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从此眠山无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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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说完这段长长的话，语气由激动转为最后的低落。她蓦然抬头，眼角滑下两行晶莹的清泪，嘴角吟上一抹恍惚得仿佛将要随风而逝的笑容，声音轻得如羽毛。
“师傅你……满意了吗？”
夜槿恒剧烈一震，望着黛蜜的那流着泪的笑容，心里一阵楸痛。一种冲动在莫名叫嚣，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大叫着：不该，不该……
他看着眼前流着泪却一脸倔强的女子，心神一下子就恍惚地没了方向。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缓缓地向那张的脸靠近……
“师傅相信我吗？”
夜槿恒眉头一拢。黛蜜眸光一黯，心尖一抽，呐然轻问：“相信么？”
就在离她的脸不及一寸的距离，夜槿恒的手猛然僵住。他挣扎了许久，终是沉重地吐声：“只要蜜儿你好好向柔儿道歉，我……”
“哼！放屁！”那心疼的眼神，那伸过来的手带来的感动顿时灰飞烟散。手划了条弧线，大力的拂开那只匀称莹润的手。
夜槿恒倍感无力，声音依然低沉，却更增了几分“怒其不争”的失望。“蜜儿，莫要闹了！”
“我就的要闹！”黛蜜狠吸了一口气，怒目相向。“你为了她，第一次对我凶！好！很好！夜槿恒！我告诉你，我不止不懂礼教，我还不知廉耻，夜夜和司寇云战同床共枕！你不是把一切看在眼里，看得很享受吗？怎样？你后悔收了我这个无才无能无礼无德的徒儿了吗？呵！真是万分抱歉！我有愧师傅教诲，有辱你堂堂云霄宫宫主的声誉……徒儿卑陋！无礼！无颜再呆在眠山！”
声声如陨落的流星，散发着炽热的绝望。
黛蜜听见自己吼得已经嘶哑破音了，只是看不见自己眼里的那片死灰。
她唇瓣诡艳的笑意让夜槿恒瞬间感到心里一阵慌乱。他伸了伸手，嗫嚅道：“为师不是这个意思……”
黛蜜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脑子里被怒火，失望轰轰地冲击着。她狠狠地抹了把脸上的泪，用力紧握双拳，指甲插进手心。泛红的双眸锁定夜槿恒，坚定地重复：“从此……我颜黛蜜，再不回眠山！！！”
是你不相信我，是你把我给丢了，从此……我再不回眠山。
再不回眠山……
一时间，夜槿恒脸色煞白，眸里溢满不可置信。方才的怒气和失望消失殆尽，此刻只有毫不掩饰的惊愕和痛楚。怎能？她怎能离开眠山？
他迅速拉上黛蜜的臂弯，俊眉紧蹙，薄唇哆嗦。“不！我不答应！”
黛蜜闻言，露出一抹怪笑。“你不答应？师傅你还真是奇怪了！既然眠山容不下我，我走还不行么？”说罢抽出自己的手，便毫不留恋地转身跑上木梯。
周伯和大娘紧张的唏嘘声，朦朦胧胧传来。
“哇呜呜……”
忽然一道小儿委屈的哭声响起，是南儿！黛蜜忍不住回头，见南儿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溢满泪水，正扁着小嘴，委屈地看着自己，满是控诉。她闭了闭眼睛，忍住心里的酸涩，回过头，转瞬间便进了树屋。
夜槿恒还呆愣在原地，直到她的身影隐进了屋里，才恍然回神，抬起一口气，飞身追了上去。
“蜜儿！”见她手脚迅速却凌乱地收拾着包袱，心里的慌乱愈发浓烈。夜槿恒扳过她，按上纤柔的双肩，声音隐隐有些颤抖。
黛蜜别过眼，扇子般的睫毛密密覆下。
“蜜儿，别闹了，可好？”她的声音沉得如同秋雨，湖眸凝注，竟带着一丝哀求。
她冷冷掀了掀嘴角。可好？想起那些春夏秋冬，这谦和如玉，清雅如泉的男子时常如此般对她柔声浅笑……他总问“可好？”以往三年，她从来都无法拒绝这样温润如水的声音。今日这熟悉的声音再次响在耳边，却已是这般讽刺的情境。
她浅笑，“我不闹，夜公子……请放手。”
夜槿恒又是一怔，手不自觉微微松开。夜公子？如此疏远的称呼，竟是想要将三年来的师徒关系……划清吗？
不顾他黑灰一片的眼眸，她冷漠地挣开他的双手，转过身。继续收拾包袱，却怎么也收拾不爽利，衣服折了又打开，再折再打开，气得她索性把它们卷成一团，硬塞进袋里。
三年前，黛蜜背着这个无比怪异的旅行袋来到眠山。再背着它离开的时候，它已是一片斑白，漂去了流年的碎影。
夜槿恒又走近黛蜜两步，试图像以往那样拉起那双小巧细软的手，可是却仿佛惊怯般不敢靠近。
“蜜儿，不要走。”声音宛若潺潺细水，无尽蜿蜒。
黛蜜不语，依旧不看他，更加快速地收拾着衣服。包袱忽然被一只莹润修长的手掌压住，一阵淡淡的墨香袭来，她无奈地看了眼不知何时已走到床边的夜槿恒，淡漠道：“夜公子这是干什么？”
“蜜儿，我……”他眼里波涛汹涌，又大概因为第一次做这样的小动作，有些赧然。半响，才似是鼓起极大的勇气，开口道：“别走，可好？”
“不好！”
她觉得自己快窒息了，眼眶里又是一浪酸涩，她避开夜槿恒的凝视，塞进最后一件衣服，背起旅行袋，转身往门口走去。
在经过桌子的时候，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从袖里掏出一物放到桌面，走下树屋。
簌簌秋风吹乱发丝，她不急不缓地走着，经过一脸担忧的周伯，经过满眼不舍的荷大娘，经过眼睛肿得像是核桃般的南儿，却不敢正面望他们一眼……那是她的朝夕相对的亲人啊，她心中又如何舍得？可是她没办法再留在这里，夜槿恒的每字每句，每个失望冷漠的眼神都似石棱般割得她痛彻心扉。
夜槿恒一脸苍白地跟在后面，看着黛蜜的脚步一步一步移动，仿佛踩着自己心尖一般，失去的恐惧越来越强烈。
他加快步伐，一把拉着黛蜜。“蜜儿，别走。”
黛蜜不语，甩掉夜槿恒的手，继续走。
还没走出两步，夜槿恒又一把拉住黛蜜，恳声道：“别走。”
黛蜜觉得自己快要憋不住，委屈得只想大哭，可是那份骄傲却把快要漫出眼眶的泪水狠狠地逼了回去。
她依旧不语，想要甩掉夜槿恒的手，却发现这次他真用上了劲儿，自己根本无法挣扎。
“放开！！”
“蜜儿……别走。”夜槿恒依然重复着同样的话，似乎只要这样，她就真的不会走。
“别走！别走！别走！夜槿恒，你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话可说了吗？”一股热流灼痛了眼睛。愤怒至极，反而轻声笑了。
“要我不走可以……”
夜槿恒神色一松，眼里艳光四射。
黛蜜瞄了眼不远处的裴沛柔，手一指，斩钉截铁道：“我不走，她走！马上！”
夜槿恒眼里的光亮刹那间黯了下来，看了眼还在昏迷的裴沛柔，脸上显出一丝为难。
把他的表情丝丝看在眼里，她心里更痛更闷更酸，嘴角的浅笑一收，捎上寒霜：“那好，她不走，我走！”
她用尽全身力气奋力甩掉夜槿恒的手，他怕弄伤她，不敢再使劲。
黛蜜趁着这一机会，成功地挣脱了夜槿恒的手，转身，加快脚步。
夜槿恒无法，只好挪步挡到她前面，“不，我不让你走。”
黛蜜再也受不了，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不屑地看了眼夜槿恒，眼里却噙着泪水。“你不让我走？哼，还真是可笑！我有手有脚，想走就走！难道你还想拦着我不成？不要以为你贵为云霄宫主就可以左右我！我告诉你，本姑奶奶在这里待不下去了，再也不要碍着你的眼，再也不想招你嫌了，行不行？！”
夜槿恒不禁向后踉跄两步，那白玉般的俊脸已无一丝血色。黯淡无光的眼睛已蒙上一层水雾。唇瓣颤抖着，哀声喃喃，声音飘渺得如同在九天之外。
“没有……我没有……不是……”
黛蜜看着那俊美男子的脸，看着那双满是痛楚的湖眸，心里痛得像是被撕开了两半。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冲动想要哄回他。算了，算了，我一切都不计较了。我原谅你，原谅你，我不计较你对我凶，不计较你让我受委屈，不计较你不相信我……我不走了，不走了……
可是她却没有办法张开嘴巴，心里的委屈，愤怒，屈辱，还有不被信任的失望交杂错乱，如狂风暴卷，纠结不休。
“恒哥哥，恒哥哥……”
正在此刻，昏迷中的裴沛柔忽然低低呼唤，紧闭的杏目嘤嘤含泪，正一副楚楚可怜的摸样！
夜槿恒下意识回过头……
黛蜜阖眼，苦涩一笑。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也同时转身，往山下奔去，留下一个决然的身影！
夜槿恒正欲去追，裴沛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恰时地又柔情万丈地喊了几声，还带着几声痛哼。“恒哥哥……别走！唔……好痛……恒哥哥……”
夜槿恒顿了一会儿，墨眉紧紧拧着。最终，他还是停住了脚步，无力一叹，转身往裴沛柔走去。
“诶，蜜丫头！丫头！”
“蜜儿！不要走，不要走！你不要南儿了吗？不要走……”
南儿撒着小腿向黛蜜追去，略微圆胖的小身子一顿一顿的……那只通体雪白的小白狐也跟在南儿身后，呜呜叫唤。南儿跑得很快，可是和黛蜜相比，却根本追不上。最后气喘吁吁地跌坐在地，黑黑的圆脸上满是泪痕，圆嘟嘟的小手在眼睛上擦来擦去，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我会讨厌你的……蜜儿，呜呜……我会讨厌你的！”
只有端木宇施展轻功，追了上去，截住了她。“蜜儿宝贝，别意气用事！你一个人要去哪里——”
“别操心了，天大地大，去哪里不行？！”
“可是……”
黛蜜忽然停住脚步，沉吟了半会儿。抬头望着端木宇，眼里隐隐含着期盼，“端木宇，你可相信我？”
“我……我也想相信你，可……”
最后一丝期盼没有了，端木宇，连你也不相信我……
黛蜜摆摆手，制止端木宇再继续说下去，淡淡说道：“罢了！罢了……”我输的不是裴沛柔，输的是……你我之间。
她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走去，只余脸色凄然的端木宇留在原地，嘴里细碎念着：“蜜儿，你要是因吃醋而犯错，也不是不可能……你心里……”
黛蜜托了托背上的旅行袋，一步一步重重地走在路上，脸上的泪痕早已风干。
走了快一个时辰，终于到达青风镇。一时间不知该何去何从，只好于鼎沸人群中左顾右盼。
当夕阳的余晖在青风镇留下最后一支残舞时，青石路的尽头，终有一辆载满稻草的驴车慢慢驶来。
黄昏下，那车影渐渐清晰。驾车的是一个憨厚的大叔，车后的稻草上坐着一个身穿碎花衫的妇女。黛蜜打量了一下：这应该是一对夫妇。
黛蜜跳到大街中央，朝着驴车使劲儿地挥了挥。
“吁！”大叔长啸一声，拉住那两匹驴子，稳稳地停到黛蜜面前。“姑娘，怎么了？”
“大叔，你们出城吗？”
“出咧，要出城去送货！咋啦？”
黛蜜一喜，忙问：“大叔可以载我一程不？我银子不多，不敢请马车！你看能算便宜点儿载我一程吗？”
“嗳，说那话干什么？咱们这小驴车，收什么银子呀！你不怕委屈就好。只是姑娘，你要去哪里？这顺路吗？”稻草上的妇人呵呵笑着，热情极了。
黛蜜心里一暖，眉眼弯得像月牙般，使劲儿点头：“顺路顺路！我去哪里都无所谓，你们到地点就放我下就好了！”
“那就行，姑娘要是不介意，就上车吧！”那妇人伸手拉她，她顺势一起身，歪歪地坐到了稻草上。
黛蜜扭了扭身躯，调整着坐姿，与那妇人并肩坐着。“大娘，这草下的货不会压坏吧？”
“不打紧，就你这小身子骨，呵呵呵，压不坏！”
大叔回头见黛蜜她们坐好了，扬起鞭子，“驾”了一声，喊道：“坐好了，走咯！”
夕阳西下，两边的风景慢慢后退，驴车缓缓前行，时不时地晃动几下……
“月儿弯呀弯呀……思念的花儿一般，待嫁的新娘哟……正月来呀，阿妹对镜梳妆……那小脸蛋红彤彤，羞答答呀羞红了脸……哥哥呀，谁把妹娶回家……”
“妹妹呀，月亮圆了的时候，哥哥把你娶回家……月儿弯呀弯呀……”
大叔和大娘扯着欢快的嗓音，你一句我一句地和着歌，情意绵绵，十分默契……声音并不十分悦耳，可在黛蜜听来，却宛若天籁般动听。
声音回荡在小路上，一曲又一曲，经久不息……
多好，如此相爱到老，生世双人，携手白头……
这种属于别人的幸福令黛蜜不由自主地笑了笑，然后鼻眼又是一阵酸涩，遂转过头闷闷问道：“大叔，你这车是去哪里的啊？“
大叔回头呵呵一笑，眉角的皱纹仿佛也跟着笑起来。“京城。”
“啊？？？”黛蜜身子一歪，险些摔下马车。
京城……京城？天啊，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从此眠山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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