　告别时他拿手出来，握拳，把拳面给我，我也伸手和他一碰，下次见。

　　我很开心。

　　今天完成了重要的考试，考试是顺利的。其实考试很压抑，压力大，身体消耗大。但当考试结束，我知道，我又拿下一城。
　　我骁勇善战，却被牛肉哥嘿一下的拳头拍得激动不已。他说，我的老朋友来了。

　　是的。我们是老朋友了。

　　其实这不是我交的第一个菲律宾朋友。在每一次的士上，我已经和许多本地人相谈甚欢，甚至加了脸书，留了电话，他们很愿意下次我过来的时候再去机场接我。
　　生活太美好了，窗面向西，海上有太阳金色的光，傍晚开始，街上灯也亮起。
　　施比受快乐，被牛肉哥喊嘿我的老朋友，简直快乐到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