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归否？》汀枫叶

12、言而有年

　　06
　　“小梁，那个叫林清言的学生怎么样？”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教师端着大瓷缸悠悠地问道。
　　“严老，这是他的试卷，您看。”梁国强起身把手中林清言做的试卷送到了老教师的面前。
　　“哟，这孩子字写得不错，笔走龙蛇，铁划银钩，一看就知道练过。”当然练过，上辈子大哥林清一笔一画教出来的，两兄弟的字很像，属于那种苍劲有力型。
　　“不仅字写得漂亮，答案也都对。”
　　“都对？”
　　“是的，作文我都挑不出毛病。”
　　严老把林清言的试卷上下翻看一遍，很完美，都可以作为参考答案了，“我听校长说，他给希望小学留了一份很有用的学习资料，是个好孩子，这次你捡到宝了。”
　　作为宝的林清言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刚开学两天，他从食堂回教室的路上被人堵了。
　　他一个人，对方三个人，领头的男学生上来就一句话：“你就是林清言？”
　　整得林清言以为自己在八十年代遇到了校园欺凌。
　　“我是，你有什么事吗？”没带怕的，林清言学过不少防身术，当然也是他上辈子大哥林清教的，外加大哥的对象原墨，两人看他天天在房间里献身于教学事业，害怕他身体会垮，特地教了他一套拳法，每天练一练，强身健体不在话下。
　　“听我舅舅说你成绩很好。”
　　“还行。”成绩这事，林清言完全不虚。
　　“那你能不能给我讲一讲这道数学题，我想半天都没做出来。”领头男画风一转，从身后拿出一个数学本。
　　“就讲题？”
　　“是的呀。”
　　“那为什么你们三个人一起来？”不像学习的，就像找茬的。
　　“哎呀，这不是他们也有不会的，不好意思说，让我打个头阵吗？”领头男颠覆了林清言对八十年代学生的印象，他以为这个年代的学生都非常含蓄，羞涩的，原来每个时代都有社牛的。
　　“果然不能刻板印象。”
　　“你说什么？”林清言说的很小声，领头男没听清。
　　“没有，不是要讲题吗，去亭子那边，可以吧？”
　　久违的家教课，林清言讲得很流畅，领头男听得很认真。
　　“哦，原来是这样，我懂了。”领头男转身看了看同伴：“你们两个的学会了吗？”
　　“会了。”
　　“会了。”
　　“谢谢你，林同学。”
　　“不用客气。”
　　“林清言，交个朋友吧，我舅舅是你们班主任梁建国，我叫郑佳明，我在二班。”
　　就这样，林清言遇到了他的第一个朋友，一个每次考不好就来找他补课的朋友。
　　初中生活对于其学生而言说不定还有些枯燥，但在一中的校园，每天天不亮就有在教室里背书的学生，再加上初中开设了新的学科——英语，那简直就是学生之敌。
　　背英文字母表，背单词，不标准的比比皆是，郑佳明一个头两个大。
　　“清言，我要死了。”
　　林清言头都不抬，不想搭理这个鬼哭狼嚎的人。
　　“清言，英语太难了……清言，啊……”
　　“小声点，不要吵到其他的学生。”
　　“清言，你为何如此冷酷无情。”这熟悉的琼瑶式话语。
　　“你是不是看了琼瑶的小说？”
　　“小说？清言，你竟然还有时间看小说。”郑佳明心里那个不平衡啊。
　　“没有，不是，算了，当我没问。”忘了这个世界没有琼瑶阿姨了，“你最好快点背，我等会儿要去一趟办公室。”
　　“我舅舅找你的？”
　　“嗯。”
　　“有什么事啊？”
　　“不知道，等会儿就知道了。”
　　“老师。”林清言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清言，来了啊，这边坐。”梁国强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清言，这次找你来，是有件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
　　“你看一看这份报纸。”林清言拿起报纸，有一个版面报道的是少年班的新闻。
　　“老师，您想说什么？”
　　“清言，你想不想进少年班？如果想的话，学校可以往这方面培养你。”这是学校的意思，梁国强并不是特别同意，孩子们还小，直接就送到大学，以后如果跟不上，孩子们会怎么样呢！
　　“老师，我不想去。”少年班，完全不在林清言的计划中，他想参加高考，进入京大。
　　“真的不想去？不需要再考虑一下吗？”
　　“不了，我想得很清楚。”
　　“老师知道了，我这边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
　　“老师，那我回去了。”
　　“严老，您也听到了，孩子不想去，学校总不能硬逼着他去吧。”
　　“小梁，我这不是没说什么吗？”严老从隔间走了出来，“找个时间，把这孩子带到我家去。”
　　“严老，您是打算再收学生？”严老是文学界的大人物，一点不掺水分的那种大佬。
　　“没有，只是看看。”
　　看一眼就能瞧上的好苗子很难找的，碰巧，严老找到了。
　　“清言，吃完饭，记得把这本书带回去翻译。”
　　“老师，您是不是忘了我今年要中考的。”林清言无声叹气。
　　稀里糊涂的认了一位老师，他就再也没闲过，就连轻语专栏的稿子，已经变成三个月一封，主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那简直要变成喷火龙。
　　“清言，别听你老师的话，多吃点肉，你还在长身体呢。”
　　“谢谢师母，还是师母疼我。”林清言扒拉一口红烧肉。
　　“就你惯他，我听佳明说，清言早就开始学高中的课本了，而且他还有时间给班里的学生整理复习资料，都把小梁的工作分担完了。”严老向老伴叫屈，他自己的学生还不能使唤了！
　　“哎呀，那是帮助同学，是好事，清言才十四岁，你千万不要累着他。”师母是非常心疼清言的，这孩子自从做了老伴的学生，忙得昏天黑地。
　　“清言，你爸爸的生意怎么样了？”
　　“开始盈利了，还不错。”林永安在市里开了一家店，做家具家电生意的，营业执照还是郑佳明帮的忙，他爸是工商局的。
　　“我堂哥在店里帮忙。”林清正在镇上学了两年家电维修后，听说三叔开了店，就进城了当技术人员了。
　　“那挺好，一家人，知根知底的，你堂姐呢？现在在三中怎么样了？”
　　“能占年级前二十名。”林清言留给希望小学的资料发挥了大作用，毕业的学生有五六个考进了市里，虽然没有进一中，但是考进了市里的其他中学，考中的学生家长一起去了林家村，给林清言家送了一面锦旗，他家没人，是林永康帮忙接收的。
　　“清言，今年暑假，你跟我去一趟南市。”
　　“老师，去南市做什么？”
　　“带你去见见我的老友。”就是炫耀一下他的学生，当初收了林清言后，严老打电话给他的好友，那真是能把林清言夸出一朵花，结果老友说他也收了一个学生，夸得比严老还厉害，严老不服气，心里憋着一股气，这几年两边都没有时间，前几天又聊起学生这事，不行，还是要见面一较高下，两个老顽童就把时间定在了暑假。
　　“清言，到时候你不要什么都听老师的，他那个老朋友是教美术的，跟他专业都对不口，他非要带你去跟那人的学生比较，你听听，这事对吗？”师母专业拆台三十年。
　　“师母，您放心，我一定不会都听老师的。”
　　“你们两个当我不存在是吧，在我面前，大声密谋。”严老要气死了。
　　“没有，老师，您喝口茶。”好说歹说，严老最终算是满意了。
　　林清言离开严老那里都八点了，回到家，没人，林永安比他还忙。
　　翻了翻书桌上的复习资料，还差一些，林清言打算今天整理完。
　　十点钟，林永安回来了，看到二楼的灯还亮着，知道儿子还没休息。
　　从厨房倒了一杯牛奶，林永安端了上楼，敲了敲门，“清言。”
　　“爸，你回来了。”林清言打开房门。
　　“你别熬夜了，喝了牛奶早点休息。”
　　“谢谢爸。”林清言喝了一口牛奶，“爸，我听哥说，大姑去找你了。”
　　“你大姑想让清玉来店里做导购员，那个服装厂似乎经营不下去了。”
　　“您答应了吗？”
　　“还没，我还在考虑。”林清正能进店里完全是他会修家电，做的是技术人员，现在店里不缺人，把清玉安排进来也完全没有用。
　　“不需要的话，您就直接拒绝，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知道了，你别操心这些事。”
　　“爸，暑假我要跟老师出去一趟。”
　　“好，需要带什么东西吗？我给你准备好。”
　　“买一部手机，方便联系。”
　　“包在爸爸身上，肯定会给你挑一部功能齐全的。”
　　“不用，能打电话、发短信就可以。”
　　“好吧。”儿子的物质欲极低，林永安早就知道了，就不该多嘴，直接买回来不就行了，“你早点睡。”
　　“啊，终于考完了，累死个人。”郑佳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觉，“清言，我们明天去玩吧。”
　　“你看看我包里的著作，再说这句话。”
　　“你真是太惨了，怎么还有一本要翻译，不是说要去南市了吗？”
　　“出去跟干活是两码事，活永远做不完。”
　　郑佳明非常同情林清言，他做出一副要拥抱的样子：“来，兄弟的肩膀给你靠一下。”
　　“你还是留着给别人吧。”林清言接受无能。“我要走了，暑假别来找我，家里没人。”
　　寒暑假，去林清言家里的人永远都有郑佳明一个，就连林家村，郑佳明都去过两次，美名其曰，要看一看孕育天才的风水宝地。
　　“那我去找清正玩，他肯定有时间。”
　　“我哥要工作的，你不要打扰他。”
　　“切，又不是天天都上班，总有休息的时间。”
　　“那就随便你了，你记一下我的手机号，暑假有事可以联系我。”
　　“你终于买手机了，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用呢。”
　　“需要才有用，不需要天天抱着手机。”
　　“你可真是……手机这么伟大的发明都吸引不了你，我看你就跟书本过一辈子吧。”
　　“别贫了，快记号码。”智能手机，平板，掌上电脑，林清言见过的太多了，现在这手机对他而言只有通话的功能而已。
　　“知道了，林夫子。”林夫子是一中学生对林清言私下的称呼，其他人说出来就很尊敬，郑佳明这货一说调侃意味十足。
　　时间过得很快，今天就要出发去南市了。
　　“清言，爸给你装了一些钱在行李箱，说不定你能用到的。”
　　“好，老师说这次去要一个月，有信件寄来的话，先不用管。”
　　“清言，你那些读者的信件怎么办？”
　　“先收起来，等空闲了我再看。”这些年的读者信件，林清言并没有放在一旁不管，他认真看过后，把需要回复的都回了。
　　这几年，稿子更新慢，失去了一部分读者，只有一些老读者还在坚持给林清言写信，稿费已经不是林清言的主要收入了，光他整理的复习资料，学校没白用，都发在了林清言的奖金里，更别说他帮着严老翻译文献。
　　“你看看，还有需要带的吗？”
　　“没了，这些就够了，爸，你不用送我了，我直接去老师家。”
　　“好，有事一定要和爸爸联系，照顾好你老师，我去店里看看。”
　　路途并不遥远，一路畅通无阻，距离南市还有五十公里。
　　“清言，你看，南市的田园风光跟我们那是不是大不相同？”
　　“是的。”南市有点像林清言上辈子的家，看着窗外的风景，林清言走神了，他好久没想起青山镇了，时间越久，他恍惚分不清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蝴蝶化周，所以在起笔名时，叫轻语，上辈子，他有个龙凤胎姐姐叫林清语。
　　“我好久没来这里了，真有些怀念。”严老跟老朋友很多年没见了。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了。
　　“清言，到了，我们下车。”
　　林清言一下车就能感受一阵凉意，在炎热的夏天，还能这么清凉，肯定很靠近山。
　　放眼望去，果然在半山坡上，树木茂盛，景色优美，建筑华丽。
　　“老李。”
　　“老严。”
　　友人相见，是一大喜事，李老先生的年龄看起来跟老师差不多，他身边站着一个少年，应该就是他的学生了。
　　林清言扶着严老向李老先生走去。
　　“老李头，你怎么都拄着拐杖了！？”严老很是唏嘘。
　　“这两年腿疼，不就拄着了，看你这神采奕奕的样子，身体还不错。”
　　“我也老了，不抵从前了。”
　　“这位就是你天天夸在嘴边的学生了？”
　　“那当然了，清言，跟老李打个招呼。”
　　“李老师，您好，晚辈林清言。”就在林清言话音刚落下的一瞬间，李老身边的那位少年抬起眼眸，深深地注视了他一眼。
　　“不错不错，小瑾，你也跟老严打个招呼。”
　　“严老师，您好，晚辈年若瑾。”
　　“你这学生也不错。”
　　小瑾？林清言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他把视线转向年若瑾，发现对方正在看他。
　　这时候移开目光也不好，林清言只能开口道：“你好，我叫林清言，叫我清言就行。”
　　“我是年若瑾。”年若瑾说着还向林清言伸出了右手。
　　这是要握手？这个社交礼仪，林清言来这里八年，第一次遇到。
　　抬起手，林清言轻轻触碰了对方的手指，就松开了，反倒是年若瑾收回手后，在无人看到的地方张了张右手。
　　“小瑾可是很少跟人交朋友的。”
　　“那说明你的学生有眼光。”
　　“老严头你……”李老的拐杖往地上磕了两下，就要跟严老争辩一番。
　　“老师，我们先进去吧，茶水都备好了。”年若瑾及时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还是我们小瑾贴心，走吧，老严头，到后院再谈。”
　　李老先生家里的后院设计类似园林，看起来是个写生的好去处。
　　年若瑾把茶水端来，每人身前各放了一杯。
　　“清言，会下棋吗？”李老刚才被严老抢了话，这次他就要找回场子。
　　“会一点儿。”会一点儿纯属谦虚，严老听到清言这样回答，瞬间稳如泰山，他眯着眼睛笑了笑。
　　“那正好，小瑾也会一点儿，你们两个下一局，我和你老师聊聊天。”
　　“好的，老师。”
　　四人坐的是一张石桌，桌面上刻有棋盘，年若瑾取出棋罐，“黑还是白？”
　　“白。”
　　年若瑾执黑，先落一子，林清言执白紧随其后，两人下棋速度极快，似乎没有多余的思考。
　　观棋的李老和严老刚开始还聊了两句，随着林清言和年若瑾的落子，渐渐就没人再说话了。
　　两人都属于步步为营那种人，表面不见刀光剑影，实际上杀机重重，第一局林清言险胜一子，第二局年若瑾胜，第三局两人直接打成了平手。
　　“好了，老李，不要让孩子们费脑力了，清言上午坐车肯定累了。”
　　“老严，看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心疼学生，小瑾，把棋罐收一收，我们去客厅。”
　　“好的，老师。”年若瑾走到李老身边想搀扶他，被拒绝了。
　　“你和清言先去，我跟老严慢慢走，不碍事。”李老先生顿了顿，继续说道，“清言，你跟着小瑾走，你的房间在二楼，先去休息一会儿，想吃什么跟小瑾说，饭菜还在准备中。”
　　“好的。”
　　林清言跟着年若瑾去了二楼，途中两人都没说话，都不是自来熟的性格，比得就是你沉默我更沉默。
　　“这间是你的房间。”年若瑾在二楼右边第二间房门口停下，顺手打开了房门。
　　“谢谢。”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都可以。”
　　“好的，那你休息一会儿，我先下去了。”
　　林清言关上门后，松了一口气，他无比想念郑佳明，一个永远不会冷场的人。
　　门外年若瑾站了一会儿才走的。
　　饭桌上，两位老人看出了孩子们都有些拘谨，他们做了一个促进孩子们友谊的决定。
　　“清言，你午休后，让小瑾带你去山上转转，行吗？”
　　爬山，一项互帮互助的活动，肯定能促进两个孩子快速成为好朋友。
　　07
　　“可以。”林清言没穿越之前的老家就住在半山腰，爬山跟玩一样。
　　“小瑾，你呢？”
　　“可以。”
　　“那就行，你们两个一起好好玩玩。”
　　下午两点钟，林清言洗个澡换了一身衣服，戴了一顶白色的帽子从房间里出来，到了一楼，年若瑾正坐在沙发上发呆。
　　“我收拾好了，你呢？”
　　年若瑾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从他见到林清言的第一眼起，他就有一种想要亲近的感觉，可是他没有见过林清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年若瑾，你怎么了？”林清言有些疑惑，伸手在年若瑾的眼前晃了晃：“我们不出发吗？”
　　“不好意思，我走神了。”脑海中如一片缠绕的乱麻，年若瑾想不通索性不想了。
　　“等一下，外面现在太阳还挺大，你不戴帽子吗？”
　　“我没带帽子来。”年若瑾没去爬过山，锻炼身体都在家里，至于帽子，他只有那顶黑色的冬帽。
　　“你等我两分钟。”林清言几步上了楼梯，回到房间从行李箱中又翻出一顶白色的帽子后迅速跑下来。
　　“给，戴上吧，这是新的。”
　　“谢谢，回头我给你再买一顶。”要不是那种奇怪的感觉，年若瑾不会收陌生人的东西。
　　“不用客气，那我们出发吧。”
　　两人出了大门往山上走时，严老和李老正悠闲地坐在躺椅上远远地望着他们的背影。
　　“老严，清言还挺会照顾人的。”
　　“那当然，别看清言不爱说话，其实他外冷内热，对身边的人很好。”
　　“我看了清言翻译的那些文学作品，年纪轻轻就做到这个份上，不容易。”
　　“你家小瑾也不错，那画技，深得你的真传。”
　　“小瑾的作品差了一点儿感情。”
　　“人孩子还小，长大就有了。”
　　李老摇了摇头，没说话，他希望会有。
　　林清言爬了一个最安静的山，要不是身边有脚步声，还有轻轻的呼吸声，他有种自己一个人走在青山的感觉，他很喜欢这样的氛围，安静地享受大自然。
　　两人体力都不错，爬到一大半，人不是多累，但身上出汗了。
　　“我们在凉亭里歇一会儿吧。”
　　“好。”
　　“给。”林清言从兜里掏出一小瓶水，递给了年若瑾。
　　年若瑾的眼睛微微睁大，接过水后，又瞄了一眼林清言的裤兜。
　　“不用看了，还有一瓶，在左腿。”林清言把左腿伸到年若瑾面前，从膝盖位置掏出了另一瓶水。
　　“你的衣服真神奇。”年若瑾的衣服中规中矩，很是讲究，不像林清言这种一个裤子还有几个大兜。
　　“这是我老家集市上买的。”其实是郑佳明买的，他看见这种裤子后，感叹这衣服完全就是过年必穿神裤，那么多兜，可以放瓜子、糖果、花生，还不显得臃肿，当即买了两条，其中一条硬塞给了林清言。
　　这衣服被林清言压在了箱底，林永安收拾的时候，忘记拿出来了，今天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我没有去过集市。”热闹和年若瑾无关。
　　“南市可能没有我家那样的小集市。”
　　“这个我不知道。”
　　“你……”
　　“嗯？”
　　“没什么。”年若瑾既不是自闭症患者，也不是社恐分子，他的心中自有天地，不需要任何人的质疑，林清言问出来反而显得多余，“我们继续走吧，山顶有更美的风景等着我们。”
　　爬到顶峰，清风拂面，风景秀丽，林清言坐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下，俯瞰着大地，他呼吸着大山的味道，久违的心旷神怡。
　　“我家的山上有一座寺庙，叫龙泉寺，我奶奶说，寺里的泉水喝着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你喝过吗？”
　　“喝过，很甜。”龙泉寺的泉水是真的甜，“可惜以后喝不到了。”
　　“是因为寺庙破败了吗？”
　　“不是。”林清言无奈地笑了笑，时空转换，青山依旧在，只是不是他心中的那座山了。
　　察觉到林清言没有深聊的意思，年若瑾不再多问，两人静静地坐在山头看风景。
　　“走吧，太阳要落山了。”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嗯。”碧空红霞，今日乘兴而归。
　　通常人会有爬山后遗症，腰酸背痛腿抽筋，林清言就没有，初中三年，每天风雨无阻起来跑步，身体倍棒，年若瑾同样练了多年武术，这点儿体力劳动不算什么。
　　当六点的生物钟准时唤醒沉睡的人，林清言穿好衣服后拉开了窗帘，清晨的太阳微暖，林清言感受着阳光的馈赠，伸了个懒腰，向庭院望去。
　　庭院深深，少年画画，很有年代感的场景，如果林清言是个摄影师，他一定会拍下这唯美的一幕。
　　可惜他不是摄影师，早起锻炼身体才是他的最终目标。
　　“清言，这边的路你不是很熟，不要跑远了。”严老先生正在打太极，看到林清言这一身，就知道他要出去晨跑，“不如你跟我一起练太极？”
　　“不了，老师，我就在附近跑一会儿，不会走远的。”
　　半个小时后，林清言一身大汗的回来了。
　　“喝水。”画画结束的年若瑾递给了林清言一杯凉白开。
　　“谢谢，我先上楼换身衣服。”
　　李老先生和严老先生看到这场景，对视一笑，爬山计划通，两个孩子这不就交流了。
　　“小瑾，今天我和老严要去见老朋友们，你一起去。”
　　“老师，我……”李老先生知道年若瑾小时候的经历，以前没带他参加过聚会，这次突然让他去，年若瑾本能地想要拒绝。
　　“清言跟你一起，你们两个做个伴儿。”
　　“我知道了。”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
　　上车前，严老偷偷叮嘱林清言，聚会上多照顾年若瑾，那孩子有点儿腼腆。
　　“我明白老师的意思。”年若瑾腼腆吗？一点儿也不，他不想参与人世俗事，仅此而已。
　　聚会的地方是一家百年老字号茶楼，名为沁园香雪，环境清幽，历史感浓厚，侍者穿得是民国的服饰，上个世界的感觉油然而生。
　　茶楼包厢内坐着三男两女，都是年过花甲的老者，简单地寒暄过后，五人对严老他们带来的两个小辈很是稀奇，围着林清言、年若瑾问了很多问题，能回答的林清都说了，答不上的的笑而不语，有时还能替年若瑾把话题接过来。
　　诗词歌赋，全都被问了一遍，两人还展示了书画功底。
　　一天下来，最开心的莫过于两位老师，收获到昔日同窗好友羡慕的眼神，可谓是心情极度舒畅。
　　聚会真累啊，林清言对这样的场合不反感，但是也谈不上喜欢。
　　躺在床上放空了一会儿，林清言正准备休息了，几下敲门声唤起了他。
　　“有什么事吗？”门外站着的是年若瑾。
　　“谢谢你今天帮我，还有，这个给你。”年若瑾把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他手里拿着一顶简洁大方的帽子，林清清认得这个牌子，是国外的，价格不低。
　　“你不用送这么贵的帽子给我。”
　　年若瑾没说话，手一直固执的向前伸着，有种林清言不接他就不走的倔强。
　　“那好吧，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林清言拿起帽子戴在了头上，“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年若瑾小幅度地抿了一下嘴。
　　“如果你以后不想说话，但又不得不搭理对方，就像我这样微笑，”林清言做了一个21世纪社畜最熟悉的表情，职业假笑。
　　别看笑的假，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林清言这一套玩得很溜，上辈子的大哥林清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耳濡目染下，林清言就算性子冷了一点儿，但在人情世故，待人接物这块做得都不错，来到这里几年，虽用得不多，技能没丢。
　　“谢谢，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再见。”年若瑾心里想着，如果能有一个林清言这样的朋友，必定很好。
　　“你这么晚还要回家吗？”
　　“这段时间不回了，老师给我布置了任务，我需要在后院作画。”
　　“那你住哪里？”
　　“左边第二间。”
　　“那你早点睡，晚安。”两人一左一右，难怪林清言没碰到过他。
　　“晚……晚安。”年若瑾说起晚安两个字很生疏，家里人没人跟他睡前还来个告别。
　　余下的日子里，林清言翻译著作，年若瑾庭院作画，交流虽然不多，氛围却很和谐。，严老先生和李老先生偶尔出去社交时，都没带着他俩，给了两人极大的相处空间。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林清言的翻译搞完了，年若瑾的作品却出了点儿问题。
　　“你怎么了？”年若瑾一直没动笔，林清言察觉到不对劲？
　　“老师说我的画不过关，要重画。”年若瑾有些挫败。
　　“为什么？”林清言这个外行人看出不出有什么缺陷，风景如画，画如风景，很美。
　　“我不知道。”
　　要在画里注入感情，你的作品才能活过来，李老先生经常跟年若瑾说这句话，可是他不理解。
　　连续两天，年若瑾的心情都十分低落，饭都没怎么吃。
　　第三天早晨六点多，年若瑾依旧呆坐在画板前，林清言看不下去了。
　　“走。”拿掉年若瑾手中的画笔，林清言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了。“我带你出去走走。”
　　“去哪？”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真实的情感需要认真体会，光坐着可没什么用处。
　　林清言花了两天的时间了解南市的方方面面，为此他还专门向李老先生请教了南市的人文地理，奇人异事。
　　他带着年若瑾穿过南市的大街小巷，走一趟人间，聊一次过往，寻一场悲欢离合。
　　“怎么样？感受到这座城市的气息了吗？”人生百态，酸甜苦辣皆有。
　　年若瑾用他的作品回答了林清言的这个问题。
　　李老先生的大嘉赞赏，足以说明年若瑾的画作活了。
　　“恭喜你。”林清言为年若瑾感到高兴，以后年若瑾的作品会更上一层楼的。
　　“我最想感谢的人就是你，清言，我……”年若瑾话音未落，林清言的手机响了。
　　“不好意思，等我一下。”
　　“嗯。”
　　林清言拿出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是林永安打来的。
　　“喂，爸。”
　　“清言，我是佳明，你快回来，林叔出事了。”
　　“我爸怎么了？”
　　“林叔叔遇到抢劫犯了，被捅伤了，现在人在手术室，清言你快回来。”
　　“我立刻回去，你帮我守着我爸。”林清言放下电话，立刻收拾行李。
　　“你爸爸怎么了？”
　　“我爸受伤了，你帮我跟老师说一声，我要回安市。”
　　“你不要着急，我帮你备车。”年若瑾下楼把这事告诉了两位老师。
　　严老先生表示要一起回去。
　　“老师，我可以自己先回去的，您不用陪我。”
　　“你这傻孩子，老师在这边没什么事要办了，我们一起回去，立刻动身。”
　　“谢谢老师。”
　　“老李头，我带着清言先走了，常联系，回头再聊。”
　　“你们路上注意安全，清言，你不要着急，你爸爸肯定不会有事的。”父亲受伤，做孩子的最担心不过。
　　急匆匆地收拾好东西，林清言他们走了。
　　年若瑾扶着李老先生看着汽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林清言离开后，年若瑾的生活似乎没什么变化，他每天依旧在画画，只是转头时看不到身边认真写字的人了。
　　在年若瑾的卧室床头柜里多了一张人物素描，还有一顶白色的帽子。
　　“爸爸，叔叔不理窝。”两岁的年小宝吐字还不是很清晰，就来找他爸爸年丰告状了。
　　“小宝，叔叔哪次理过你呀。”点了点儿子的鼻子，年丰把孩子抱在了腿上。
　　“叔叔对着画板发呆呢，上面画了一个人。”年小宝刚靠近，年若瑾就把画遮住了。
　　“画了一个人？谁呀？”没听说过小瑾画人物了呀，“走，小宝，我们去看看。”
　　“走！”年小宝拍手指向画室。
　　“小瑾，你在里面吗？大哥进来了。”年丰推开画室的门，年若瑾坐在椅子上，画板上没有画，是一张白纸。
　　“大哥，你有什么事？”
　　“哦，没什么，就是过来问问上次你让我买的帽子还喜欢吗？”年丰捏住儿子想说话的嘴，不让他乱说。
　　“应该是喜欢的。”想起林清言，年若瑾不自觉笑了。
　　什么叫应该？难不成帽子被小瑾送人了？送给谁了？年丰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已经有一百个疑问了，“喜欢就好，有想要的随时跟大哥说。”
　　年若瑾望着窗外，梧桐叶落了。
　　院内满地金光，有种寂静凄凉的美。
　　“爸，你别乱动，医生说你要修养三个月。”
　　“清言，爸真的没事了，你看伤口都愈合了。”
　　“您还是好好躺着吧。”
　　“清言，我都躺了两个月了，你开学这么久了，每天都回来，会不会耽误学业。”
　　“这个您不用担心。”
　　“清言，对不起呀，爸爸以后不那么冲动了。”林永安这次是见义勇为，不是他遇到抢劫犯，是他看见别人被抢劫，上前阻止的过程中被捅了两刀，一刀在腹部，一刀在腿上，幸好凶手在慌乱中没捅到要害，再加上送医及时，林永安逃过一劫。
　　林永安醒来后看到病床前眼底青黑的林清言，心里很愧疚。
　　“我没有说不让您做好事，但前提是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爸知道了，爸下次一定小心。”
　　“您记得就好，我先去学校了，有事您联系梁老师，他会告诉我的。”
　　“你赶紧去吧，学习最重要。”
　　“清言，你爸怎么样了。”梁国强从书柜里拿出一套卷子。
　　“伤口结疤了，再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林清言毫无悬念进入了高一一班，没想到班主任还是梁国强。
　　“那就好，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要照顾家里，还要兼顾学业。
　　“老师，您找我来有什么事？”
　　“我这有一份省里的试卷，你拿回去做做看，如果有不懂得，再来问老师。”
　　“谢谢老师。”
　　林清言回到高一一班，绝大部分都没变，就连那小部分新面孔，他多多少少都见过，人际关系，不用重新适应了。
　　“清言，我舅舅找你干嘛？”这个班里最大的变数就是社牛郑佳明来了，跟林清言是同桌。
　　“试卷，做题，你要做吗？”林清言把试卷放在了桌面上。
　　“又做！清言，我记得你做了数不清的试卷了，我们才高一，不同拼成这样吧？”
　　“没拼。”林清言真心觉得这属于常规操作。
　　“一天天的除了闷头做题，你还能干嘛？外面新出了很多好玩的，你知道吗？”
　　“你要是再说废话，我就告诉梁老师，给你调位。”
　　“行行行，我不说了，就会拿舅舅吓我。”在郑佳明家里，梁国强这个舅舅算是可以治住他的人。
　　郑佳明安静了两个小时，等林清言试卷刷了两张才开口，诚信如小郑，不说就不说，“清言，我听说，今年高中有数学联赛，你会参加吗？”
　　数学联赛，就是从兴趣班到竞赛风的一个过渡，每年一中都会选取在数学方面成绩突出的学生集中训练，先到市里比赛，再到省赛，最后是全国赛。
　　“还不确定，有时间的话参加，没时间就算了。”前几年，林清言一心扑在文学上，没时间参与这个比赛，现在高中了，课业繁重，再加上林清言爸爸受伤了，不一定有空。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悄悄溜走，转眼间，高一结束了。
　　这一年，除了学习，林清言的生活没有其他的水花。
　　“清言，去年你没参加数学联赛，今年的历史联赛你无论如何不能再推了。”
　　建国四十周年，大领导在发言中提出“铭记历史，不忘先辈”八字，教育部下发文件，在11月15日举行全国历史联赛。
　　“从高三选人，不是更有保障吗？”
　　“校长说了，这次高一，高二，高三都会选，而你必须参加。”放着金牌选手不用，一中又不傻，“这次比赛是要上电视的，清言，还有两个月，你一定要慎重对待。”
　　“去哪里比赛？”
　　“南市。”
　　08
　　“小瑾，我听你班主任说，想让你参加这次的历史联赛，你怎么想的？”上电视的比赛项目，南市作为比赛地点，自然想向全国观众展现城市风貌，市教育局对此事尤为重视，连续下发好几个文件。
　　“我参加。”年若瑾听老师说过，林清言成绩非要好，说不定他会参加这次的比赛。
　　“真的吗？”弟弟如果参加比赛，肯定会获奖，到时候他就给弟弟颁奖，毕竟丰年集团作为此次比赛的赞助商，他就是颁奖嘉宾。
　　“嗯。”如果能见面，年若瑾就把礼物送出去。
　　时针一圈圈转动，两个月的时间，从市到省选拔，一中最终的参赛选手有两人，高二的林清言和高三的赵成才，带队老师是梁国强。
　　11月13日下午三人于学校出发，到了酒店先和本省其他选手汇合，共同探究答题战略。
　　“清言，成才，你们不用紧张，今天我们到了酒店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才能见队友。”
　　“老师，我们住哪里？”
　　“这次的比赛地点在市体育中心，省里安排的酒店是附近的皇冠酒店，其他省的参赛学生同样会住在那里，你们记住一定不要和其他学生在酒店起冲突，这次电视台会安排人在酒店拍摄，一定要特别注意。”
　　“好的，老师，我们明白。”
　　林清言靠着车窗，蓝天白云迅速略过，逐渐闪现出南市的风貌，第二次来到这个城市，林清言想起了年若瑾，南市他认识的人只有李老先生和年若瑾。
　　分别的这一年，林清言偶尔会想起年若瑾，想起他安静画画的身影。
　　在林清言认识的人里，年若瑾有种超出年龄的成熟，跟他相处，很舒心。
　　“清言，成才，我们到了，拿着行李下车吧。”
　　皇冠酒店，南市屈指可数的星级酒店，是丰年集团旗下的产业之一，接待来自全国各地比赛的学生，电视台来酒店全程拍摄，皇冠的出镜率会很高，年丰这一波投资绝对稳赚不赔。
　　林清言他们来得不算早，还有上午就到达酒店的学生，学生们穿着不同的服装，看得人眼花缭乱。
　　为了方便区分对手和队友，每个省都设计了自己的服装，林清言穿得是白衬衫，黑裤子，单看裤子没什么特点，主要是白衬衫后背绣了一副水墨画，是本省的标志性风物，十足的中国风。
　　“梁老师，清言，你们看，那是不是我们的队友？”赵成才指着酒店西南的拐角处，那里写了牌子。
　　“我看一眼。”梁国强往前走了几步，“是的，我们过去。”
　　梁国强和对面的带队老师握手寒暄了一会儿，相互介绍了各自的学生，又等了两个小时，参赛学生全部到齐。
　　一共九个学生，五位老师，高二高三段的学生有八个，最小的是个高一学生，他们市派了他一个人，看起来是个厉害的角色。
　　省里的工作人员是最后到的，来到后先把资料发给了各位老师，交代学生们明天上午八点准时到约定场所参加讨论会，最后给了房门钥匙就离开了。
　　“清言，这是你的房间钥匙，你自己一个人住可以吗？”
　　“可以的，老师您不必担心。”
　　“晚上好好睡一觉，不能熬夜，听到了吗？”
　　“好的，老师。”
　　林清言的房间号是301，放下行李箱，林清言给林永安打了电话。
　　“爸。”
　　“清言，你到了吗？”
　　“到了，正在房间休息。”
　　“那就好，等到你们比赛的时候，我一定在电视前守着。”
　　“不用一直等着，不是什么大事。”
　　“怎么不是大事！我儿子要上电视了，这是天大的事，到时候我就在店里放电视，让清正他们一起看。”
　　“您的伤口还很疼吗？”受伤后，林永安的伤口阴天下雨都会疼，林清言给林永安找了一位老中医，这几个月正在治疗。
　　“不那么疼了，杨老先生说再吃两个疗程的药，就会彻底好了。”
　　“您养好身体再忙店里的生意，不要那么劳累。”
　　“我知道，爸爸心里有数，你比赛千万不要紧张，不得奖也没关系的。”
　　“那就先这样了，回头比赛结束我再和您说。”
　　一夜到天明，林清言早晨洗漱后，打开门，发现酒店来了很多拿相机的人，应该是电台的工作人员来拍摄照片的。
　　“梁老师，好多拍照的人啊。”赵成才头一次见到这么多拍照片的，他有点好奇。
　　“不用害怕，他们只会拍领导要求的照片，拍多了浪费胶带，这种胶片摄影机很费钱的。”
　　“等会儿集会时，少说多听。”枪打出头鸟，多说多错。
　　讨论会一开始还挺和谐，大家都比较谦虚，氛围很平静，等到题目一出，学生们集中讨论时，那感觉就剑拔弩张了起来，特别是高一的那个学生，十足的激进派，为了一道题目能跟省城的另一个学生争论得面红耳赤，最后还是领队老师出面，两个学生才平静下来。
　　“清言，历史为什么还能争执，这些题目的答案不都是固定的吗？”赵成才在最后一排偷偷和林清言嘀咕。
　　“那可不一定，不是还有正史和野史之分，可能都想要C位。”
　　“什么是C位？这是英语单词吗？”
　　“不是，我说错了，别说话了，继续听吧。”代沟，是不可逾越的。
　　上午三小时，下午两小时，结束后，林清言脑袋都是疼的，这还没上现场呢，他这一组的硝烟味都要冲出天际了。
　　饭后，林清言没跟着梁国强他们回三楼，他到酒店后院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想要休息一会儿。
　　这个位置很隐蔽，不靠近的话轻易发现不了，正在闭目养神的林清言，突然听见了拐角处传来的声音。
　　“我知道你是走后门进来的，明天的比赛你最好一句话都别说。”
　　近在咫尺的霸凌？林清言仰起头望着天空，管不管呢？
　　“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不要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如果不是你哥，你什么都不是。”
　　既然有哥哥，那就轮不到他管了，林清言想起身离开这里。
　　“年若瑾，你听到了没？是不是聋了？”
　　听到年若瑾名字的林清言脚步一转，去了拐角处。
　　的确是年若瑾，他低头站在墙角，看都没看前面威胁他的男生一眼，说实话，这副姿态比不说话还气人，果不其然，男生更生气了，一下子抬起了手，林清言就是在这时出声的。
　　“我劝你最好现在离开，不然……”
　　男生转身看到林清言身上的衣服，就知道他是参赛的学生之一，只好愤愤走开，走之前还不忘狠狠瞪了林清言一眼。
　　“人都走了，你干嘛还低着头。”林清言不认为年若瑾是能被人随意欺负的。
　　年若瑾设想过他和林清言见面的场景，可从来都不是这样子，无人在意的小角落，林清言笑着对他说：“年若瑾，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分外惊喜。
　　两人的影子被暖黄色的灯光无限拉长，长椅上这次多了一个人。
　　“你怎么会被人堵在这里？”
　　“我参加这次比赛了。”因为想遇见你。
　　“我也参加了，这次我们是对手。”年若瑾一出现，林清言的战斗力就提升了，有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比赛才有意义。
　　“老师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你信吗？”比赛就是分个高下，那些话都是安慰失败者的。
　　“当然不信，赛场如战场。”年若瑾不在意输赢，是没遇到想对战的人，去年的棋局，如果不是严老出言打断了两人，他们肯定要分出高下的。
　　谁人年少不轻狂。
　　“那战场见咯。”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上午好，您现在收看的是全国第一届历史联赛，下面有请第一组参赛选手，他们是来自……”主持人热情的念着台词，在后台来自全国各地的几十组队伍整装待发。
　　本次的比赛规则是抽签决定对手，两两一组比拼，答对一题10分，未答或者答错均不计分，答题时间为20秒，按铃抢答，以最终得分决定冠军，亚军，季军。
　　林清言所在小组编号是9，年若瑾所在小组编号是25，抽签过程中，两组没碰上。
　　林清言在整个比赛过程中，只要保证9组不会被刷下去，就没出什么风头，发挥平稳。
　　两个小时后，场上剩下十五组学生，林清言还是没遇到年若瑾。
　　“清言，你过来一下。”中场休息时，梁国强把林清言叫到了后台。
　　“梁老师，怎么了？”
　　“清言，出发前校长说过，希望你们可以拿到名次，你明白老师的意思了吗？”
　　“我明白。”
　　“那你知道怎么做了吗？”梁国强希望林清言表现出众，为市一中赢得荣誉。
　　“我知道。”
　　知道不代表非要去做，林清言有自己的计划，更何况队伍里有几个可以冲锋陷阵的人，他不必那么拼。
　　观察局势，把握节奏，场上还剩七组选手时，题目难度增加，林清言的队友答题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这时候才是林清言的主场。
　　比赛时，其他人手中的铃就没响过，梁国强在台下笑得合不拢嘴，他就知道林清言骨子里是个强势的人。
　　同样，年若瑾表现得同样十分优秀，势如破竹的气势看得昨天威胁他的那个男生目瞪口呆。
　　那个男生是真的没想到年若瑾这么厉害，毕竟年若瑾压根就没参加选拔，属于空降选手，他听到小道消息，说年若瑾的哥哥是本次比赛的投资人，一时头脑发热，他才敢去威胁人的，这下完了，要不是还在比赛，他真想拿头撞柱子。
　　“紧张的时刻终于来临，最终还剩第9组，第16组，第25组，冠军到底花落谁家，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镜头给到三组学生，林清言，年若瑾还给了大大的特写，两人五官端正，面容清俊，比赛时从容不迫，紧张激烈第对战，调动了全场的氛围。
　　“一共有20道题目，同学们请听题，第一道题目是……”主持人每次话音刚落，铃就响了。
　　不是林清言摇铃，就是年若瑾摇铃，剩下的第16组的同学都崩溃了，这感觉就是那两个人的擂台，和他们无关啊！
　　同组的学生感触更深，他们就像是来当个工具人的，其中第9组最小的那个学生都要哭了，一点儿没有了昨天讨论会上的威风。
　　20道题目，林清言、年若瑾各一半，打成了平手。
　　总不能两组并列冠军，导演见状，在台下打了一个手势。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让我们进入休息时间，三分钟后节目更精彩。”
　　主持人急忙下场了，留下三组学生面面相觑。
　　林清言和年若瑾遥遥相望，两人的目光都很平和，半□□味都没有，这只是他们的自我感觉，其他人看来，就是两位少年在宣战。
　　年丰在台下看了看年若瑾，又看了看林清言，小瑾的表现跟平时大相径庭，太奇怪了，比赛结束他要好好问一问怎么回事。
　　三分钟后，主持人回来宣布临时加赛，三题定胜负。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让我们来到此次比赛最激动人心的环节，加时赛3题定胜负，答题开始！”
　　“第一题：开国皇帝中，史书所载，单兵作战能力最强的是哪位皇帝？”
　　在场的其他学生听完题目眼睛都直了，这什么玩意儿，是不是野史啊！这么冷门。
　　全场安静十秒后，林清言按了铃。
　　“林同学，请说出你的正确答案。”
　　“宋武帝刘裕。”《资治通鉴》记载过。
　　“回答正确，加十分。”
　　“请听第二题：历史上被立被废次数最多的皇后是谁？”
　　这次是年若瑾回答的：“羊献容。”
　　“回答正确，加十分。”
　　没想到年若瑾冷冷的，还看历史八卦呢！林清言对年若瑾改观了。
　　“最后一题：黄帝二十五子，其得姓的有多少？”
　　这题林清言听过，还是在上辈子听历史老师提过一嘴。
　　“14人。”
　　“14人，回答……正确。恭喜第9组获得全国第一届历史联赛的冠军，第25组获得亚军，第16组获得季军。”
　　赛场上响起了排山倒海的掌声，摄像机都集中在台上三组学生的身上。
　　三组的学生走下台一一握手，轮到林清言和年若瑾时，摄像机拍个不停，这可是本次的金种子选手啊。
　　“恭喜，你赢了。”
　　“同喜。”
　　“下面有请丰年集团董事长年总、国安地产董事长刘总，世贸有限公司王总为三组同学颁发奖项。”
　　给冠军组颁发奖杯的是年丰，近距离看到赢过他弟弟的少年，年丰不得不在心里夸赞一句，年少有为，稳重大方，不亏是是小瑾的对手。
　　金色的奖杯放在了林清言的手里，其他学生没有任何异议，台上的表现每个人都看在眼里。
　　每人还给了一个奖品，最后一份奖品是写有奖金的牌子，奖金2000元，真真正正的重头奖。
　　合照时，林清言，年丰两人站在最中间。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本次比赛圆满结束，感谢收看。”主持人说完结束语，台下的观众们可以跟自己喜欢的队伍合照，林清言忙身边围的人最多，脸都笑僵了才下台。
　　“清言，你太厉害了。”赵成才佩服的不行。
　　“清言，好样的，校长给我打过电话了，回学校你一定会受到嘉奖的。”
　　“梁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回学校？”
　　“不出意外的明天上午，你是有别的事吗？”
　　“晚上我要去一个朋友家，不在酒店住了。”
　　“去哪？什么朋友？安不安全？”
　　“你放心，是我老师老友的学生。”
　　“严老的朋友啊，那我就放心了，明天上午九点，在酒店出发，别忘了。”
　　“好，我知道了。”林清言回房间收拾了衣服，就去后院的长椅等年若瑾了。
　　“小瑾，你说什么？”年丰怀疑自己听错了，弟弟说他要带朋友回家住一晚。
　　“我要带一个人回家。”
　　“谁啊？人呢？”
　　“林清言。”
　　林清言，这不就是刚才赢了小瑾的人吗？“你们以前认识？”
　　“嗯，他是老师老友的学生，去年暑假就认识了。”
　　“原来如此。”难怪弟弟那段时间心不在焉，好不容易交了一个朋友，就分开了，多难受啊。
　　“需要我们一起回去吗？”
　　“不用了，让小李送我们回去就可以。”
　　“那我给你嫂子打个电话，让周姨把晚餐做的丰盛一些，我还有事，先走了，晚上见。”
　　招待朋友，该怎么做呢？年若瑾原地思考了一会儿。
　　09
　　“李老先生最近身体如何？”昨天两人约定好了，先去李老先生家，再回年若瑾家。
　　“还可以，就是越来越不爱出门了。”年纪大了，腿脚不便，不想走动了。
　　人总会老去，这是无法改变的。
　　“清言，我听小瑾说你可能会来南市，还有点不相信呢！没想到你真的来了。”李老先生拍了拍林清言的肩膀，像个慈祥的长辈一般，：“长高了，更俊俏了。”
　　“您过奖了。”林清言拿出一本包裹严实的像书本一样的块状物品，“这是老师让我带来送您的礼物。”
　　“这……这是……”李老先生拆开包装，看着里面的笔记本，神情恍惚，惊讶的神情中透露着酸楚，“没想到老严还留着呢。”
　　“老师，这是什么？”年若瑾跟随李老先生这几年，很少看到他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这是我们几个老家伙年少时，写的随笔，我还以为丢了呢，没想到老严偷偷收起来，还整理成册了。”当年的四人，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岁月不饶人啊。
　　笔记本第一页，记录的四人年少时的豪言壮语，这么多年过去，保存的再好，白纸也泛了黄边。
　　李老先生一页页翻过，如同重新走过那段青春岁月，酸甜苦辣皆有，他摸了摸眼角的皱纹，感慨万千。
　　“老师，您……”年若瑾不知如何开口。
　　“老师说，明年会再来和您下棋。”
　　“老严才不会这样说，你老师最不喜欢跟我下棋了，他心思缜密，我比较激进，我们两个人下棋，费时间费嘴皮子。”李老看得出来，是林清言在安慰他，“你们两个就不要陪着我这个老头子了，比赛一天肯定累了，都回去好好休息吧。”
　　“老师……”
　　“放心，小瑾，老师没事的，你带着清言回去吧。”
　　“我明天再来看您。”
　　李老摆了摆手，朝楼上走去，年若瑾站了一会儿，直到看不到老师的身影，才和林清言离开。
　　“老师们的感情真好。”年若瑾思考着，他和林清言会成为这样的至交好友吗？
　　“人生难得一知己。”林清言虽然未曾体会过这样的友情，却会为此动容。
　　“我和哥哥嫂嫂住在一起，等会儿到了家里，你不必拘谨。”邀请林清言到家里做客，年若瑾不是一时兴起，去年的匆匆一别，总让人念念不忘。
　　“好。”答应年若瑾的邀约，林清言自己也没想到，按理说他们两个并不是特别熟悉，林清言可以找无数理由回绝对方，可看着年若瑾满含期望的眼睛，林清言不忍心拒绝他。
　　五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一栋别墅门前。
　　“你也在这边住？”
　　“嗯，跟老师家离得不远，一东一西。”年若瑾打开车门先出去，林清言紧随其后。
　　年若瑾跟司机小李说话时，林清言突然感觉到有一双小手抱住了他的腿：“叔叔。”
　　林清言低头一看，是个小不点儿，还没他膝盖高呢！
　　“你叔叔在那边哦。”林清言有点儿僵硬，他从来没有跟这么小的孩子相处过。
　　“叔叔，抱。”年小宝撒起娇来，只有他亲叔叔不在意。
　　“小宝，放开。”年若瑾一转身，就看到林清言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他内心有点儿想笑，原来林清言怕小孩子呀。
　　年小宝松开手，要去抱年若瑾的腿，年若瑾平时表现得冷冷的，可年小宝就喜欢黏着他。
　　“小宝少爷，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周姨从屋里疾跑出来，看到年若瑾在门外，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一步抱起年小宝。
　　“二少爷，您回来了。”
　　“大嫂呢？”
　　“夫人在厨房。”
　　“林清言，我们进去。”
　　“是小瑾回来了吗？”刘颖听到脚步声，擦了擦手上的水，从厨房走来，抬头看着和小瑾并肩而行的少年，“这位同学就是你的朋友吗？”
　　“您好，我叫林清言。”林清言主动打了招呼。
　　“真是一表人才，在这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我们家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年若瑾第一次带朋友回来，最高兴的莫过于年丰和刘颖了，这些年，他们想尽了办法，没能让年若瑾交个朋友，没想到他会突然带个朋友回来，“小瑾，客房已经收拾好了，就在你隔壁，带清言先去休息吧，你大哥再过一个小时就到家了。”
　　年丰夫妻本来是睡在楼上的，后来有了年小宝，小孩子好动，住楼上不安全，再加上年若瑾在画室画画时，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他们就搬到一楼了，现在二楼只有年若瑾一个人在住。
　　“你先把行李拿进去，我带你去画室。”
　　“画室？”
　　年若瑾的画室有什么呢？
　　有一本很厚的画册，林清言一页页翻开时，内心的震撼无法言喻，这些画完全重现了林清言在南市和年若瑾相处的一个月，从下棋，爬山，聚会，南市一日游，到最后的匆忙别离。
　　翻得快一些，就像是看了一场自己演得微电影。
　　“这是我送你的谢礼，谢谢你，让我看见人间。”一年前，年若瑾只想送一幅林清言的画像给他，可在时间的堆砌中，他把两人相处的点滴都画了出来。
　　“你……”林清言的嗓子有点干涩，他从来没有遇见像年若瑾这样认真的人，也从未接收到如此用心的礼物。
　　“喜欢吗？”
　　“这是我收到最美好的礼物了，我很喜欢。”用真心奉上的礼物最动人。
　　“你喜欢就好。”
　　“那我把画册放包里去，省得明天忘记带。”
　　林清言刚把画册放入行李箱，手机就响了。
　　“佳明？”
　　“清言，你太厉害了，今天的比赛真是太精彩了。”
　　“你看节目了？”
　　“那必须的，咱们班同学都看了，校长准许的。”
　　“明天回去再说吧。”
　　“你咋就一点儿不兴奋，不激动啊。”这要是郑佳明赢得荣誉，尾巴要翘到天上去。
　　“我兴奋，我激动。”
　　“你这态度能不能再敷衍一点儿。”
　　“明天回去一起吃个饭。”
　　“这还差不多，我要林叔叔多做几道我喜欢吃的菜。”
　　“那你跟我爸去说吧。”
　　“是你的朋友打来的吗？”年若瑾有些羡慕电话对面那个人，对方熟悉林清言的家人，了解林清言的一切。
　　“嗯，我们从初中就认识了，好几年了。”
　　“哦。”是挺久了。
　　“叔叔，爸爸回来了。”
　　“小宝少爷，你慢点跑。”门外传来年小宝的脚步声和周姨的呼喊声。
　　林清言走出卧室，年若瑾不知道在想什么，脚步未动。
　　“不走吗？好像是你哥哥回来了。”
　　“走，下楼吧。”
　　“叔叔，抱。”年小宝扑到年若瑾腿上，张着两条小短胳膊，求抱抱。
　　“二少爷，大少爷回来了，夫人让您带着林少爷下楼就餐。”周姨从年小宝身后抱起对方，先下了楼。
　　“你为什么不抱他？”
　　“小时候抱过一次，他撒尿了。”从那次后，年若瑾真怕离年小宝不够远。
　　“原来是这样啊。”年若瑾一看就是那种有点洁癖的类型，被小孩尿身上，真是为难他了。
　　两人下楼时，年小宝又在扒拉着他爸爸的腿，“爸爸，叔叔不抱我。”
　　永远都在告状的年小宝。
　　“儿子，你叔叔没打你屁屁已经很好了，知足吧。”
　　年丰，一个永远向着弟弟的爸爸。
　　“大哥。”
　　“小瑾。”年丰应了一声，转头看向林清言，“你好，我是小瑾的哥哥，我叫年丰。”
　　“您好，我是林清言。”丰年集团董事长年丰，今天给颁奖的嘉宾，原来是年若瑾的哥哥啊，林清言仔细看了看两人的五官，眉眼有些相似。
　　“晚饭准备好了，吃饭吧。”
　　年丰，刘颖坐在左边，林清言，年若瑾坐在右边，年小宝坐在儿童椅，面前放着他的小桌子，周姨在一旁照顾着。
　　年家吃饭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都动筷后，年丰问了林清言几句，正聊到家庭情况，就被年若瑾打断了：“大哥，先吃饭吧，这些事以后再说。”
　　年若瑾都没和林清言说过他的爸爸妈妈，自然也不想大哥问东问西。
　　“是我多嘴了，林同学，吃菜，多吃点，今天比赛挺累的。”
　　“没事，这不是什么很隐私的问题，家里就我跟爸爸两个人。”上辈子林清言妈妈，哥哥和姐姐，这辈子有爸爸，圆满了。
　　“挺好。”年丰和年若瑾有爸妈，还不如没有，年父年母属于包办婚姻，婚后还算稳定，随着大儿子年丰的出生，两人日久生情，相处得也算和和美美。
　　就这样过了十几年，又生下了年若瑾，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新鲜感消失，爱情终究被生活磨成了玻璃渣，年父和年母选择了和平分开。
　　年若瑾还有一个小他一岁的妹妹，刚出生就被母亲带着出国了，年若瑾记不清妈妈长什么样子了，他记事起，就是哥哥年丰带着他。
　　年家在京市颇有地位，但是年丰不喜欢那里，毕业后，他带着弟弟到南市定了居。
　　而年父和年母分开的这些年，身边有过几个红颜知己，只不过没有一个女人可以成功上位而已。
　　前两天，年丰接到了年父的电话，话里话外就是他年纪大了，想儿子想孙子了，孩子们都不在身边，偌大的家业该如何是好，让年丰考虑一下，是不是带着一家人回京市发展。
　　这件事年丰还没和年若瑾说过，他知道弟弟对年家没什么感情。
　　“吃这个吧。”年若瑾用公筷给林清言夹了一块红烧肉，“周姨的拿手好菜。”
　　“谢谢。”礼尚往来，林清言给年若瑾夹子一筷子青菜，“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
　　年丰看着两人的互动，有些惊诧，这是他那个冷面的洁癖弟弟吗？
　　“清言，你和小瑾是去年认识的吗？”
　　“对。”林清言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年丰：“去年暑假，我和老师一起来的南市看望李老先生，相处了一个月。”
　　“小瑾不怎么喜欢交朋友，现在有你这个朋友，我真是放心了。”年丰顿了顿，想起一件事，“我记得几年前他喜欢读报纸上的一个叫轻语专栏的文章，我还让他给作者写信交朋友，他都不写，他能和你相处的这么好，说明你们有缘分。”
　　“轻语专栏？”世界有时候还是挺小的，林清言没想到年若瑾竟然是自己的读者！
　　“我喜欢那个作者的文章，没想跟对方交朋友。”年若瑾解释了一句，林清言是他的第一个想去认真结交的朋友。
　　“嗯，我知道。”作者本者林清言，收到的信可没有年若瑾写的。
　　一顿饭吃下来，大家都很愉快，林清言还意外收获到一个隐形的读者。
　　周姨端上几盘水果，年小宝手里拿着一块小西瓜，颠颠地跑到年若瑾身边了。
　　“叔叔，吃瓜瓜。”
　　“嗯。”年若瑾接了年小宝的西瓜，还拿纸巾给他擦了擦小手。
　　看来只要年小宝不往年若瑾身上扑着求抱抱，他就是年若瑾的好大侄。
　　“清言，你是不是念高二了？”刘颖抱起年小宝准备去给他洗澡。
　　“是的。”
　　“小瑾也是高二，你们可以商量一下，是不是要读同一所大学的。”
　　刘颖的话，林清言没预想过，年若瑾却好好思考了一下，如果他和林清言读一所大学，那么两人相处的时间就会增加，说不定以后林清言工作了，他们还能在同一个城市，可以时常见面的朋友才是好朋友。
　　“吃了水果，你们早点上楼休息，小瑾，明天小李会送你们去酒店，我还有工作要忙，就不陪你们了。”年丰能在今天抽出时间陪着吃饭，主要就要想看看弟弟交的朋友怎么样，现在他放心了，就要去把剩下的工作处理处理，“清言，下次再来南市，我带你们去吃大餐。”
　　“好的，您先去忙吧。”
　　短短几分钟，客厅只剩下林清言和年若瑾两个人。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
　　“你想读哪一所大学？”
　　“京大，你呢？”
　　“你想去京市？为什么”那里是年若瑾五岁以前生活的地方，可回想一下，脑海中浮现的画面都是模糊的，京市并没有给年若瑾留下美好的童年回忆。
　　“不为什么，我就是要去京大读书而已。”
　　是不是要重回京市呢？年若瑾有些摇摆不定，他无法劝林清言换一个大学，他没有这个立场。
　　“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有轻语的作品集，等回去后，我给你邮寄过来。”
　　“作品集？你也是轻语的粉丝？”
　　“不是，以后我再告诉你。”
　　既然林清言不想说，年若瑾就不会再追问，所以说跟年若瑾相处，林清言感到十分舒服，有这样一个不会追根究底的朋友太好了。
　　睡前，林清言拨通了林永安的电话。
　　“爸。”
　　“清言，明天几点到家？爸爸给你做好吃的庆祝一下，清正和佳明都会来。”林永安笑得合不拢嘴，在店里播放电视时，好多顾客陪着一起看的，现在大家都知道林永安有一个得了冠军的儿子，连带着店里生意也十分红火，要不是忙，林永安早就给林清言打电话了。
　　“中午就到了，您不必等我，我要先去老师那里一趟。”
　　“哦哦哦，是应该去严老那边，那晚饭呢？”
　　“晚饭回去吃。”
　　“那我明天关店早一些，去菜场买菜。”
　　“让大哥和您一起去。”
　　“好，知道你不放心我，我一定让清正陪着一起去，你早点睡。”
　　雷打不动的晨跑，每天都在进行，林清言收拾好打开房门时，年若瑾的房门也同时打开了。
　　“你这是……”
　　“陪你跑步。”
　　“走吧。”
　　林清言晨跑习惯了，害怕年若瑾不经常跑，身体会吃不消，一路上多留意了几眼。
　　“怎么？”
　　“没怎么。”年若瑾跑了这么长时间，气息都很稳定，那就没啥问题了，“加速跑一会儿吧。”
　　“没问题。”
　　两道修长的身影，迎着早晨清凉的微风，一同奔向远方。
　　半个小时后，两人满身大汗的回到家。
　　“一身臭汗，赶紧去洗个澡，我还以为你们会多睡一会儿，没敢去喊醒你俩呢。”年若瑾除了练武术，没有晨跑的习惯。
　　林清言洗完澡，年若瑾还没出来，他正要下楼，周姨抱着一叠衣服上楼了。
　　“林少爷，您好。”
　　“不用叫我少爷，叫我清言就好了。”林清言看着周姨抱着的衣物，“是要送给年若瑾吗？他还在洗澡，我等会儿给他就可以了。”
　　“那真是麻烦林少爷了。”周姨还要去厨房做早餐，听到林清言这样说，就把衣物都给了林清言，转身下楼了。
　　所以年若瑾洗完澡，湿着头发走出来时，就看到门口的林清言，捧着他的衣物，双手往前一递，嘴里还说着打趣的话：“二少爷，您的衣服。”
　　“你……”不着调的林清言，年若瑾第一次见。
　　“这个调调是不是很找打，我跟佳明学的。”
　　“佳明？”第二次听林清言说出这个名字，真亲昵啊。
　　年若瑾心里明白林清言除了他肯定会有别的朋友，但是每次听到人别的名字，还是会有一点点小委屈。
　　“你怎么了？不把衣服放进屋里吗？”每次一说起郑佳明，年若瑾就会走神，怎么回事？林清言有些糊涂。
　　拿起衣服，年若瑾转身进了屋，林清言抬脚跟着走了进去。
　　拉开衣柜，年若瑾刚把衣服放进去，就听林清言说：“你们家是多少号，给我写个地址，或者你给我发消息也行，我把电话号码留一个。”
　　“留号码吧，方便一些。”年若瑾打开床头柜，拿出手机的时候，一副画像一闪而过。
　　“我去拿手机。”
　　互相存了对方的号码，正要离开时，林清言不经意一扫，床上有东西突然掉了下去：“年若瑾，你的东西掉了。”
　　两三步走到床前，林清言捡起掉落的物品，瞬间愣住了，这是一顶用黑色毛线织成的帽子，看起来很普通，没什么特别的，可当林清言在帽子底部看到两个字时，他就确定了，这是当年他丢失的那顶帽子。
　　当初救了被绑架的小男孩后，林清言的帽子戴在小男孩的头上，忘带走了，林永安还念叨了一段时间，那是陆晴文在世时给林清言织的帽子，以前陆晴文给林清言做了很多衣服，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衣服都小了，只剩下那顶帽子了。
　　林永安的帽子和林清言的帽子是一样的款式，区别在于绣得字，林永安的帽子底部两个字是“安安”，林清言的帽子上是“平平”，陆晴文希望父子两人永远平平安安的。
　　“怎么突然掉了。”年若瑾拿过帽子，很珍惜的叠好，重新放在了枕头下面。“走吧，下楼吃饭。”
　　“那是你的帽子吗？”
　　“什么？”
　　“那顶帽子是你的吗？”
　　“为什么这么问？”年若瑾很奇怪林清言的问题，“你见过这顶帽子吗？”
　　“没有，就是觉得那顶帽子好像是很老的款式了，不像你的风格。”
　　“这样啊，那是我的帽子。”留给他了就是他的。
　　林清言展颜一笑，原来当年他救得小男孩是年若瑾啊，缘分，妙不可言。
　　看来那次的绑架没有给年若瑾造成心里阴影，年若瑾顺利成长还这么优秀，真好啊，林清言很欣慰。
　　“你心情很好？回家很开心吗？”年若瑾能察觉到林清言心情不错。
　　“我发现了意外之喜。”林清言拿着行李坐上了车。
　　“什么意外之喜？”
　　“以后再告诉你。”意外之喜就是你。
　　以后是什么时候呢？年若瑾不喜欢以后这个词，林清言这一走，他们再次见面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到了皇冠酒店，梁国强和赵成才在大门口等着呢。
　　“梁老师。”林清言打开车门，年若瑾也跟着一起下来了。
　　“清言，你来了，这是你的朋友？”
　　“是的，他叫年若瑾。”
　　赛场上的对手，赛场下的朋友，这是梁国强没预料到的。
　　“您好。”
　　“年同学，你好。”梁国强回应了年若瑾的话，也没有其他要交谈的了，“清言，我们要出发了，跟你朋友道个别吧。”说着，梁国强带着赵成才先坐到了车里。
　　林清言和年若瑾相顾无言，两人都不像那种会告别的人。
　　年若瑾看了林清言一眼，又垂下眼睑，他不想林清言离开，但又没办法说，只能一个人默默的难过，但不可能就这样一直僵持着，年若瑾正要抬头说再见时，林清言突然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你……”年若瑾的身体有些僵硬，他从未和别人拥抱过。
　　林清言得知年若瑾是年的小男孩后，脑海中浮现出紧紧抓着他衣袖的小小身影，心里会有一股莫名的怜惜，那次的绑架案，或许多多少少对年若瑾产生了不好的影响。
　　而且年若瑾可能自己都没发现，他的眼睛会说话，他每次望着林清言的眼神，总会泄露出他的真实想法。
　　“我会经常和你联系的，写信打电话都可以。”
　　“真的吗？”
　　“真的，你不要担心会打扰到我，我们是朋友。”林清松开年若瑾，摸了摸他的头发：“小瑾，再见。”
　　10
　　“小瑾，你怎么了？”自从那天送走了林清言，年若瑾这几天都心不在焉的。
　　“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
　　“我没事，大哥，你去忙吧，我先回房间了。”
　　上楼后，年若瑾拿出手机，通讯录上林清言的名字赫然在列，他看了半天，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不是说好了会主动联系我的吗？
　　年若瑾有些烦恼，他把手机放进房头柜里，压在最下面的是一张素描。
　　画上的人正是林清言，年若瑾的手指点了点画中人的发丝，不禁想起离别那天的拥抱和林清言温柔地抚摸他的发丝时，紧张感袭来，心跳都比平时快了许多。
　　再等一天，如果林清言还没联系，就给他打电话，就这样做！年若瑾悄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索性不用年若瑾主动，林清言的信件就到了。
　　“二少爷，这是您的包裹。”年若瑾放学回来，周姨就把今天收到的包裹拿给了他。
　　看到寄件人信息写的是林清言，年若瑾面上没什么表情，上楼时急促的脚步声能窥探一丝内心的激动。
　　“周姨，你拿的什么给了小瑾？”
　　“是林少爷寄来的包裹，二少爷肯定很开心。。”
　　“清言这个朋友交对了，小瑾变得有人气多了。”以前的年若瑾就像一潭死水，自从林清言这颗小石子砸了进来，水面就泛起了丝丝波澜。
　　楼上的年若瑾平复好心情，坐在书桌前，郑重地打开了包裹。
　　里面装得是一封信和两本厚厚的笔记本。
　　年若瑾先打开了信，虽然信很短，但是年若瑾还是一字一句地读了好几遍。
　　小瑾：
　　展信佳。
　　轻语专栏的文章，大部分都在那两本笔记本里，还有一些，我没来得及整理，后续整理完毕，再给你寄过来。
　　天气变冷，注意添衣。
　　林清言这算是正儿八经地给朋友写信，难免有些生硬，搁在上辈子，肯定会被他姐姐使劲嘲笑，
　　而放在年若瑾这里，那就是字里行间透露着林清言对他的关心，主打一个纯真。
　　年若瑾小心翼翼地打开笔记本，扉页上赫然写着林清言的名字，一页页翻过过，年若瑾发现这不像是林清言整理的轻语作品集，更像是手稿，而且笔记本里还有一些文章，文风和轻语极为相似，笔迹却是林清言的，年若瑾有些怀疑，他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林清言？轻语？轻言轻语，难道林清言就是轻语吗？
　　报着怀疑的态度，年若瑾把两本笔记认真地研读完，愈发认定林清言就是轻语。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是非常奇妙，年若瑾拿出一张信纸，想把此刻的心情写下来，提笔的霎时，却止住了，他完全可以直接电话联系林清言的，这不正好吗？
　　睡前，年若瑾拿出手机，看着通讯录上林清言的名字，拨通了电话，伴随着嘟嘟嘟的声音，年若瑾的心跳个不停，他捂着心口，一点儿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喂，是小瑾吗？”电话中林清言的声音和现实有所出入，却更能牵动年若瑾的神经。
　　年若瑾没说话，林清言看了看手机，通话页面还在进行中：“小瑾？”
　　“是我。”强行镇定下来，年若瑾的声音还算稳重，“笔记本我收到了，你……”
　　“怎么了？”
　　“你是轻语吗？”
　　“我是。”轻语的作品集，林清言是有的，隔两年杂志社就会寄过来一本。
　　在给年若瑾邮寄包裹时，林清言是有些犹豫到底是选手稿还是作品集，可当他看到书架上的画册时，还是果断选择把手稿邮寄给年若瑾，并且他很清楚，凭借年若瑾的智商，肯定能猜到他就是轻语。
　　“我……我很喜欢你的文章。”年若瑾心想自己的紧张可能源于读者面对作者的心情。
　　“我知道，谢谢你的喜欢。”林清言笑了一声，隔着电话线，能感受到年若瑾说话都快要结巴了，“作者通话时间结束，我们回归朋友角色吧。”
　　“清言，我是想给你回信的，可我不知道如何表达。”
　　“我明白，如果你想给我写信，可以和我分享你的生活，不管是有趣还是无趣，快乐或者伤心，我都愿意聆听。”
　　林清言是个不会主动聊天的人，这些年，从他给读者朋友们的回信中就能窥探一二，每次的回信都是根据读者们的写信内容解析下再动笔，特别像是做阅读理解题。
　　渐渐的那一批老读者给林清言写得信，大部都变成了分享生活和学习，不再问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了，毕竟问了也是白问。
　　“我会好好想想的。”
　　年若瑾冥思苦想好几天，终于战战兢兢地寄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封信。
　　林清言收到信后，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虽然生涩但贵在真诚，年若瑾完全是把自己的生活复刻了一遍，学习生活，能想到的他都写了，不像是写信反而像日记。
　　林清言思索片刻，提笔回了一封信。
　　等待的时间让人期盼又让人焦急，年若瑾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看林清言的回信到了没。
　　生活充满期望，有时候在家里话语都变多了，年丰为此十分欣慰。
　　此后的时间里，尽管不曾见面，一周一封信的频率，使得两人的默契度与日俱增。
　　“清言，你是不是交笔友了？”社牛郑佳明，敏锐地发现了新情况。
　　“不是笔友，是认识的朋友。”
　　“认识的朋友？那你们干嘛经常写信，你们没留电话吗？”
　　“留了。”都不是能聊天的人，打电话说不定会尴尬，“跟你解释不清，你还是赶紧做题。”
　　“那我不问了，你们真麻烦。”郑佳明不理解，手机多有趣啊，“今年过年，你要回老家吗？”
　　“应该会回去的，怎么了？”
　　“好兄弟，我能不能去找你玩？”农村的集市太好玩了，郑佳明每年寒假前都惦记着跟林清言去村里。
　　“我没时间陪你逛集市，我在家最多待三天，老师给我安排了其他事情。”
　　“你怎么这么忙啊！”
　　“老师年级大了，我不想他那么操劳。”
　　“那好吧，我去问问你哥，看他怎么说。”
　　“我哥更没时间陪你，听我爸说，今年我哥要相看姑娘了。”林清正过年就二十了，如今也算是事业有成，大娘早就着急给儿子娶媳妇了。
　　“哇噻，你哥要相亲了？”
　　“听说是的。”
　　“你说我能不能去凑个热闹？”
　　“你觉得呢！”林清言非常不理解，郑佳明这颗蠢蠢欲动的心，怎么哪里都想插一脚。
　　“看你的表情，我觉得大概，也许，应该是不行的。”郑佳明真的不想一个寒假都在家里，城里过年的氛围没有村里热闹，除了走亲戚，就没别的事了，“那这样，你工作提前结束的话，就联系我，我们去溜冰场玩一玩，市里新开了一家俱乐部，我听说很热闹的。”
　　“要不你还是在家好好复习？”
　　“清言，你就答应吧，不然我太可怜了。”
　　“明天高考失利的话，你会更可怜的。”
　　“说起高考，清言，你确定要报京大吗？”
　　“是的。”
　　“我是上不了京大的，唉，难不成大学我们就要分开了，不行，我再找找京大附近的学校有哪些。”
　　“不在一个地方读书有什么关系吗？你找你心仪的学校就成。”
　　“话不是这样说滴，友情的维持，需要时间和精力，如果我们长久不见面，会生疏的，而且我爸妈很支持我往京市考。”
　　“为了提高读书的动力，不然你跟你爸妈一起去京市实地考察一下，这样寒假肯定不会无聊了。”
　　“我怎么没想到呢！玩乐两不误，还能开开眼界。”郑佳明越想越觉得可行，“清言，还是你有想法。”
　　不是我有想法，是上辈子超级便利的交通，毕业旅行，提前看学校，这事都太常见了。
　　寒假的前一天，林清言刚把信寄出去，朵朵白花从空中飘落下来，今年的第一场雪来临了。
　　“小瑾，我家下雪了，信件邮寄会慢一些，你不要等了。”林清言坐在火炉边，一边煮着水，一边和年若瑾通话。
　　“下雪了吗？南市很少下雪，就算下雪，没等落在地上就融化了，我还没见过大雪呢。”年若瑾打开窗户，南市的夜空依然星光点点，原来就算只有几小时的车程，他们仍然欣赏不了同一片天空，“清言，我……我考虑好了。”
　　“什么考虑好了？”
　　“我要和你考同一所大学。”
　　“李老先生应该更希望你去美院。”
　　“我会和老师说清楚的。”
　　“小瑾，就算我们不念同一所大学，都在京市念书，有时间见面的。”林清言有些怀疑年若瑾是为了自己才想考京大。
　　“我知道。”
　　“那你和李老先生好好说。”
　　“你是同意了吗？”
　　“我支持你的决定。”以年若瑾的能力，林清言从不怀疑，就算没有去美院念书，他的画技也不会因此退步。
　　“清言……”
　　“嗯？”
　　“我……”我想见你，年若瑾这句话在嘴边绕了一圈，没敢说出口，他莫名有些心虚，“我给你买了一份礼物，不知你喜不喜欢。”
　　“怎么突然要送我礼物了。”
　　“就当是新年礼物。”
　　“礼尚往来，你有想要的吗？”
　　“我想不起来了。”
　　“那我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挑礼物了。”
　　“嗯。”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睡前，林清言在梦中还在想着要送给年若瑾什么样的新年礼物。
　　一觉醒来，推开门窗，银装素裹的世界赫然出现在眼前。
　　看着漫天飞舞，丝毫没有要停歇的雪花，林清言想到要送什么礼物了。
　　“爸，我下去帮您扫雪。”林永安早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清扫院内的积雪，飘了一夜的雪，一脚踩下去，鞋子都看不见了。
　　“不用，早饭在锅里热着呢，你先吃点。”
　　林清言匆匆吃了几口早餐，拿起屋檐边的铁铲子，就去帮林永安铲雪了。
　　“还下着呢，你回屋去，不要冻着了，爸自己能干。”
　　“我不冷，您的身体才刚好，我来扫就成。”
　　父子俩谁都不愿意进屋，半个小时后，终于清扫出一条出门的小道。
　　“清言，今天是不是要放假了？”
　　“上午考完最后一科就结束了。”林清言放下铁铲子，靠在门边，大街小巷都是扫雪的人，“看这情况，说不定上午的考试还会推迟。”
　　“对了，爸，您帮我找几样东西，我有用。”林清言报了几样东西。
　　“没问题。”林永安完全就是好爸爸，林清言要什么，他不问缘由，每次都是一口答应。
　　“爸，您今年打算在林家村待多久？”
　　“怎么？你有事？”
　　“我恐怕住个两三天就要回来了。”林清言整个寒假的任务挺重的。
　　“前两年家里的房子翻新，我没顾得上请村里帮忙的人吃饭，今年要补上，还有你二伯二娘今年要回来过年，我在家没有十天半个月肯定忙不完。”林永安知道村里的环境，是不适合林清言工作的，“要不你先回来，回头我多囤一些食物，够你年后吃的。”
　　林清言大餐做不了，家常小菜做得还是不错的，照顾自己绰绰有余。
　　出发到学校，跟林清言猜想的一样，班里学生才来一半，学校的老师有几个还没到，最后一场考试推迟了。
　　“清言，我爸妈同意带我去京市了。”林清言刚坐下，郑佳明就迫不及待地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寒假就去吗？”
　　“对呀，等我去了京市一定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林清言拿出铅笔在纸上涂涂画画，没工夫搭理郑佳明这个吃货。
　　“你干嘛呢？画一个大圆球干什么？”
　　郑佳明把头凑过去，看了看纸上的图形，一个大圆圈，他实在看不明白林清言要画什么东西。
　　“没什么，练一练绝技。”
　　“什么绝技，我也练练。”
　　“左手画圆，右手画方。”
　　“这还不简单，看我的。”说着，郑佳明拿起手指在桌上比划着，“不对呀，我这咋不行！”
　　“多练一练，不然怎么说是绝技。”
　　郑佳明练了一上午都要走火入魔了还没成功，下午考试嘴里还唠唠叨叨，吓得梁国强以为他发癔症了。
　　放学后郑佳明还缠着林清言：“你是不是唬我呢！”
　　“怎么可能。”林清言坚决不承认，他就是单纯的不想让郑佳明打扰他画图样。
　　“那你画一个给我看看。”
　　“没问题，看着啊。”林清言随手扯了两根枯枝，在雪地上，左右手同时转动，一圆一方出现了，还特别的标准。
　　“给我一天时间，明天我就画给你看！”郑佳明拳头紧握，他一定能行！
　　这该死的胜负欲啊！
　　“明天能不能出门都不一定。”鹅毛大雪纷飞，一点儿没有停下的趋势。
　　“是啊。”郑佳明望着天空，“往年都没有下这么大的雪。”
　　大雪整整下了三天，天空放晴的那一刻，柔和的阳光照在身上，使人身心愉悦。
　　铲雪的速度压根比不上下雪的速度，这几天林永安没去店里了，大雪天，没顾客出来买家具，他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扫雪。
　　“爸，在你小时候下过这么狗的雪吗？”林清言手中的铁铲不停地把雪甩到一边，这次看雪都看够了，眼睛刺得酸疼。
　　“应该有，不过我没什么印象了，还是听你爷爷说得，有一年发生了雪灾，当时积雪覆盖到膝盖的位置，房屋都被压塌了，还冻伤了人。”林永安手撑着铁铲的把头，遥遥地望着林家村的方向，“瑞雪兆丰年，明年庄稼长得肯定很好。”
　　大人们铲雪，孩子们一开始在帮忙，帮着帮着就打起了雪仗。
　　你追我赶的模样，欢快极了，这是冬日雪景中最动人的一幅画面了。
　　林清言想着，如果年若瑾在这，一定会把这个场景画下来的。
　　冰雪融化的时候，天气格外的冷，林清言正在一楼烤火时，听到了郑佳明的呼喊声。
　　“清言，清言，我成功了。”
　　“你手里拿冰锥干什么！”
　　“哎呀，这不是大家一手一个，我不拿，显得我没武器嘛！”
　　“你不冷吗？”屋檐下的冰锥又长又粗，这天气还很冷，一路走来不会融化，拿在手里跟攥了一块冰没什么区别。
　　“江湖人，怎能畏惧小小寒冰！”郑佳明说着还摆出了电视上武林大侠的招式。
　　“你……开心就好。”尊重，祝福，林清言羡慕不来的中二期。
　　“清言，我会画了，你看着！”郑佳明拿起冰锥就在旁边的雪地上画了起来。
　　“你出师了。”差不多能看到图形了，过关。
　　“我画了好几天呢，怎么能不行！”郑佳明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他捡到钱了，“清言，我过两天就去京市了。”
　　“早去早回，注意安全。”离过年还有二十天，京市比较远，来回路程就很费时间了，“你等我一下。”
　　林清言上楼拿了一本册子：“给，这个对你应该有用。”
　　“什么啊。”郑佳明接过去打开一看全都是京市的大学信息，就连位置都标注好了，“清言，你什么时候做的？你对我太好了！好兄弟，抱一个！”
　　“不用那么感动，你先拿过去用。”林清言挡住郑佳明的胳膊，往一边扒拉，“这些资料主要是靠我老师得来了，不然我没去过京市怎么可能那么清楚，要感谢你去感谢我老师。”
　　“清言，你放心，我一定找一所离京大最近的学校，咱们做一辈子的好兄弟！”就算林清言这样说，郑佳明还被这本小册子感动得一塌糊涂。
　　“等你考上再说吧。”
　　“放心，我明年肯定努力学习。”郑佳明带着自以为的好兄弟的爱心回去了，一路上大喊了几声加油，弄得路人差点认为这孩子疯了。
　　日子如白驹过隙，林清言的书信随着积雪的融化，一封封的被年若瑾珍藏在书匣里。
　　再过几天，就要过小年了，清言那边会很热闹吗？年若瑾思考着，忽然间萌生了一个想法。
　　“清言，今天店里要放假，清正下午回家，中午我们一起吃个饭。”
　　“那我中午去买菜。”
　　“买些你们爱吃的，爸回来再做菜。”
　　“不用，你跟大哥回来吃饭就行。”
　　“我拿瓶好酒，正好让清正陪我喝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