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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春日楼 ...

  •   “快快快,春日楼新出窖的胭脂醉,去晚了可就喝不上了。”

      “魏兄,每次就你最积极,这会去只怕姑娘们还没梳洗上妆呢吧,哈哈哈哈。”

      两个年轻男子一前一后,急匆匆的走在上京的繁华街头,每到天色渐暗,九州国的上京就会亮起盏盏相连的华灯,而这一片繁华的中心,还是要数护城河畔的商业街,这两位男子口中的春日楼,便是这商业街最有名的青楼。

      春日楼惯例,每隔一个春天便出窖一坛新酒,而这坛美酒,在价高者得之后,会有还是处子之身的花魁亲自送到房内,这酒的价格,就是花魁初夜的价格。

      傅隐推开挤在花魁房间,穿的五颜六色的姑娘们,端着个红漆托盘,哼哧哼哧的。

      “大家都散一散,要开门了,一会婉娘罚你们三天不许接客。”

      “小屁孩,瞎说什么混话,那还不得把咱们渴死。”

      姑娘们说着无伤大雅的荤话,互相调笑着,扭着水蛇一般的软腰,往春日楼的门口去了。

      这次的花魁原本是上京的文官顾家的千金小姐,名叫顾依依,只因其父亲在酒后写了一些狂悖之言,被圣上免去了职位,贬去了皇陵做苦力,女眷则悉数发卖,这位小姐就被春日楼的楼主秦婉娘买了来。

      “顾姑娘,你都哭了一天了,到晚上眼睛都要哭坏了,到时候贵人压了价,你可是要有苦头吃的。”

      顾依依梨花带雨,哭的靠在床边,谁问话也不搭理。

      “我说顾姑娘,到了春日楼就要守春日楼的规矩的,你看,这么好看的新衣服,我想穿还穿不上呢。”

      傅隐伸出细长的手指,艳羡的抚摸过大红衣裙上,用金线秀成的并蒂莲花。

      “我跟你们不一样,我自幼饱读圣贤书,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做...”

      话都说不完,顾依依又痛哭起来,傅隐搬了凳子,端坐在她的身边,伸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替她顺气。

      “顾姑娘,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可是你还是个无知的人。”

      “你什么意思?”

      顾依依赌气一般推开傅隐的手,怒目圆睁。

      “那些老学究的话,最是骗人。要是这个世道能给女子一点好的活路,还至于有这春日楼的存在吗?这次婉娘把你买了回来,还能用钱替你筛去一些好色之徒,若是那些黑心窑子买了你,你还不得被生吞活剥了?”

      “你说这些话,简直是有伤风化,女子守节,还有什么错吗?大不了我还可以以死明志。”

      “守个屁节,你给谁守?你婚配了吗?不过就是被你父亲连累的可怜女子罢了,你父亲酒后失言,又和你什么干系,简直就是可笑。”

      傅隐越说越激动,干脆站起来背着手,慷慨激昂的说着自己的观点。

      “要是我做皇帝,肯定不会让普天下的女子受这般苦楚...”

      “小兔崽子再浑说,看老娘不扒了你的皮。”

      还没等傅隐说完自己的宏图大业,就被一声喝断,来人便是春日楼的楼主--秦婉娘。

      “婉娘,我这不是在劝说顾小姐想开些嘛。”

      秦婉娘涂着朱红蔻丹的手在傅隐的额头上点了一下,看她讨巧的笑出一对虎牙,嗔怪的瞪了她一样,便走到了顾依依身边。

      “路有饿死骨,商女做锦衣。顾大人也曾经是一位爱国爱民的好官,可惜了,这般容色的女儿,也只能流落风尘。”

      “你怎么知道我父亲的诗?”

      “你父亲做这首诗的时候,纪王正在问我春日楼给姑娘送他亲笔写的字呢,你父亲这般的清流文人,早已经被人视作眼中钉了。”

      顾依依沉默不语,父亲一生清廉正直,只因为看不惯朝廷为官的同僚一到晚上便纵情声色,所以酒后才写了讽刺的诗,没想到被人给传到了贵人耳中,家中才造此灾祸。

      “顾小姐,你若真的有这志气,才应该要好好活下去,世人都要看你笑话,你偏要活的恣意,人生只此一次,可不要走了不归路。”

      空气变得寂静,顾依依把头埋在□□,抱着自己的胳膊,默默哭泣。

      秦婉娘给傅隐使了个眼色,俩人一起悄悄关上门,走了出来。

      “婉娘,为何顾依依不愿意挂牌子,当了花魁多风光啊。”傅隐扶着秦婉娘下楼梯,不接的问着。

      秦婉娘冷哼一声,语气自嘲。

      “众人都说这春日楼风光无限,这里的姑娘都是精雕细琢的美人儿,可说到底,不也只是这些达官贵人的宠物罢了。”
      傅隐自小生活在春日楼,每每出去办事,谁都要给她几分薄面,就连那些贵公子听说她是春日楼的人,打赏也要比旁人丰厚一些。可同样是春日楼的姑娘,婉娘从来不让傅隐挂牌子,自己与楼中的姑娘一样,琴棋书画样样都学,甚至歌舞比这些姑娘学的还要刻苦些,就连她们不学的剑法,婉娘也会找人精心教导,但却从来只让她干一些杂活,对于这一点,傅隐一直想要问个明白。

      “婉娘,是我长得不好看吗?为何你从来不让我挂牌子。”

      走进秦婉娘香气氤氲的卧房,傅隐一边给她捶打肩背,一边道出心中疑惑。

      秦婉娘对傅隐的疑虑也早有准备,因为就姿色而言,傅隐虽然十七,但早已经出落得十分标志,与楼里已经挂牌子的姑娘不同,她身上还有这少女独有的娇俏,但傅隐于她而言,也只是故人的托付而已。

      “你自出生就被人预定了,那人说好你十八就来接你,所以你也不算是我春日楼的姑娘,我也只是受人之托。”

      “订我的,是谁?”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被秦婉娘拒绝后,傅隐倒也不气馁,毕竟就剩一年了,她有耐心等。

      夜深了,一年一度的新酒出窖正式拉开帷幕,春日楼前万人空巷,但大多都只是来凑个热闹,并没有什么真金白银来参与这种高强度的竞价。

      “各位贵客,接下来由我们的花魁顾依依,顾姑娘,为大家展示今年的佳酿--胭脂醉。”

      秦婉娘在春日楼二楼的露台上,对着下面笑意盈盈的说着。

      万众瞩目中,顾依依缓缓走到露台的栏杆前,在把长街照耀的犹如白昼的灯光前驻足,美人的脸上不只是胭脂还是泪痕,淡淡的粉色让人分外怜惜。

      “好一坛胭脂醉,果然配的上这么美的名字。”

      楼下人头攒动,已经有人甩着钱袋子开始喊着钱数,但这样的散客并不是春日楼的目标,正对着露台的对面,是早已为贵人预备的包厢,他们把自己的竞价告诉身边的小厮,再由小厮穿过长廊告诉计价的人,计价的伙计在一轮结束后,会公布最高价位,一炷香后竞价结束,最终价高者拍得美酒,抱得美人归。

      “现在最高出价五百金。”

      一声锣响,顾依依的眼睛也闭了起来,傅隐在一旁看出她的痛彻心扉,悄悄捏了捏她的胳膊。

      “最后竞价最高者三千金,恭喜贵人。”

      顾依依就这样,彻底的成为了这花街柳巷中的一员。

      等到繁华散去,傅隐拿着剑谱坐在窗前,她这本剑谱是她最初启蒙时就学的,招式早已经烂熟于心,但婉娘说这本剑谱是那个人送她来的时候,襁褓中就有的,虽然只是武学入门的的简单样式,但她也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关于这个人的线索。

      第二日,按照春日楼的惯例,已经被卖掉初夜的花魁,会在晚上坐上华贵的花车游行,以示自己可以接待客人了。

      但是花魁终究与别的姑娘不同,就算是挂牌子接客,价格也是普通人承受不起的,有的人散尽家财,也只得和花魁隔着纱帘说上一刻钟的话。

      顾依依自游行回来,便不吃不喝,整个人神情涣散,大有寻死的意思,急得婉娘团团转。

      “白日还好着呢,就是出去巡游了一圈,不知中了什么邪,贵人明晚就要来,她这副模样,我拿什么给人家交代!”

      拦下准备去给顾依依送餐食的丫鬟,傅隐端着一小碗鸡蛋糕,进了她的房间。

      “顾小姐,咱们春日楼自己养的小笨鸡下的蛋,我专门给你淋了新磨的香油,你闻闻。”

      傅隐把鸡蛋糕在顾依依的面前晃了晃,但她还是泪水涟涟的别过头,苍白的嘴唇已经干的起皮,一看就是一天没有喝水,再这样下去,春日楼花魁身亡的消息,就够坊间谈论许久了。

      叹了口气,傅隐把碗放在一边,给顾依依掖了掖被角。

      “我不知道你巡游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但你得想明白,你父亲喝酒的时候都有谁在,原本这些话应该是说给体己之人吧?如何就从你府上传出来,以至于你们遭此横祸?你不想给你父亲报仇吗?”

      听完这话,顾依依灰蒙蒙的眼神里闪出一丝光亮。

      “那天,是在我们家吃的酒,还是我母亲亲手做的饭,柳郎...柳郎,你怎么会?”

      顾依依说着,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抓住被子,脸因为过于纠结的心理而变得扭曲。

      “昨晚游行,他竟然还来看我,我以为是对我有情,原来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看着她的样子,傅隐心疼的把她搂在怀里,这春日楼的人,最忌讳的就是带着对旧人的爱进来,活也活不了,死也死不透,只不过是反复折磨自己罢了。

      “我要吃饭,我要好好活到见到他那天,我要亲自问问他,究竟是为什么。”

      傅隐把鸡蛋糕递给她,看着顾依依活着眼泪吃完,虽然往后余生都有可能带着恨意生活,但也总比白白送了命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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