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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挑衅 ...
漫天飞雪,若飘零的蝶翩跹而下。
自那日同广平王谈判后,云娆回来就染了风寒,一连烧了月余才略略有所好转。
兰烟端了熬好的药汤来,扶起云娆,用汤匙舀起一勺递到她嘴边。
苦涩的味道随着水汽扑面而来,她端起碗闭了眼仰头喝下。
“公主慢些喝,太医方才说您的病好的这样慢,是因伤心郁结所致。”兰烟接过空着的药碗,捧来一碟蜜饯,“这是王爷吩咐下人送来的,今年新摘的青梅风干晾晒裹了紫堇花蜜。”
云娆有那么一瞬间的愣怔,仿佛回到了幼时,她很爱吃梅子可又不能每个季节都吃到,过了梅子熟的季节,谢知珩时常派宫人将青梅蜜饯送到姜府。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直以为他忘了。
“公主尝尝?”
云娆浅浅摇头。药汤虽苦,却远不及掖庭的万分之一,也远不及她未知的命运和即将面对的危险。
“西狄使臣来了吗?”她问。
“昨日到的,只是昨日您喝过药就睡下了。王爷吩咐过,等您病好再启程。”
“启程,去让贵枝通传吧。”云娆起身,一连躺了数十天有些头晕。
兰烟慌忙扶着她走到铜镜前。
镜中人削瘦的脸庞没有半分血色,额上的伤已经大好,伤痕却有些刺目。
不知西狄单于会不会满意一个破了相的阏氏?
忽而帐外传来几阵鼓声,像是在传递什么信号。
云娆无暇顾及,只是坐在镜前,闭眼平复心绪。
“左贤王留步,前面是公主的营帐。”帐外忽有人声高呵。
冷风自帘帐外骤然袭来,云娆蹙眉抬眸。
进来一个头戴狼皮马冠的男子。
泼墨的浓眉之下,是修长如深夜孤狼一般幽邃骇人的柳叶眼,鼻梁高悬,唇瓣紧闭。
束在麂皮衣上的黑色腰带,让他的身形看起来更加修长。
她只穿了丝绸质地的里衣,轻纱覆盖着羊脂玉般的肌肤,隐约可以看清香软的香肩和绣着并蒂莲的肚兜。
光影之下,给人以无限遐想。
男子双眸如琥珀般透亮,目光灼灼地正盯着帐中美人,像是在注视着即将入口的猎物。
好在兰烟反应极快,拽了最近处的披风,一把裹在自家公主身上。
云娆拢了衣领站起身来,直视帐中人,“不知左贤王一早到访,有何急事?”
想必眼前人就是单于的长子贺术兴了,云娆对他早有耳闻。传言此人力可拔千斤,骑射之术尤为厉害,一箭足矣致胜。圣上的三皇子正是死在他的箭下。
“乐昌公主,该启程了。”男子的官话熟练但每个字的语调都未踩在音上。
他凉薄的唇微勾,肆无忌惮地打量眼前的人。女子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唇瓣不点而赤,娇艳若滴,未束的发随意的在肩头散开,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让部下来通传一声便可,何必劳驾左贤王亲自跑一趟。”云娆毫无惧意地直视他的目光,旁敲侧击地告诉他不该贸然进来。
贺术兴眼底微光闪动,含着几分玩味的笑,“久闻公主美貌,今日得见喜不自胜,吾心悦殿下久矣。”
如此大胆的陈述让帐内的主仆二人皆是一惊。
披风下的手攥的紧了几分,云娆冷然凝眸,“我是单于未来的阏氏,左贤王该唤我一声额吉。”
“本王的额吉是天边的鹰,是沙场上勇猛的战士。公主的战场怕是只在床榻之上。”
贺术兴说着向她走进,自看到眼前人开始,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欲望所控制,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渴望着与她接触。
“放肆!”云娆冷斥一声,斜睨着将要近身的人,眼神骤然变冷,若冰山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他跨步上前,高大厚实的身影宛若移动的山,压迫感随之袭来。
兰烟立刻挡在自家公主身前,“请左贤王移步主帐,若有吩咐可让下人通传。”
贺术兴一把拂开近旁的人。
巨大的力道将兰烟扫到一角。
兰烟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撞上近旁的桌子,随着一声巨响,案上的珍馐瞬时滚落一地。
贺术兴抬手触向她的脸,却在即将触到之时堪堪停了下来。
抬眼,看到一位黑衣少年,不知他何时窜进来的。
但见他手里的弯刀寒光乍现,现下已经抵在贺术兴修长的脖颈之上。
那速度着实是快,云娆抬眼看过去时帘帐都还未完全落下。
清风翻过,清瘦的身影赫然立在她眼前,晨光照着来人一张惊艳绝伦的脸。眼前的少年竟有一种动人心魄的妖冶美丽,竟能让人一见之下心神为之一夺。
深棕色的剑眉之下是深蓝如瀚海的双眸,鼻梁高挺,朱唇宛若玫瑰花瓣一般。整张脸简直就是女娲的惊世之作。即便是从额角贯穿到下巴的刀痕,也难以掩盖他的绝色,反而让人心生怜惜。
“你僭越了!”少年流利的中原话字正腔圆,神色凛冽,仿佛面前人只要再敢动一步,他便会毫不留情地取下他的首级。
“楼兰人!”贺术兴冷哼一声,“倒是甘为奴仆了?”
他身上还是那身干涸了血迹的黑衣,恍若要融进这无边黑暗里。少年金棕色的长发在光影里溢彩生辉,深蓝色的眼中宛若倒映着星辰,白皙的脖颈上喉结翻动,“退出去,或是……留下首级。”
贺术兴倒是识趣的抬手推开冰凉的刀锋,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一双眼睛深邃而明亮,仿佛可以洞察秋毫,“额吉荣安,儿臣告退。”
听他这样说,云娆才暗暗松口气。
直至贺术兴退出帘帐,少年才将弯刀收回刀鞘。
“承蒙关照。”少年嗓音沙哑,屈了一膝行礼。
云娆这才认出,这是那日她同兰烟在暴雪里捡回来的人。
“起来吧,你的伤好些了吗。”
话音未落,只听重物坠落的一声闷响,少年直挺挺地倒在她面前。
云娆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吩咐收拾残局的兰烟,“去传太医。”
有微微的血气传来,她这才看清,少年的背上已遍布血迹,只因着了黑衣才没那么明显,定是刚刚的对峙扯开了他刚愈合的伤口。
才月余,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好。还未好,便强忍住伤痛,替她解围,是因报答救命之恩吗?
云娆将榻上的杯子盖在他身上。
“为什么?”她轻叹一口,低低呢喃道。
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这些年她同母亲被遗弃在掖庭里相依为命,为了活着毫无尊严,甚至连太监都敢欺负她们。
她永远记得,十岁那年,前来送饭的太监把食盒像喂狗一样扔来,只因自己没有接住。
几个太监便围在一起,其中一个脱下袜子塞进她嘴里,任凭母亲如何哭喊求饶,他们都未放过自己。
寒冬腊月的雪地里,那些人狠狠踩着她的手,让爬在地上舔干净洒落出来的饭菜。
母亲不忍她受苦,赶忙跪在地上,连哭带抓起混着泥沙,散发着馊味的饭菜往嘴里塞。
被那些太监折辱完后她生了一场大病,若非母亲寸步不离的照顾,只怕她早已死在那年的寒冬里。
后来大了一些,她出落的貌美,前来送食的太监又打起来了旁的主意,幸好被谢知珩撞见,她才得逃侵害。
自此后谢知珩偶尔派他的手下前来送些衣物,谢知珩是文昭皇后之子,虽不得父皇宠爱,到底是嫡长子,身份贵重。
宫里人贯会见风使舵曲意逢迎,见谢知珩这般上心,他们也不敢再造次,吃食虽未改善,好歹不用再吃馊饭,再被侮辱。
那时候吃不饱饭以至体弱,每到季末都会生病,好在有几个心善的宫女偷偷拿月例接济她们,只是那些宫女外放的外放,离世的离世,唯有兰烟一个还在她身边。
是这些点滴的温暖,将她一次次从想陷入仇恨丑恶的地界拉回。
谢知珩帮助她,许是念在年少情意。但何尝不是推测出她貌美,定不会被圣上永弃在掖庭里,或是会将她赏给朝中位高权重的臣子得以控制,或是会送她和亲。总之,无论哪种局面对他都会有利。
那些小宫女是见她们可怜,动了恻隐之心。
你呢?
你是为何要救我?竟不惜以生命的代价?!
是为了同宏朝交好吗?
地上的男子漂亮的眉微微皱着。云娆望着近旁的男子,眼中流露出一丝悲伤的神色。她蹲在他身前,想试探试探他的呼吸,刚刚伸出手却又缩了回来。
他的呼吸很轻,细微的像是冬日里快要枯竭的河流。
“广平王殿下到——”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打了个冷颤,立即将泄在空中的纤手缩到衣袖里。
她迅速起身,拉开二人的距离。
对进来的人盈盈一礼,“不知何事,竟劳驾了兄长。”
“听下人通传,你房里来了不速之客。”他说着,目光幽然地落在地上盖着锦被的人身上。
“确是如此,我的侍卫为赶走那不速之客,受了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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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前三章有改动,后面的内容如果衔接不上,大家可以从头看哦~~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