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害我?》嬴江

3、第 3 章 课上

　　环绕在校园路上的黄葛和香樟晒得绿油油的，连成了一片碧色海浪，穿行在石板路上的紫色短袖的学生，成群结队地行走在阴影之下，一手挡着太阳，一手捧着薄薄的课本。

　　三中最有特色的地方就是湖泊。
　　传闻是建校期间学生用铲子锄头刨出来的，泥土堆在岸上养杨柳，大坑放自来水养鱼。盛夏毒辣太阳对湖面更友好，照得它波光粼粼，偶尔反射的光线照进路过同学的眼睛。

　　尚青目不转睛地盯着石板路，行走起来像漫步目的的幽灵。

　　看得出他有些拘谨，赵显生摸着下巴，随便找了个话题：
　　“你看过《纽约的一个雨天》吗?”

　　尚青摇了摇头。
　　他躲在树阴下面，步伐放缓了些。

　　没看过，不过略有耳闻。

　　“里面有一句台词我很喜欢。”

　　尚青嗯了一声，跟着赵显生步伐逛了一圈。
　　尚青沉默地往前走，赵显生兴致高涨地给他介绍，听起来叽叽喳喳的，烦人。

　　他看旁边的人捡起一片落叶。

　　尚青正觉得奇怪，往上看，盘根错节的树上没挂一片绿油油的叶片，相反，他看见的是修剪整齐的枯木，树皮干燥得啪嗒掉落在地。

　　赵显生顺着他的视线看上去：

　　“这是黄葛，他有自己的生长周期。”
　　“我记得是一年为界，落叶的时候就是他埋在这坑里的时候。”

　　他们去报道时，班主任没有在办公室。

　　赵显生从教室后面拖了张桌子放在讲台旁边，正对着第一排靠近走廊的位置。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坐在离尚青最近的位置上。

　　尚青站在讲台旁边，单手拎着书包，指着最后排角落的空位问：
　　“那里有人吗？”

　　每个高中生可望不可及、想坐又不敢坐的VIP座位。

　　赵显生理所当然地摇了摇手指，反应过来后像见鬼似的：
　　“同学，我刚把桌子给你搬上来了，不领情？”

　　“我以为你要坐这里。”

　　“你误会了。”

　　赵显生的视线垂在讲台旁的座位，勾着唇角，偏头示意尚青坐下。

　　行。
　　尚青初来乍到，不想惹麻烦。

　　他叹了口气，精疲力竭似地趴在桌上休息。
　　就算是背对着教室同学，他还是承受着四面八方传来的探究目光。

　　救命。

　　“班主任还没过来，你先上两节课适应下。”

　　尚青的头被摸了一下，原本冷冰冰的神情更僵硬了。
　　他忍着心里的烦躁，把头埋得更深：

　　“谢谢你。”

　　“下午的课是心理，政治历史，单周心理双周音乐，政治历史连堂。”

　　赵显生把自己的书给他，还递给他了一支笔：
　　“欢迎来到华炎三中，尚青同学。”

　　尚青原本打算坐最后一排当个透明人的，通过赵显生和班里其他男同胞的努力，他成功地成为了第二个知名人士。
　　第一个是新学期开始就崭露头角的赵显生。

　　心理课是高三期间为数不多的自习课。

　　刷数学英语卷子的同学比比皆是，因此形成了这样一个怪相：每等心理辅导员翻PPT时，大家鸦雀无声。
　　当辅导员下来讲课巡视时，翻书、藏卷子的声音整齐划一。

　　最后全班用哄堂大笑掩饰自己的心虚。

　　今天这堂课也是这样。
　　连他的课代表都在画函数单调性。

　　站在讲台上的老师拿着保温杯，余光扫过全班同学。

　　什么时候讲台旁边多了个人？
　　他打量着这个生面孔。乍一看是个绑着长发的女生，带着青春期的腼腆安静，像个会乖乖听课的学生。

　　尚青托腮，拿了张白纸正计算16PF人格测试自己得了多少分。
　　突然感受到了一阵感动而强烈的视线。

　　尚青抬头，不料刚好和心理老师对视一眼。

　　糟了。
　　和老师对视的学生最后下场，起立回答问题。

　　尚青在心里双手合十：行行好，别抽我。

　　老师微微一笑，移开了视线。
　　“好的同学们，全部抬起头来。我们来做个小游戏。”

　　教室屏幕上出现了两张照片：
　　第一张是同龄人愤怒地指着另一个同龄人，两个人一站一跪。

　　第二张是相互拥抱，手抚摸着对方的脊背。

　　“这个游戏的规则是这样的，模仿图中人物动作和神情，情绪充沛的保持一分钟。”
　　“首先，我们要找两个演员。”

　　全班鸦雀无声，都默契地把笔悄悄放下了。

　　心理老师的视线环视整个教室，没有注意到躲在视线底下的尚青。
　　他怂着肩膀，缩成一团。

　　“这位同学。”
　　尚青感觉有人拽着他的后衣领，把他从座位上提起来了。

　　我靠...

　　他浑身僵硬的站在座位上，像只小鸡仔被被抓在手上。

　　“另一个人，就他旁边那个，改数学卷子的人来吧。”

　　赵显生提前一步，像是预判到了老师的话。
　　他匆匆地放下笔，虚扶了一把落水小狗，俩人站在讲台中间面面相觑。

　　尚青看起来都要碎了，他的眼睛盯着讲台上黑色小孔，头都不抬。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苍白又脆弱的放在身旁。

　　同学们替他捏了把汗，新同学第一节课就被粗暴对待，真可怜。

　　“来，同学，你们随意分配一下角色。”

　　赵显生本身颜值出挑，眉眼一丝侵略的野性。

　　而尚青虽然眉眼稍显稚嫩，但面部轮廓流畅，骨骼感分明。
　　特别是一双杏圆眼，眼睛水汪汪的，就像是安静的湖面上撒下月光。眉目流转就在传情，鼻梁高挺唇色浅淡。
　　美得遗世独立。

　　台下难得吵吵闹闹。
　　争论着谁跪下更带感些。

　　“你先选吧。”

　　尚青退后一步，藏在赵显生的背后。
　　红着脸，做了几个深呼吸。

　　班上的同学一点也不嫌事儿大：

　　“赵先生，绅士一点，让一让新同学呗。”
　　“对呀，初来乍到就让人跪下，多没礼貌。”

　　“别当老流氓。”

　　赵显生做了个OK的手势，主动选了跪着的那个。

　　尚青一怔。
　　他看着一米九的男人跪在他面前，原本是单膝跪地的动作被改成了双膝跪地。

　　一个寓意不怎么好，虔诚地请求原谅的动作。

　　尚青连忙拉住他的手臂，想把他拽起来。

　　但赵显生挥了挥手。

　　算了，随他。
　　尚青皱着眉头，明明应该是厌烦的情绪，心脏却隐隐抽痛。
　　从他跪下的那一刻开始，尚青的呼吸加重了几分。

　　他重重地呼出浊气，连带着胡思乱想。

　　尚青也不再不好意思了，指着赵显生开始酝酿情绪。

　　他抿紧嘴唇，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人，莫名开始积攒怒气。
　　他们眼神相对，赵显生却连一点躲开的意思也没有。

　　不喜欢他，心脏却扑通扑通地跳。
　　应该是生病了，鼻子堵塞着，呼吸不畅。尚青张了张嘴，发现喉咙疼痛发紧,咽口水都困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渐渐的，尚青眨了眨眼睛。

　　“你以为你是谁啊...”

　　尚青的手臂发酸，眼睛也酸疼。

　　他抹了把眼泪，默默地把手撤回来，一个人站在原地发呆。
　　赵显生愣愣的，脸上留下了泪痕。

　　“我从教那么多年，第一次两个人都流泪的。”
　　心理老师清了清嗓子，伸手拉起赵显生。

　　他做点评的时候专门看了看座位表，微微一笑：

　　“刘同学流泪我倒是不惊讶，尚青同学哭，我挺惊讶的。”
　　他开玩笑说：“我还以为图片放错了，内容是情侣吵架分手呢。”

　　“老师，他叫赵显生。刘同学的座位和他对调了。”

　　“哦哦，赵同学啊。”
　　“你演得挺不错的，深情款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