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狐说》苏妖瞳

8、佛目眼

　　容蕊蕊此时一脑门子的火。她此次来鬼市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可以救爷爷的办法，结果一群鸟人从天
　　而降将交易破坏了个彻底，又莫名其妙遇到了个用鼻孔看人的鸟人公主，狐灼还跟鬼迷心窍了一样对着个仙族人言听计从。现在不仅没有找到救爷爷的办法，还被困在这么个鬼地方，被两个鸟人追杀，怎么出去都不知道。
　　如果狐獴会炸毛，此刻的容蕊蕊一定炸成了河豚样。
　　容蕊蕊横冲直闯地走在这片雨林里，一步一个脚印、气势十足。她想明白了，跟着鸟人公主不会有什么好事情的，不如单飞，狐灼爱去哪里去哪里，反正说白了自己和她不过是远房亲戚关系罢了，关系也没那么到位。

　　容蕊蕊和狐灼是亲戚。
　　如果要硬算关系，狐灼是容蕊蕊的爸爸的表兄的妻子的妹妹，用亲戚计算器算出来容蕊蕊应当喊狐灼一声“姻伯母”，容蕊蕊和狐灼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鬼 关系，于是便选择了直呼其名。而狐族和狐獴族这两个只差了一个字却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家族之所以成为了亲戚，是因为身为狐獴族的杜渐和狐族的狐峨结婚了，而杜渐就是那个容蕊蕊的“爸爸的表兄”。亲戚关系很麻烦，容蕊蕊选择了一错到底，喊狐峨“姐姐”喊惯了，两边的族人也没有硬纠的意思，便随她去了。
　　脑子里一通乱想、脚下一通乱走的容蕊蕊走了半晌后才想起停下脚步打量下 自己到底走到哪了。这个洞好像没有边界和尽头一样，四周仍然是密集的雨林，但不远处隐藏在树叶之后影影绰绰的光源吸引了容蕊蕊的目光，拨开叶子走过去后只见出现了一小片没有被树占领的空地，浅浅的草丛之上闪耀着蓝色的光圈— —是一个传送阵。
　　容蕊蕊咽了口唾沫走到光源旁边开始了天人交战。
　　一个容蕊蕊说:刚想着单飞就找到一个传送阵，这个剧本拿得是不是太好了，怎么看都是陷阱啊，要不要去叫下狐灼他们商量下呢?
　　另一个容蕊蕊说:就这点出息，刚放了狠话骂了人家下决心单飞，这才多久就退缩了?万一这是出去的路呢，那不是捡了大便宜了。
　　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容蕊蕊最终深深叹气准备回去找她那说散就散的塑料 队友们:“我可真是个大好人，这谁看了不说我是个好人?”
　　她回头寻找来时的方向时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记方向。是了，五分钟之前说自己想明白了要单飞于是一通瞎走，五分钟后就把这事忘了的狐獴族公主怎么会去记路呢。
　　“哎。”容蕊蕊无奈地在光圈旁边坐下了。
　　她知道刚刚对着凰音发火是因为自己破防了，其实爷爷的事情并不关凰音的事，相反，凰音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还给自己疗伤。但她当时就是气啊，在听到凰音说着那些“改造”、“实验”、“科技”的时候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特别是凰音那标志性的事不关己的态度更是起到了火上浇油的效果。但这关凰音什么事 呢?人家性格就是那样，也不是她下令让人把爷爷抓去做实验的，她甚至不是这 个世界的凰音，人家里也有一大家子人等着去救呢。至于狐灼那就更无辜了，爷爷的事情自己并没有告诉别人，连杜渐都不知道，狐灼就更无从知晓。她也明白狐灼把月聆泉给凰音是为了让她可以更快速恢复灵力的同时治疗大家，这下好了，全搞砸了。
　　容蕊蕊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哎。” “哎!”容蕊蕊右手一挥抚上自己的额角，闭眼持续叹气，全然没有注意到

　　自己已经触摸到了传送阵，身形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带着那声叹息到了另一个空间里。
　　感觉到撑在地上的左手掌的触感忽然从潮湿的草地变成了干燥滚烫的沙地，容蕊蕊疑惑地睁开了眼，她先是被头顶刺目的阳光闪瞎了眼，接着便看到了入目皆是的黄沙，最后是这片被阳光直射着的火辣土地上唯一的阴影——一座黑色的高山。
　　待适应强光后容蕊蕊终于看清了那座奇怪的“山”，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睁 眼的方式不正确，于是又闭上了眼睛默默数了三秒再次睁开。
　　“哦莫。”
　　那个“山”是一只巨大的黑色蝎子，大得起到了遮天蔽日的效果，在地上形成的一片阴影正随着它缓慢的呼吸一起一伏。
　　容蕊蕊死机了。
　　“伤好的挺快啊，小狐獴。”身后的杀意惊得容蕊蕊想起身向后急撤，却晚了一步，刚回身就被凤珏一把掐住脖子提了起来。
　　凤珏看着手中这只眼神惊恐的狐獴，心中原本的挫败感稍微减少了一些。他想再用点力看到小狐獴露出更痛苦的表情，但心中油然而生的本能畏惧让他停 顿了动作:这会不会是凰音的幻境?我掐的人是不是凤玺?
　　你看到的只是她想让你看到的——而凤珏认为渺音尘最恐怖的地方在于她在人的思维里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你思考到的就是她想让你思考的。
　　这一瞬间的失神被容蕊蕊抓住了，窒息感让她难以思考，求生欲又让她使出了她自认为吃奶的劲从背后释放出几条机械臂对着凤珏刺了下去，却轻易被一旁 站着看戏的凤玺徒手抓住撕成了几段。人在濒死状态下的感受是不准确的，容蕊 蕊认为的吃奶的劲在凤玺看来不过是轻飘飘的力道而已。但凤珏还是在下一秒松开了手上的力量任由容蕊蕊摔在了地上，连带着他自己以及旁边的凤玺。
　　三人很快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地上正在缓慢移动的巨大阴影他们都默契地立马噤声。沙子跟着震动而轻盈起伏，坐在沙上的容蕊蕊也跟着用屁股一蹦一蹦，但身后沉重的、如大山压顶般的压迫让她不敢发丝毫的牢骚，连刚刚被掐完脖子后的恶心感都让她生生咽了回去，独自默默闭嘴干呕着。
　　凤珏两兄弟也不轻松，他们不像容蕊蕊因为背对着只看得到地上的阴影，这 两个人是正对着那个庞然大物，光从表情就看得出来他们此时已经汗流浃背了，真实上演什么是“汗流浃背了兄弟”。
　　好在这只蝎子不是要攻击他们，只是调整了下姿势继续睡觉，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三人在寂静中等了十多分钟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凤珏认出了眼前这只大蝎子，他尽量平复下呼吸，说出了那个让许多修为不够的仙族人听了也要犯怵的名字:“佛目眼。” 镇守沃石牢狱的四兽之一，有剧毒且脾性暴躁，原本是仙孙想从鬼界捕获来
　　当坐骑的，但因其暴烈的脾气和高深的修为，最后不仅没有降服成功还折损了不少兵力。仙孙回去一哭诉，仙帝便将它发配到了这牢狱里面。但从现场的环境来看，它生活得还挺惬意。
　　“哥，那个小狐獴不见了。”凤玺忽然提醒。
　　凤珏气极反笑:“大意了，狐獴原本就是沙漠族群，这里是她的家啊，打个洞逃跑对她来讲轻而易举，可惜这里是个封闭的幻境，她逃不出去的。”凤珏看 了眼旁边的传送阵。
　　此时当空的烈日晒得凤玺感觉自己要化掉了，凤珏却跟没事人一样汗都没出一滴，而化身狐獴躲到了地下的容蕊蕊也感觉舒适了不少，就是对于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毫无头绪，躲在地下脑袋空空地发着呆。
　　忽然，别在容蕊蕊耳朵上的凰音给的战术耳麦里传出了一个与此时地面上的温度截然相反的清冷声音:“容蕊蕊，能听到吗?”
　　容蕊蕊差点泪奔:“吱吱吱吱吱吱!”
　　另一边的凰音把耳机扯下来晃了晃，又戴回去听了一遍，依然是:“吱吱吱! 吱吱!”
　　“她变成狐獴了。”凰音果断给出结论，我在一旁点了点头，“刚好，我听不懂你说话但你听得懂我说话，所以你先安静听我说。我有办法可以救你爷爷，我参与过万灵池的设计和建造，所以记得图纸内容，但建造万灵池还需要几个很重要的东西，其中一个是我大哥手里的'极楼棺'......”
　　“吱吱吱吱吱吱!!”那头的容蕊蕊仿佛激动到炸毛。
　　耳麦里的声音吵得凰音眯了眯眼才又继续说:“......总之，我可以帮你，但你首先要帮我，等我们出去了才可以建造万灵池。同意就吱一声。”
　　“吱!”
　　“好。你耳朵上的耳麦里有我留下的渺音尘的引子，我和狐灼一会儿会定位在你身边传送过来，剩下的等我们汇合了再给你说。”
　　“吱吱!”
　　“真乖。”凰音满意。 “凤麒不一起吗?”我在整理刚换上的凰音给我的衣服——和她同款的连帽
　　针织外套，牛仔短裤和一双黑白色 AJ，背上还贴心地背了个剑袋好给我定位月聆泉。
　　凰音说:“他去找我大哥了，凤珏凤玺那俩兄弟最后如果没死，就拜托凤玄非带回去吧。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我就准备传送了。”
　　“你很喜欢 AJ?”我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凰音微微扬了扬眉，有几分得意之色:“打架的时候可穿不了高跟鞋。”说完凰音将手轻轻搭在我的肩膀上，一转眼便到了一个光极亮的地方。我不适应地用手挡在眼前，居然在手指的缝隙里到了蓝天和白云，而我们所在的位置显然是一个高处，视野极佳，目光所及皆是黄沙。 “好热。”我适应光线后往头顶的太阳看了眼，几乎要怀疑这里已经不是洞
　　窟里了。 “狐灼别动，别出声。”一旁的凰音右手虚抓了一下，一只小狐獴出现在了她手里。
　　容蕊蕊很激动，但凰音先一步捏住了她的嘴:“你也不许出声。” 静默片刻凰音叹出了我认识她以来最沉重的气:“我们，一会就是要打败脚下的这个东西。” 我有些莫名其妙，我们脚下的不是山吗?我低下头:黑色的地面光滑到可以反射出阳光，随着它缓慢又有规律的起伏我意识到这座山它正在呼吸，远远的依 稀可以看见这座山它还有六只脚，正置于沙地之上，因为距离实在是太远了所以不认真看的话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毕竟山有脚这件事情就很匪夷所思。
　　“怎么个事?”经历了这两天的事情之后我的心里接受能力明显上升了很多，转头问凰音。
　　凰音经过一开始的紧张后也恢复了状态，看起来已经安慰好自己了，笑着说: “如你所见，我们脚下是一只大蝎子。”
　　“佛目眼，尾部会发出剧毒的液体，如果被扎中......就像被山砸中一样是死于重压而不是毒液，同时这个毒液好像还可以对着空气直接喷。”
　　我想了想，说:“那我们需要‘盾’，毒是穿透伤害吗?” “我不知道，时间太仓促我没有时间做太多功课。” “吱吱吱吱!”容蕊蕊闻言急了。凰音摸着她安抚，继续说:“最重要的是，佛目眼额头那里有一只很大的眼睛，平时是闭着的但隔一段时间会睁开，从眼睛里放出的光可以复制和摧毁世间一切东西，我需要它帮我复制出月聆泉。”
　　“复制又......摧毁?”我不太理解。
　　“所以，”凰音没有给我继续思考的时间，“一会它要睁眼时你就把月聆泉给我，我把她丢进去。据我推测，佛目眼的弱点也是它的眼睛，复制好之后我们再打它的眼睛，然后一起出去。最后一个问题，她多久能变回来?”
　　我和凰音一齐看向她手中的容蕊蕊，两个人一只狐獴大眼瞪小眼，最终凰音从包里拿出一个 N95 扔给我:“戴上吧，万一是穿透伤害呢。”然后她自己也戴上了口罩。
　　“我感觉到凤珏那两个倒霉透的也在附近，不知道憋什么坏。”凰音将容蕊 蕊塞进连帽衫的口袋里，左手一挥出现了一把有些虚影的金色古琴，“谢谢你的月聆泉，狐灼，我恢复了不少，虽然依然不能满状态但是终于可以让渺音尘实体化一些了。”
　　我有些惊讶:“原来渺音尘是一把琴。”
　　凰音的带着笑意的双眼里闪烁着几分自信，她轻轻抚上琴弦，动作很温柔，像是在抚摸一件心爱之物。我想，月聆泉之所以是金色的，大概就是因为她是与渺音尘是同源的。
　　眨眼间，凰音将我们带到了远离佛目眼的一处沙地上:“记住狐灼，我们要 做的就是等到它开眼，复制好后杀死它，而你要做的就是好好活着和我发令时把 月聆泉给我。”
　　我乖乖点头，“明白。等我们出去之后你可以再回答一次我的那个问题吗?” 凰音轻点我的额头说:“战前不要立 flag 好吗?” 一声清脆的琴声在这个空间里响起，仿佛是为了叫醒沉睡在世间的万物，琴音清冽如山泉又空灵如塔尖的风铃，与佛目眼的低声嘶吼一起回荡在这漫漫黄沙的天地间。
　　有六只脚的巨兽站了起来，遮天蔽日的庞大身躯比我以往见过的任何高楼大厦都要有压迫感，我的视角像极了看过的怪兽电影里那些即将要被巨兽碾碎的可怜的人，不同的是我拿的是主角剧本，我需要去打败它。
　　“好。”于蝎子制造出的吵声之中我听见了凰音的轻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