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公主杀回来了》了不起的月亮

2、第 2 章

　　皇帝沉默地看着她，他何尝不知周霁并没有错，何尝不知她的委屈，但他没有拒绝，回想起周幸泪眼婆娑地跪在他面前，手帕半遮面，头微微低下，远远看去，有一种坚韧的悲惨。

　　“父皇，女儿命苦，从小颠沛流离，吃不饱穿不暖，最大的愿望就是有尊严地活着。是顾小将军带儿臣请离开虎狼窝，宛如神明，且儿臣与顾小将军两情相悦，望父皇成全儿臣！”

　　皇帝看她可怜，可实在是调动不出来多余的情感给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她太不像自己的孩子了，说话有些北方口音，吐字含糊不清，虽然换了公主服饰，但皇帝总觉得公主该像周霁那般，不过想到她的身世，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而且她一直认为周霁是乐天派，一个男人，不会让她这般寻死觅活，哭哭啼啼。

　　倒是顾远舟顾小将军听到宫中传来这样的消息，很是难以置信，他本在练习书法，可迟迟难以下笔，呆愣住了，乌黑的墨低下，晕染了整张书法。

　　他想立刻冲进宫中，问问阿霁，真的厌恶他了吗？这十几年的情谊竟不值得她听他一句解释吗？竟这般急于撇清关系？带回周幸本是君子修养，可她并没料到这皇家秘闻，竟会威胁阿霁的地位，早知如此，他不会……

　　他也很不解，自己不过给了安乐公主两口饭吃，怎么就两情相悦了，若是阿霁当真了，该有多伤心啊？

　　想到这里，他立马撂笔，打算进宫向皇帝表明自己的心意，可惜，顾大将军来了书房。

　　“怎么？你要出门？”

　　“想必父亲也听说了，阿霁她要退婚！这根本就是一场误会，事情不是那样的，我要进宫说清楚……”顾远舟语无伦次道，可还没说完，便被他父亲抬手打断。

　　“你以为，你此刻进宫有用吗？就算你没有与安乐公主两情相悦，可人毕竟是你带回来的，安平公主因此受到皇后冷待也是实情，我们并不能摸清皇帝心中何想，本身两位公主争风吃醋就不是陛下喜闻乐见的，安平公主愿意退一步，实在是识大体，对所有人都好……”

　　顾远舟喃喃道：“那对她自己呢？对我呢？她真的不要我了吗？”

　　顾远舟仍然执意进宫，顾大将军不明白平日里也算聪慧过人的儿子，今日怎么就想不明白利弊得失呢，只能命人看住儿子，不许他进宫。

　　所以，退婚根本就是满足所有人的愿望。此时的周霁刚刚知道母后求父皇公布真相的事情，皇后这般不顾及自己，令她伤心之余，也很是震惊，于是她急于与所有一切有关周幸的事情划清界限，而且虽心存疑虑，但人到底是顾远舟带回来的，就算强行在一起，也会有隔阂，所以她并不是害怕周幸的威胁，但这确实是很无奈的，便也同意了退婚。

　　皇帝为她选了金陵龙清寺。这龙清寺乃国寺，是异性王庆王殿下—当年的开国功臣所辖之地。

　　“霁儿，你自小聪慧，你母后也只是一时想不开，待过段时间就好了。此次你所去之地，乃庆王所辖，他当年也是一代名将，如今朕确是有些看不透他了，你此去龙清寺，朕予你人手，你可替朕探查庆王是否有异心。”

　　周霁觉得有些讽刺，这些小事在皇帝眼中本就不值一提，自己却暗自神伤。

　　定下十日后出发，之所以这么急，是周霁的意思，她也只是十四岁少女，此刻，还做不到波澜不惊，只想尽快逃离。

　　这十日里，周霁好好安排了那些与她交好的，无法出宫的宫人们，因为她觉得周幸性子有些偏激，少不得那她的宫人们出气，只有好好安排，才不枉费了这一场相识。

　　在金陵的日子过得有种不真实的美好。与此生挚友相识，算得上是因祸得福了。

　　可好景不长，两年之后，皇帝降职，令庆王父子南下抗倭，他们迟迟不归，另一边，杀手重现，周霁不得不回京。

　　宣旨的太监首领是皇帝身边的夏公公，这是皇帝为了彰显对周霁的宠爱，不过她很早之前就不在意这些了。当年杀手刺杀，周霁死里逃生，京城明明知晓，却装聋作哑，她便知道这父女之情有多重的份量了。

　　如今，她早已不在为在父皇陛下心中究竟有多少份量而伤怀。

　　红衣少女静坐在妆台前，长发高挽，头上是富贵端庄的赤金累丝嵌红宝石头面，阳光格外偏爱每人，为她周身笼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

　　她已经安排好了金陵的事情，挚友留给她的亲卫中，有一对孪生兄弟，如今，留弟弟在金陵，一旦有世子消息，便会立马通传。

　　周霁不敢耽搁，她急于知晓世子抗倭到底为何至今不归。

　　“劳烦夏公公不远万里来接本宫，明日方可启程。”

　　周霁出手大方，夏公公领了赏，自是一箩筐好话等着，周霁听完不过笑笑。
　　这一路倒是极为平安，不知皇帝是否是心虚的缘故，派出的仪仗队远超公主规格，堪比亲王，武功高强者不知凡几，一路上连只挡道的猫狗都未曾遇到。

　　不过短短十五日，便到了京城脚下。

　　这是周霁长大的地方，她无数次从城内望向城门外，这却是头一次从外望向城门，有种压迫感，扑面而来。

　　城门还是那个城门，只不过心境不同了，曾经那些美好的记忆，如今就像绚烂的泡沫，虚假，易碎，让人不敢轻易触碰。

　　也许天性使然，也许是做公主养成的本能，背叛过的人，就像是长在身上的毒瘤，两年前周霁已经狠下心剜下，如今已经可以用云淡风轻的笑容掩盖曾经的伤痛，曾经她也以为是周幸的到来打破了她原本幸福的生活，可仔细琢磨，也许那些曾经以为的爱，本就是身份大于一切，没有资格去怪谁，是上天的一场捉弄，可也绝不原谅。

　　不论是周霁，还是夏公公，都默认公主回京首先是要见皇帝的。其实，本应是皇后召见，但是他们很有默契，直奔政和殿。

　　“儿臣回宫，特向父皇请安。”

　　“好好好，阿霁这两年长高了不少，出落得更漂亮了。朕本就想召你回宫，朕还以为阿霁乐不思蜀，谁知竟是心有灵犀！”皇帝不论真心假意，此时他恰到好处的微笑，让人毫不怀疑这是一个慈爱且想念女儿的父亲。

　　“儿臣甚是想念父皇，这几个月来，回京心切，连饭都吃得不香了呢！”周霁本就貌美，此时笑意盈盈，将从前爱撒娇的样子表现得很好。实际上，若是无人刺杀，小世子也不出事，她乐得一辈子待在金陵，起码过得简单，舒心。

　　周霁本性还是骄傲且富有正义感的，从前路见不平，一定会拔刀相助，如今不公在自己身上，自然没有理由不提自己讨回公道。两年的欢愉已经是偷来的时光。

　　父女二人并未提起庆王父子，周霁知道，这两年自己在金陵的一举一动，皇帝必然知晓，想必庆王父子的杳无音讯，与他不无关联。

　　不过是随意寒暄几句，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一年前皇帝为周幸和顾远舟赐婚之时，着人修建安乐公主府，也顺便为她修了安瓶公主府，听起来都在繁华路段，也未曾厚此薄彼，只待两位公主成婚，便可入住。

　　周霁表现得很兴奋，带点女儿家的娇羞：“谢父皇！”

　　她确实需要公主府，就算皇帝不提，她也会主动去说。当年她所住的芙蓉宫，到处都是从前父皇母后的赏赐，她前往金陵，通通都没有带走，看见它们，便无法克制住心底的悲凉，只觉得讽刺。

　　在两人都认为无话可说之前，正好有户部侍郎求见皇帝商讨税收政策，周霁便趁机告退了。

　　两年时间，宫里并没有太大变化，依旧是死气沉沉的样子。不过，从前因为自己怕狗，皇后曾下令皇宫上下不得养狗，如今，远远看见，有宫女在给狗喂食。

　　周霁只当作没看到，如今，她已经不怕狗了，也不怕被冷待了。正这样百无聊赖地边走边想，突然被一张熟悉的面孔挡住了去路。

　　是皇后身边的琉璃。

　　“殿下，皇后娘娘宣您前往坤和宫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