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鸣星×我]黄金面》金陵0901

5、第 5 章

　　“爹，既然我好了，是不是就可以出府玩啦？”我乖巧地恳求道，却换来爹的又是一顿责备，他吹胡子瞪眼道：“玩玩玩，就知道玩，你这刚恢复呢，起码得养上十天半个月再出门吧？等你娘回来知道你出去玩了，又得怪罪我。”
　　我撇了撇嘴，看来明面上行不通，那就得暗面上偷溜出府。
　　等到父亲走出院落，我立马跳下床准备出房间去找汤圆，我现在无比殷切地期待见到他。
　　我才冲出门，就与正要进门的人撞了个满怀，我正要抬头望是谁，面前的人突然开了口：“大小姐。”
　　声音纯粹又干净，像山间清泉涤荡着夜里倾泻而下的皎洁月光，那么优美。
　　“我正要找你呢。”我欣喜地拉起他的衣袖，左顾右盼了下房间里的丫鬟，最后将地点定位在院子里的一处角落，我雀跃道：“快跟我来。”两个侍卫守着院子间相通的门扉，我选的角落离他们远之又远，所以根本不怕被听到。
　　我将他拽入角落，又望了望那两个侍卫，于是给汤圆递眼色，小声道：“你把头低下来一点，我有话告诉你。”
　　他乖顺地俯下身子，将左耳偏向我，我也配合地踮起脚尖，靠近他耳畔，双手捧成喇叭状，以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悄悄道：“汤圆，我们偷偷溜出去玩吧。”
　　我在讲完后脚跟迅速落回地面，他也调整身姿，眼里闪过惊疑的神色，似乎在判断真假，也许是对我的大胆决定产生了质疑。
　　我见他仍在思索，便继续道：“没事啦，以前我也会偷偷溜出府的，只不过每次都是一个人。”
　　汤圆放不下心，担心我的安全，迟疑道：“外面人多手杂，我担心大小姐...”
　　没等到他话音落完，我便立马顺势而为道：“怕什么？这不是还有你吗？你可是我的护卫呀。”
　　我冲他俏皮地眨眨眼睛，欢愉一笑。
　　他被我彻底带偏，备受鼓动地点头道：“我定会保护好大小姐的。”说罢，他才发现自己被引导向了一条错误的轨道，便迅速撤回道，“诶诶诶，怎么就被绕进去了？”
　　我恳切地望着他，道：“你刚才已经答应了哦，不可以再反悔了，而且，我真的很想跟朋友一起逛街，这是我从小到大的心愿。”
　　我继续发动猛烈的攻击，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凝望着他，他把头偏向另一边，我便走到另一边继续盯视着他，他被我盯得目光四处逃窜，最终败下阵来，连连作罢道：“好，大小姐。”
　　我诡计得逞，立马露出小人得志的笑容，伸长手拍拍他的肩道：“那说好啦，明日用过午膳后，后院海棠树下，不见不散。”
　　“谁不来谁就是小狗。”我狠了狠决心道，也想看看他的反应，他笃定地点头，用十分坚决的语气说道：“保护大小姐的使命，就包在汤圆身上啦。”
　　翌日我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梳洗打扮后用过茯苓端来的早膳，府上没有听到以往的喧闹声，我感到十分疑惑，难道是因为做法事结束了？
　　但汤圆说过，他们会观察几日后再离府，那么多道士也不至于府上安静得落针可闻。
　　我拉来茯苓盘问：“今天早上府上为何如此安静啊，茯苓？”
　　茯苓支支吾吾不敢言语，恭顺地站在我面前低着头，默不作声。
　　我见她行为如此诡异，愈发好奇，绕过她一圈，诧异地追问：“你很可疑啊，快点，老实交代。”
　　茯苓眼看瞒不住，便只能和盘托出，声音也跟着颤抖：“回小姐的话...老先生...带着他的徒弟已经离府了...”
　　“什么？”我惊呼道，不可置信地重新询问，反复确认道：“你说谁走了？”
　　茯苓的脸色显得更加为难，吞吐道：“小姐，是那群道士已经走了。我看你和那位少年道士交好，怕他走了你难过，就没敢告诉你。”
　　我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冲击得头昏脑涨，对他的不告而别感到难以接受，明明昨天还约好今天一起偷溜出府玩，怎么他就食言了？甚至一声不响就离开了府上。
　　茯苓继续在一旁解释：“我听前府的丁香说，昨晚夜里外面就来了好多人，都是道观的道士，和老道士通了什么消息，老道士就赶忙带着他的随行徒弟连夜收拾行李走了，与老爷也只是匆忙告别。昨晚小姐你已经睡下了，也没敢吵你起来。”
　　骗子...
　　大骗子...
　　“小姐？”茯苓的话音在我耳畔模糊响起，我却一句也听不进去。
　　此刻，我心里充斥着被欺瞒、被爽约、被食言的恼怒，所有正当理由都被我偏激地排斥在外，我对他的不辞而别感到十足怨怒，他的声音却十分不合时宜地回响在脑海里：“那...大小姐，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怎么样？”
　　是谁口口声声说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又是谁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匆匆离去，还说什么要教我术法，统统都是骗人的，说好的谁食言谁是小狗，可是做小狗的人却再也见不到了...
　　想到这里，我感到一股不可名状的忧伤，一来是为一段真挚友谊的终止感到悲恸，二来是为再也见不到那张明媚爱笑的面容感到哀切。
　　于是，一开始的怒转而为此时此刻的悲，我睁着那双大眼睛眨啊眨的，最后竟然硬生生地眨出几滴泪珠来，原本干涩的眼睛竟也变得泪汪汪起来。
　　后来我恢复清醒状态，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望向茯苓，颤抖着心问道：“汤圆...有没有留下什么口信给我？”
　　茯苓不忍见我难过，只是垂下眼眸，充满怜爱地看着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窗子没关好，一阵春风猛然吹进了房里，它携伴而来的，还有悠然肆意的阳光。现在明明是最烂漫的春天，可我却再也不能为眼前的美景所动容，我只会遥想一个永远无法再见的人，和一份终未兑现的承诺。
　　我恢复到以往贫瘠的寂静时光中去，与以往唯一不同的是，我拥有了出行自由的权利，我会带上茯苓，再带上几个贴身侍卫，满大街的乱逛，漫无目的，狠狠地弥补之前禁止出入的亏欠。
　　但奇异的是，我却少了些背着家人出府的乐趣，也许正是隐瞒行踪、偷溜出府给予了我极致的惊险刺激感，才导致我觉得现在正大光明的逛街变成了最稀松平常的一件事。
　　春去秋来，又逢皇家举办的中秋宴席，在每年这个时候，后宫妃嫔还有皇子公主都会盛装出席筵席，重臣及其子女自然也不例外，皆为一年一度的盛宴整装待发。
　　于我而言，这不过是浮于形式、本质逢迎笼络人心的酒会。但至少热闹，我喜欢热闹的场景，喜欢大家都聚在一起一番和乐融融的景象。
　　宴会还未开始，父亲便碰上朝中同僚，拉住母亲与其一同攀谈起来，而我则找寻宴席固定的位置落座，我们的座位位于天子宝座下左手边的最近席位，我在茯苓的陪伴下好不容易就座，茯苓就站在我身后，靠在红柱旁，等候我的差遣。
　　我们这一排坐满权贵与权贵子女，而与之相对、隔了一整条红毯大道的是后宫佳丽与皇子皇女，当今圣上与皇后自然是坐于大道前端的龙座凤位上。
　　面前的案几上铺满金樽美酒与紫晶葡萄，苹果与蜜橘堆放在银质果盘里满满一叠，再几盘精致小巧的点心盛放在银盏里，铺陈的碗盘汤勺皆由银制成，玉箸安稳地躺在银器上。
　　我自顾自地啃起葡萄，随手夹起几颗递给了身后的茯苓，茯苓很感谢我的好意，但她并未接过普通，俯下身提醒我道：“小姐自己品尝就好啦，我们奴才是没有这份福气领皇上的赏赐的。”
　　我只得缩回送葡萄的手，一把塞入自己的嘴中，慢慢嚼开，汁水溢满口腔，甘甜可口的味道自舌尖蔓延开来。
　　一群歌舞乐伎涌入堂内，开始绚烂如花的倾情表演，她们统一着艳色舞裙，与这热闹的场景融为一体，她们舞动的身躯无不在讴歌形体之美，一旁的古琴与琵琶奏出的韵律与其交相辉映、相得益彰，音律自拨琴弄弦的须臾间缓缓而下，如溪水般静静流淌，一如殿内欢聚一堂的慢悠时光，令人流连忘返、难以忘怀。
　　待到人员到齐，皇上开怀地欢迎所有人的到来，我们也躬身向台上敬酒，待到敬完酒，我们方可落座，不出意外，下面就该是臣子王子之间的觥筹交错时刻。
　　但出乎意料的是，皇上遣散了歌舞升平的歌舞伎，随后从殿外的夜色中走进来一个着一身华服、束高马尾、戴着面具的少年，面具由黄金制成，面饰眉间嵌着几粒苍翠欲滴的翡翠和璀璨夺目的赤色宝石，黄金面恰好掩去他的上半张脸，勾勒出他的眼部鼻梁与优美轮廓，面具下的半张脸则引人浮想联翩。
　　携伴他而一齐到来的，是夜里的一阵凉风，殿内房梁上悬吊的赤红、桃红帷幔轻巧拂过，下摆的流苏铃铛轻吟作响，奏出一段又一段悦耳的清音，令人心旷神怡，烛影轻晃，映照在他的面堂之上，泄落一身金光。
　　他一手执剑，挪动脚步缓缓向前，再将宝剑轻快送出，他身形矫健有力，步履轻盈不失稳重，既能腾空跃起，又能忙不迭抛剑收回，一身华贵服饰丝毫不影响他的优美舞姿。
　　殿内的人无不为他一套风行水上的流转动作所折服，纷纷拍手叫绝，只是我愈看他执剑的姿势越觉得熟悉，就仿佛...
　　一个名字在我的脑海里呼之欲出，眼前的华服少年与印象中笑颜如花的少年逐渐重合。
　　就仿佛...仿佛汤圆催动符纸的形态。
　　我为我心里忽然闯入的想法狠狠吃了一惊，今日出席宴会的皆为皇族，汤圆又怎会出现在殿内？而且他是道士，又怎会如此娴熟的剑法？
　　我即刻否定掉自己不切实际的念头，摇摇头，一定是我太想念他了，所以才会把别人认成他的样子，我心里喃喃道。
　　我望着他的身影出神，他的身姿似乎也向我倾斜过来，手里的剑在变幻过无数个形态后忽地定在空中，直直地指向我，却在下一秒速速收回，少年握住剑柄，悄然挪到背后，保持剑尖垂直向上的形态。
　　紧接着另一只手迅速从袖口夹出一株开得正灿烂的六出花，重新递送出去，正对的方向正好是我的席位，就仿佛那一株绚丽的橙色花朵送向的人是我。
　　而彼时，黄金面下的那双碧色双眸也注视着我，眼波流转、荡漾，像一条蜿蜒的河，许是黄金面的掩蔽作用，我始终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殿堂内迅速响起热烈的掌声，少年重新收回花，转向台上的龙凤双座，恭敬地低头躬身，等待皇上的发令。
　　皇帝与皇后起身，皇上和颜悦色道：“星儿，摘下面具吧。”
　　少年的手缓缓抬高，伸向眼部的黄金面，另一只手配合地来到脑后，轻轻解下面具的绑带，黄金面被徐徐移去，面具下出现了一副极为熟悉而赏心悦目的面容。
　　是汤圆！
　　我心里惊呼起来，竟然真的是他。
　　我正惊奇他的来历时，皇帝和皇后一同走下台，皇上拉起汤圆的手转向众人的席位，道：“诸位，这便是朕的十皇子，夏鸣星。为皇家祈福近十载，佑我大夏国泰民安，此乃我大夏之福分，不日朕便册封为王，赐号‘熠’，意为星耀大夏。”
　　夏鸣星？我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我叫夏鸣星。夏天的夏，一鸣惊人的鸣，星星的星。”
　　他的语音突然不受控制地冲入我的脑海里，这竟是梦境结束时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梦境消失时声音与画面也会随之消失，所以他说过的话我也很快忘怀了，但此刻，记忆仿佛开闸的水一般，向我铺卷而来。
　　原来他早就将姓名告与我，只是我忘掉了...
　　皇后则微笑示众，冠冕堂皇的表面话在我耳畔响起又散掉，夏鸣星本为皇子，幼年丧母，后过继给皇后，七岁那年主动拜入无尤观潜心修道，只为求得大夏风调雨顺，为皇家行善积德，而九年已去，他也该下山还俗、享尘世繁华了。
　　我所听到的事情原委却与我印象中的事实有些出入，我很清晰地记得夏鸣星告诉过我他是被迫修道，这与皇帝口中的自愿修道祈福大相径庭，但唯一能够确认的是，他的确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人。
　　只是，少了记忆中的明媚笑容，他的脸显得坚毅肃穆，整个人看上去成熟稳重了许多，不再如我记忆中那般豁达明朗。
　　他在众人的注视下落座，座位正好在我正对面，他挺直身板正襟危坐，神态依旧严肃非常，让我觉得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