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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7 ...

  •   模糊,疼痛,无力,对生命毫无掌控之力的绝望,被迫将命运托付他人的恐惧,缓慢坚决地填满他的思维和身体。

      内脏出血,他的身体到了极限,已是最危急的时刻。

      他隐隐察觉到结局,让不让她担心已经不重要了,他迫切地想要见到她。

      他强撑清醒,无力低声呢喃,断断续续:“霁月……霁月……”

      霍振华握住他的手,俯下身去听,眼泪纵横:“好,我叫她来,我叫她来。孩子,再坚持下去,坚持下去。”

      将怀珏送进手术室,霍振华颤抖不止,连手机也拿不起来了。

      李理按住他的手,抹掉满脸的泪,拨通电话。

      “嘟——嘟——嘟——”

      “喂?奶奶,怎么了?”温柔的嗓音传来。

      李理如鲠在喉,声音嘶哑:“霁月,快来医院,怀珏他……他可能……”她说不下去了,开始痛哭。

      温霁月僵硬了一瞬,手机砰地落在地上。她狼狈地拾起,奔到路边不住地挥手叫停出租车。目眦欲裂,血丝爬满了眼睛,红得可怕。

      坐到车上催促司机加快速度。司机听见目的地,看见她的脸,叹息一声,提快速度。

      车还没平稳停下,温霁月不管不顾地打开车门跳出去,狠狠地跪倒在地上,膝盖伤到惨不忍睹。

      她感觉不到疼痛,内心的恐惧早已夺走了她所有感官。

      她拼尽全力冲到五楼,看到两人的身影和刺眼的猩红手术灯牌。她泄了气,呆愣地看着那猩红,拖着腿一步一步挪过来。

      她呆呆伫立在门外。

      “霁月,你。”

      “别管我了!”温霁月感到一阵恶心,几乎要干呕,她一瞬不移地盯着门,“这是怎么了?不是好好的吗?”她连胸腔都在颤抖。

      长久沉默后。

      “他隐瞒了病情,他不想影响你的前程。”李理捂住脸泣不成声。

      温霁月突然无声冷笑,面色可惧。

      命运真是不公啊!凭什么!凭什么!还有多少苦难是他要承受的!凭什么!
      她又拥有过什么?连最后的珍宝都要剥夺!为什么!!

      她眼中翻涌起恨意,泪水变得冰凉,手心血肉模糊。

      霍振华扶着神色怪异的她坐下,用尽一个历经风霜之人最大的努力:“他会度过难关的……他那么坚强,相信……相信他。”却暴露出难以忍受的痛苦。

      小腿淌满血,因疼痛不断抽搐。她缩到冰冷的座椅上,背对他们,而动作让伤口皲裂。

      她神经质地发愣,一面完全沉浸在悲苦痛恨的世界,一面敏感地竖起耳朵,全神贯注感知手术室可能传出的讯号。

      沾满尘土的手指摸上大片的伤口,抚摸,剐蹭,抠挠。满手是血,痛到痉挛。

      她愤恨地想,只有这样才能与他有万分之一的感同身受。

      手术室内医生忙得大汗淋漓,霍怀珏腹腔的血如泉水喷涌,怎么也止不住。输血量已达到1500毫升,情况再不好转,就要下病危通知书了。

      医生们争分夺秒,与死神博弈。他们知道躺在手术台上的这条年轻的生命,是多么正直坚韧,是多么耀眼如星,是多么不屈从命运。

      如果就此消逝,那真是太过太过太过可惜。
      良久。

      主刀医生缓下一口气,保住了,五个半小时,终于是保住了。他颤抖地将器具放回手术盘。

      温霁月看着霍怀珏,他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得像死人。她一阵恍惚,亦步亦趋地跟在转运床,目不转睛地看他。

      “暂时脱离危险了,没有骨髓移植,只能是治标不治本。但他的身体不一定等得到那个时候了。”

      医生已经紧急召开会议,准备更改接下来的治疗方案。

      渺茫的希望不曾降临霍怀珏的生命——没有适配的骨髓了。

      难道,难道只有末路可走了吗?

      霍振华起身疾走,他要准备术后饮食,要煮怀珏最喜欢的粥,要让他吃到家里的饭菜。苦撑良久的老人终于坚持不住,塌下肩膀,花白了鬓角。

      李理把他托付给她,去参会了解方案。

      温霁月守在他身边,想要轻抚他的脸,又猛的缩回手,怕碰碎他。

      催命般的电话铃声响起,温霁月憎恶到极致,这该死的声音会吵到阿珏的。

      她在走廊的最尽头,极为厌恶:“是要死了?啊?”

      “温霁月,你说的什么话!”陈清然极为震惊,温霁月从小乖巧,怎么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她语气尖利,“你赶快滚过来!我逼那贱人来了,这么多年,我终于可以出这口恶气了。”她心中有跃跃欲试的畅快,自信控制的优越。

      “贱人?你们不都是贱人?你们怎么不去死!”温霁月压低声音嘶吼,眼睛赤红。

      猛地挂断电话,温霁月气到浑身颤抖,她伏到窗台不停深呼吸,干呕到几乎要将内脏吐出来。

      贱人,都是贱人,全部都虚伪自私到让人作呕,都是疯子!

      下午六点整,霍怀珏转醒,一阵耳鸣后世界清晰起来。他挪动身体,麻醉已经失效,痛得要命。

      还活着啊,真好。他心中苦涩。

      这何尝不是一场豪赌?他是红眼的亡命之徒,压上生命作赌注,失败就没有明天。

      他看到温霁月苍白的脸,虚弱地说:“霁月……”

      霁月潸然泪下,转头擦去脆弱,露出似笑似哭的表情。

      “霁月……别哭。”

      温霁月再也忍耐不住了,眼泪争先恐后涌出,她不再在意,伸手轻轻托住他的指尖,视若珍宝。

      “骗子。”似责怪,却全无埋怨之意。

      “骗了你,是我不好……”

      “混蛋。”什么都自己扛。

      “我是……”

      “我恨你。”

      “别恨我,在最后的时间里。”

      “不,不!”她后悔故作姿态说恨他,“我不许你咒自己。”

      她害怕轻微的动作都会弄疼他,她蹲跪下来,温柔地、怜惜地、珍惜地在他手上落下眷恋不舍的吻。

      霍怀珏侧首,神色痛苦,眼尾滑出泪来,酸涩悲苦。

      “我爱你,我爱你,怎么会恨呢?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最纯粹的人。”她笑着哭出来。

      从幼年到少年,每一天,他都保护着她,成为她的力量,打败那些孤立、鄙夷和压迫。他成为□□的墙,隔绝外界肮脏的一切,给予她母亲都不曾给过的温情。

      两个人互相治愈,消除孤独,成为对方心尖尖的那部分,两个破碎的灵魂结合在一起才完整。

      在这个单独的房间里,有这么多空间留给他们,这个时间,不会有人来打扰了。

      “霁月,好好活下去,我想要你幸福。”
      他知道如果自己死去,她绝无法忘怀,悲痛会纠缠她一生。换做是他也一样。

      “没有你,我怎么幸福?”她趴在床沿,埋首在臂弯里。

      霍怀珏抚摸她的脸颊,闭眼无声叹息。

      直到她站起身来,霍怀珏才看到腿上大片干涸的血迹。

      “霁月,怎么受伤了?快去处理。”他心疼得很。

      “不痛,我要陪着你。”

      “去,去处理。”他态度坚决。

      “我等奶奶来了再走。”

      “有医生在,你先去清理伤口。”他皱眉,语气不容置疑,露出强硬的本性。

      “好吧。”她不想让他担心,三步一回头地走。

      他这才露出温润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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