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曦光》林木青杨

36、银杏

　　谢墨白坐在车里，神思恍惚。但是很快，就传来了脚步声，靠近副驾驶的侧门被打开，林曦坐了进来，并且往他的手机上发了一个定位：“先到这里。”
　　林曦甩了甩手，这个车门真重。她第一下没用太大力气，直接没拉开。她轻松随意地和谢墨白说，“我最会安排行程了！上大学的时候，跟室友一起出去玩，都是我来规划安排行程。”林曦一边说着，一边利用路上的时间，在手机上快速查找信息，安排今日出行计划。
　　今天路况很好，谢墨白在路边找了一个停车位下车。林曦就把包丢在车上，只抓了一个手机，兴致颇高地说：“跟我走！”林曦带他七拐八拐，突然眼前豁然开朗，是一条安静的小道，路两旁种满了银杏。
　　银杏树几乎高耸入云，树叶全部金灿灿的。透过树叶的间隙，仰望那一丝蓝蓝的天空。刹那间，令人心神开阔。
　　林曦走在前面，谢墨白跟在其后。林曦不时回头跟谢墨白说话：“这里的银杏很美，但却不是很热闹。知道的人不多，是我和我朋友们的宝藏地点。”
　　银杏叶飘洒到地面上，如金子一般洒落，林曦张开双臂，陶醉地转了一个圈，身姿舒展地仰起头，示意谢墨白跟她一起向上看。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洒落，被树叶的色泽晕染，金灿灿的。那阳光十分温煦，照落在身上暖融融的，哪怕闭着眼睛，都能感觉一种光明的意象。
　　秋风秋景秋光秋色，皆溶于此间。
　　这满目的金色斑斓，璀璨耀眼，形成了一处纯粹的人间盛景，直击心灵。
　　林曦高高兴兴地和谢墨白说，“和我猜的一样，现在过来看，最漂亮！而且今天是工作日，人也很少，果然静谧极了。”
　　谢墨白同意，这里就像是纷杂都市中，遗存的一处桃花源，安静而祥和。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地沿着银杏大道走着。林曦时不时会回头，或者是转过身，一边倒着走，一边和谢墨白聊天。
　　她说起了，是怎么样发现这里的。说起了，曾经和朋友一起过来。
　　林曦声音悦耳柔和，“我曾经有一个好朋友。她是一个非常具有古典气质的女孩，但总是不太开心。我就想让她高兴些。有一年，带她过来这里看银杏。”
　　林曦始终带着愉快的笑容。脱离工作状态的她，显得很洒脱。“她果然很喜欢这里。于是，在我们毕业之前，每年一到秋天，就来这里看银杏。而且每次看完之后，她的心情都会变得很好。”
　　林曦经常笑。但是，她此时的笑容格外的明媚动人。谢墨白发现，当林曦开心的时候，睫毛会不由自主的多扇动几下，眼睛里像盛满了细细的碎光。
　　她的声音也比平时明快了许多：“所以，小谢总。我也想带你来，一起看一看这里。满地洒金鸭脚黄，最是银杏不负秋……”
　　谢墨白觉得，林曦真的很喜欢莫兰迪色系的衣服。就像现在，她穿着一身浅紫灰色的大衣，里面搭配的裙子，也是紫色的，但是更加的饱和。深深浅浅的紫，既优雅又浓烈。
　　秋风吹起，金色的银杏叶翻转飞舞。她回身，笑意盈盈看向自己，随意地用手向后捋了捋发丝。
　　在这金黄色的童话世界中，你是唯一的别样色彩。
　　咔嚓！林曦按动手机快门，为谢墨白拍了一张照片，“不错不错！我把小谢总拍得很漂亮。”随口夸赞道：“秋色满京华，斯人唯独立！”
　　他们后来在林间的一处石凳坐下。谢墨白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和身边的女子慢慢聊天，“银杏是很有灵性的树。青城山天师洞的门口，就生长着一颗银杏树。”他的声音是这么的宁静平和：“据说是张天师传道之时，亲手种下的。天师洞前有银杏，罗列青城百八景。”
　　林曦好奇地问，“那佛教呢？我看很多寺庙里也都种有银杏树。”
　　谢墨白声音清冽，总让人想起山涧的流泉。淡淡道：“传说银杏树是佛祖的弟子。释迦摩尼佛在菩提树下得道。当时就有一颗小小的银杏树，在佛祖身旁。它见证了佛祖悟道成佛，又虔诚地聆听佛祖讲法。因此，受到了佛法改造，成为无上正等正觉的弟子。所以，在佛教传说中，银杏树也象征长寿和智慧。”
　　林曦欣赏着秋日美景，很随意的接口道，“佛祖点化了银杏树。那么银杏树又是否能够感化小谢总呢？”
　　谢墨白的金丝眼镜之后，眉眼清俊，微微舒展，低声道：“希望如此。林曦，再陪我走走吧。”身旁女子，欣然起身。
　　林曦应该算不上性格活泼，谢墨白这样想。他觉得活泼的女孩，应该像他的表妹程琪，或者像钟漓那样，高兴的时候会兴奋的大笑大叫大闹，连蹦带跳。
　　林曦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蹦蹦跳跳。当她慢慢散步的时候，显得那么随性从容。当她大步快走的时候，又显得十分干练高效。甚至谢墨白看到过，林曦抱着一摞文件，一路小跑。可即便是小跑，也显得很有节奏 ，不急不躁。
　　但林曦无疑是开朗洒脱的，她懂得如何享受人生。林曦就像她的名字那样。是清晨的曦光，是冬日的暖阳。并不热烈，却充满了生机与希望。
　　林曦翘班一天的计划，终究还是没能达成。因为后来，谢墨白细心地发现，在走路间隙的时候，林曦会不自觉地轮流踮起两只脚。
　　谢墨白稍加观察，意识到问题所在。林曦蹬着一双细高跟短靴。他猜，踩着高跟鞋走路多了，应该是不太舒服的。但林曦忍着，陪他走过了不短的路。这样走来走去，脚无疑在受苦。
　　谢墨白低声问：“是不是鞋子不舒服？”林曦不喜欢主动叫苦，但也不怎么隐瞒，直道：“是啊，有点磨脚后跟。”
　　谢墨白想了想：“我们找找附近的商场，过去去买一双鞋子替换。”于是弯起臂，示意林曦扶着。
　　林曦觉得用不着这样娇气，其实也不是需要让人扶着，才能走路。但是谢墨白很有绅士风度，又是好意，她也没必要拒绝，就搭着谢墨白的胳膊，一路慢慢走回车里。
　　等到了商场，林曦快速的1楼的一个柜台里，挑了几双休闲款的鞋子，让柜姐拿合适的尺码来试穿。她蹬掉细高跟的靴子，把袜子退下来。
　　谢墨白微微侧过脸，尽量将目光避开，不去盯着看林曦的脚，以免冒犯。但却听到林曦不由自主地嘶撕了一声。
　　他终究是放心不下，把头又转回来，看了过去。白皙秀气的一双脚，左脚后跟已经磨破皮，右脚后跟也磨出了一个大水泡。
　　谢墨白蹙着眉，对林曦道：“你先在这里试鞋子，我去去就来。”
　　销售员称赞道：“女士，你的小腿特别纤细，这几双鞋你穿着都特别好看。”她又羡慕道：“你男朋长得真帅，还这么贴心。”
　　林曦好笑道：“你怎么看出来，是男朋友的？”
　　售货员不假思索说：“不然怎么会陪着一起来买鞋子？”
　　“那你可猜错了。”林曦一边试鞋，一边随口聊天：“这是我未来老板。”
　　售货员不信道：“哪有老板会亲自陪着买东西的？而且他看着你脚磨破了，可是心疼地直皱眉。”
　　林曦不以为意道：“可能我老板人比较善良。”
　　林曦买东西并不犹豫，很快便选中了一双休闲鞋。平底、宽松、鞋底有弹性宽松，对脚很友好，适合走路。直接让销售员拿pose机来刷卡，并把靴子装好。
　　不过谢墨白还没回来，于是林曦没有立即把新鞋穿上，正好放松一下双脚。
　　谢墨白一边用手机搜索，一路又和人打听，终于在商场负一楼找到一家连锁便利药店。
　　又过了一会儿，他匆匆走回来。谢墨白身姿袖长挺拔，天生一双长腿。这样快步走来，动作带着说不出的风度。他弯下腰，递过来了一包东西。
　　林曦接过，一看是创可贴，怔了一下笑道，“谢谢小谢总。小谢总真是细心。”
　　谢墨白歉意的道：“要真是细心，就不会让你陪着一起走了这么长时间。”
　　林曦不怎么在意，说：“鞋子难免会磨脚，高跟鞋更是如此。也不是第一次磨脚后跟了，贴上创可贴，晚上回去抹点药、涂点药膏，就没事了。”
　　谢墨白没有劝林曦别再穿高跟鞋。即使是白领丽人，也有自己的不得已之处。归根结底，还是他和林曦今天临时出门，林曦没时间去换鞋。不然，如果只是在写字楼里，应该会好很多。
　　看看时间，二人在商场用了午饭。谢墨白向林曦道谢：“多谢林小姐了。我已经好了很多。”
　　林曦点点头表示接受，然后替他做主道：“小谢总下午不要再去公司了，直接回家休息。”她强调一遍：“这个一定要听我的。咱们明天再见。”谢墨白便微笑着答应说，“我送林小姐是回家还是……”
　　林曦早已拿定主意，干脆道：“我也不去明光了，但还有一些材料，要顺手送回国昌。也不用小谢总送了，我直接打车回去。小谢总赶紧回家休息。”她再次笑着强调道：“这是任务。”
　　谢墨白到家的时候，看到手机上来了几条消息，是林曦发过来的。一张照片和两首轻音乐。
　　金色落叶洒满小径，在这片银杏树的金黄世界中，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穿着黑色正装，在小径上漫步。画面中唯此一人，但却并不显得孤独。神情竟是最近一两年难得的轻松平静。
　　谢墨白想到，林曦说的不对。秋色纵然已至，斯人却未必独立。他也明白林曦的好意，便点开两首轻音乐，准备午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