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宿［无限］》鱼亦暄

28、超自然魔方（2）

　　猝不及防的头痛夺走了叶利兹·安的意识。站在旁边的凌一鸣突然发现灯光暗了下来，一转头，一个一米九几的傻大个失去了神志，向他直挺挺地倒过来。那一幕和凌一鸣无数个夜晚里做的噩梦一模一样。背后是漫天血光，尸横遍野，那个人完成了颠覆规则的壮举，灵魂却被抹杀，只有一具空壳直挺挺地倒过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双臂，把那个高挑的身体揽进怀里。他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整个人因为惯性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
　　还好，这颗心脏还在有力地搏击着。
　　其实凌一鸣在第一次见到叶利兹·安以后，就一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和悸动。叶利兹·安和那个人无论是什么方面都非常相像，若非人死不能复生，他早就认定这人是那个人了。可惜离旧世界不是叙旧的地方，不然他一定会和叶利兹·安促膝长谈，聊聊人生谈谈理想。说不定他就是呢。
　　“诶，安兹没事吧？”贺星辰被突然晕倒的叶利兹·安给吓到了，匆忙询问。
　　凌一鸣回过神来，想起“安兹”是叶利兹·安报出去的假名，这才接了话：“他没事，可能受什么刺激了。”贺星辰这才松了口气，不着痕迹地把手上的道具收回去。凌一鸣眼尖，发现那个道具是治疗用的，对于贺星辰的评价稍微高了一点。
　　别的房间目前还去不了，毕竟办公室肯定是老师待的地方。谁知道里面是不是那个血池呢？所以别触霉头，万事小心，这才是灵异休息区的惯有思路。教室里回荡着念经一般的公式背诵声，每个学生看起来都非常认真地在心里还原自己的魔方。他们为什么不直接还原魔方呢？凌一鸣不知道，但是他可以利用小白鼠让自己知道。他把叶利兹·安扛回座位，伪装成叶利兹·安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样子，走到一个女学生面前，放轻声音，微笑着问：“佳佳，你的魔方还原了么？我不会还原，可不可以教我一下？”佳佳这个名字是他在女学生的本子封面看到的，想必就是她的名字了。
　　女孩抬起头，原本无神空洞的眼睛里闪烁着惊恐。她小声地回答：“小白你忘了吗，下课不能碰魔方的。你肯定又没带公式笔记本吧，我这本给你。”她的动作幅度很小，但是那个本子还是被推到了凌一鸣面前。“老师说过了，今天有三阶魔方还原比赛，大家都在背公式。你的本子丢了，用我的吧。”
　　凌一鸣的眼瞳中闪过一抹奇怪的绿光，又倏地消失不见。这确确实实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式本。他放心了一些，假意推脱了一遍，还是收下了公式本。女孩见他转过身去，就又从桌洞里面找出一本一模一样的公式本，里面的内容也毫无差异。她低下头，又投入了背诵公式的海洋。这个女孩给了凌一鸣两个有价值的东西：第一，课间不能碰魔方；第二，今天的任务之一是还原三阶魔方，还是要拼速度的那种。他拿着公式本回到座位，掀开盖在叶利兹·安头上的外套，见对方幽幽转醒，利落地把线索摊开放在桌面上，小声地给叶利兹·安讲述现在已有的信息。
　　“上课了。”一道威严的声音从讲台处传过来。学生们和玩家们都默契地闭上了嘴，把视线投向讲台。一个头发地中海、身材肥硕还一身西装、有些矮小，并且架着方框眼镜的中年男人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一个魔方。他扫视了一遍整个教室，又下达了新的命令：“陈皓月，你检查一下，是不是所有同学都带魔方了。”
　　陈皓月就是一开始急匆匆催促六名玩家进教室的男孩子。他不情愿地站起身，从他后面的同学开始，检查魔方的携带情况。玩家们东找西找，在自己的桌洞里找到了一个魔方，便迫不及待地把那个魔方拿出来放在桌面上，生怕自己被发现没有带自己的魔方。好在陈皓月搜查的速度实在太慢了，玩家们浑水摸鱼的魔方都摆上了桌，也就逃过一劫。橙色衣服的女生坐在那里疯言疯语，竟然还有心思去找魔方放出来。这成功引起了凌一鸣的注意。
　　经历了漫长的一遍巡查后，陈皓月走到讲台前，沉默地在考勤表的“班级”一栏画了一个勾。这就意味着全班同学都带了魔方，没有人缺勤。
　　老师满意地点点头，目送陈皓月回到座位上。男孩落座后，他转身打开了显示屏。那个布满血手印的房间没有再出现在屏幕上，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制作精美的幻灯片。幻灯片的标题简单粗暴，就六个字，“魔方大师速成”，还真的是应和了陈皓月上节课之前嘴里巴拉巴拉像念经一样念出来的高级公式，可下一张幻灯片却让人大跌眼镜，这居然是最最初级的还原方式示意图！同学们肉眼可见地不满，但是鉴于上课吵闹会被课代表带走去接受惩罚，蜡黄的脸一个两个涨得通红，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表示自己的愤愤不平。
　　“首先，我们观察一下手里的魔方，找到白色的棱块……”老师对学生的愤懑熟视无睹，直接讲了起来。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高兴，最终还是忍气吞声地抓起自己的魔方，胡乱地翻来覆去当作观察过了，又去拼所谓的“黄蕊白花”，全都把魔方扭得咯吱咯吱响，活像魔方欠了他们一个亿、他们和魔方有仇一样。那种“喀啦咯啦”的声音可太让凌一鸣耳熟了，不就是人的骨头被强行扭断时的声音嘛。看来这些魔方多半是有问题的了，得提醒一下叶利兹·安那个傻子，免得他好奇心强上手玩了出问题……
　　“你在干什么啊？？？？”凌一鸣的无语快要变成实体敲打到叶利兹·安装下了一片海洋的脑袋上了：“你仔细观察了吗你就上手？这玩意拿人骨做的你居然心安理得地玩？”他的声音压得特别低，但对方还是听见了，嘴上敷衍两句“好的”“OK我懂”，手上还是很实诚地攥紧了魔方，听着讲台上老师的指导，一步步还原。
　　凌一鸣差点崩溃：“不是吧，你不会还原魔方？”他灵活的手指勾来勾去一顿操作，魔方就被还原了。虽然那个嘎吱嘎吱的声音和强大的摩擦力让他还原起来非常不爽。
　　叶利兹·安点点头，看了看凌一鸣写着“不是吧你这么大了不会玩魔方”的表情，又看了看对方手中已经还原好的魔方，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
　　老师还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讲解着，教室里响起了稀稀拉拉的魔方声。好像有好几个人的骨头被拧断一样，“吱吱咔咔”的碎骨声不绝于耳。偷眼看一看同学们，已经有不少人四肢扭曲变形了，扭曲的方向和他们某几步还原魔方的方式一模一样！他们的身体流出来的是一滩滩的黑血，每流出来一滩血，身体就干瘪一分。但是他们自己都无动于衷，老师也不处理这个情况，只是温声劝告：“同学们都要像我教的那样还原哦……谁用了高级公式，谁……呵呵。”他的声音此时此刻和刚才讲课时没有丝毫差别，却让所有玩家脊背发凉。要按照他教的方法还原？可是根本没几个人听了啊！这谁还得了原啊？没被拧死就不错了。
　　……其实还是有人听讲了的，就是魔方小白叶利兹·安。
　　叶利兹·安还在坚持不懈地用老师刚刚讲过的方法老老实实地还原。他根本不知道什么高级公式什么棱块变换，他就挺朴实的，用最简单的方法，反正能还原就行。正是这份无知的执着，让他免于苦难，安然无恙地还原完了一整个魔方。叶利兹·安小声地长舒一口浊气，把魔方放在了桌面上，决定“偷窥”一下别的玩家的进度。
　　贺星辰还在绞尽脑汁地根据记忆拧魔方；胡一帆有样学样，贺星辰拧一步他就拧一步；吴春秋的旁边坐的是那个疯掉的橙色衣服女生，只好自力更生，装作若无其事，实则一直在看前排的贺星辰的步骤。感谢贺星辰同学的无私奉献，他的还原步骤帮助了不包括他本人在内的两名玩家免于四肢扭曲之苦。
　　老师的一双鹰眼一直在教室里扫来扫去。他发现了凌一鸣桌上已经还原完成的魔方，心里欣喜无比，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玩家鲜血淋漓、四肢抽搐交缠的样子了。但是他抬高视线之后才发现，这个玩家居然平安无事！为什么！
　　想问为什么的不止这个老师，叶利兹·安也想问。凌一鸣瞥了他一眼，找出一支笔，翻到公式本空白的一页，“刷刷”地写了三个字：下课讲。
　　这简直是要引爆人的好奇心啊！但是上课乱七八糟的规则太多了，下课讲确实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为了自身安全着想，叶利兹·安熬过了漫长的上课时间，终于得到了老师简单的两个字：“下课。”
　　老师的身影一消失在门外，叶利兹·安就抓住凌一鸣：“黎响，现在能解释了吧？你做了啥啊，居然没被发现！”他的凤眼已经变成了星星眼，亮晶晶的，看得凌一鸣非常想笑，只能强忍着笑意解释：“我不是比你先还原完吗？所以我不在判定范围内。”
　　“讲人话，听不懂。”叶利兹·安索性做得更绝，直接从背后环抱住了凌一鸣，脑袋靠着凌一鸣的一边肩膀。
　　凌一鸣僵硬了一瞬，条件反射地拱了一下腰，反应过来，想把叶利兹·安这个挂在背上的人形挂件扒拉下来，失败了，只好就着这个姿势耐心地继续讲解：“在老师下达所有同学开始还原魔方的指令之前，我完成了魔方还原。所以在开始判定后，也就是命令下达以后，我就不需要还原了，也就不会被判定伤害了。大概意思就是这样。”他的背后传来滚烫的温度，把他自己也抱热了。这个环抱的姿势和习惯真是无比熟悉，他差一点就以为是那个人回来了。但是他不会是那个人的吧……胡思乱想间，叶利兹·安似懂非懂的声音近在咫尺，透过耳膜，直通大脑：“啊…是这样啊。”
　　“所以你能放开了吗？”凌一鸣又尝试着挣脱，出声提醒，“你不是说你是直的么，我现在怀疑你是个深柜。”
　　叶利兹·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了套到消息而使用了多么暧昧的一种姿势，手忙脚乱地把凌一鸣松开，耳朵尖发烫，是他自己都看不见的红色：“啊哈哈……不好意思啊黎响，我就是太好奇了……”他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十二分诚恳地说：“抱歉。”
　　凌一鸣别过头去，表示自己暂时不想理他。但是他的耳朵出卖了自己的主人，一整个耳朵都是通红的，看得出来他有多尴尬。没人知道他心中的波澜壮阔，他只能通过默背各种奇奇怪怪的公式和定理来平复自己的心情。背完一部分公式后，他又开始在脑海里梳理目前得到的信息。一项任务的魔方还原速度比赛，规则有“上课不能吵闹”“还原魔方必须按照老师要求的方法还原”“课间不能碰魔方”。明面上的规则目前就是这些，那么一定还会有暗含的规则。只是这个规则在哪里呢……藏得这么好，连他都看不出来。
　　他好看的眉头皱了皱，嘴巴撅着，眼神困惑，配上两边热度还没有褪完的红色耳尖，说不出的可爱。叶利兹·安本来冷静下来了，这么看了一眼，脑袋“嗡”了一声，刚刚抱住这个人的记忆又鲜活了起来。
　　嗯，这人不但帅，还真的很可爱。叶利兹·安胡乱地想。
　　这边的氛围并没有传递给另一边的吃瓜群众们。吴春秋目睹了凌一鸣和叶利兹·安友好互动到脸红的全过程，越发相信自家哥哥说的话了。他哥那天金口玉言，说凌一鸣哪都好，就是取向不一样。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哥哥诚不欺我啊！贺星辰和胡一帆看了一会就出了教室，尝试着往黑雾里投了一支铅笔。本来风平浪静的雾气突然暴动起来，哀嚎和尖锐的哭泣声震天地响，把两人吓了一大跳，急忙跑回教室，扒在门框上围观。只见一截血淋淋的残肢从黑雾中出现，扑向他们原来站着的位置，扑了个空，悻悻地抓着战利品铅笔，消失在黑雾里。
　　凌一鸣眼中的绿光散去，在心里又增加一条已知信息：空间里面的黑雾不能碰。
　　至于这个教室，为什么那两个人进来就没被血手发现了？他才不相信五星的灵异休息区把包含在内的鬼怪设置得如此迟钝，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屏蔽了鬼怪。具体是什么还有待商榷，但是他做一个大胆的设想，这个教室应该有某种安全保护机制，不然学生都没了，谁还来上这个老师的魔方课啊。这样看来，又是收获颇丰的一个课间呢。
　　差点忘了吴春秋了。凌一鸣看向斜前方，还好那个家伙没出去瞎转悠，不然真是在劫难逃。看那个残肢，可能他渣都不会剩，真正的死不见尸。这个休息区着实可恶，居然把死在这里的玩家的尸体肢解掉，做成它麾下的怪物。凌一鸣握紧拳头，牙关咬紧，他要抓紧时间了！必须尽可能减小他们这一轮的伤亡，才能保证休息区规则不会过于强大。
　　——这样，才更容易颠覆这里的规则。
　　他会埋下“因”，持续代替规则并反向摄取能量，这样才会得到“果”。愿再见此区时，血光不复，万里晴和。
　　如果有“再见”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