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忘初辛》谢奇遇

4、钟街杀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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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鲁克区。

　　“呕——”

　　“总长！总长…您还好吧？”

　　初辛撑着树干，向后晃了晃手：“没事，我……唔、呕——”

　　“总长！”

　　半个小时以后，初辛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地跟随宋好礼走入金水湾广场。

　　“总长，您原来坐马车也会晕车吗？”宋好礼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竟从来不曾注意到这回事。

　　经此一遭，他回想起以前初辛每次乘车后阴沉至极的表情，才发现自己……好像很没有眼力见。

　　“抱歉……”

　　“我自己的身体不争气，你道什么歉？”初辛嘴角挤出抹虚弱的笑，“我之前晕车没那么严重，这次可能是太久没坐，不习惯了……”

　　她说到这里，不禁在心里赞了句逃跑初辛还是强，以往那么多次晕得欲呕，竟都为了身为总长的体面，生生给忍下去了！

　　想到这里，初辛又不由有些愧疚，毕竟人家辛苦经营了那么久的面子……被自己坐一次马车就给祸害没了。

　　她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努力挽回道：“老宋啊，以后除非事急，皇城以内的地方就都跑着去吧，最近总坐在办公室里，腿脚是越来越不麻利了……”

　　宋好礼点点头，善解人意道：“挺好的，就当锻炼了。”

　　初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老宋啊，你可真是个好人。”

　　“总长您言重了……”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没一会儿，宋好礼指着前面一家绿招牌店铺道：“前面就是莱恩夫妻所在的晶矿店了……我回去后让芙罗拉给您配点晕车药，以防万一。”

　　初辛道了声谢，“还是你想得周到。”

　　她在距离那晶矿店还有四五步时停下身，仔细地检查了一番衣装后，问宋好礼：“我现在这样进去行吗？没有什么不妥吧？”

　　宋好礼自下而上扫了一眼，笑道：“没有问题。”

　　初辛满意地点点头，“那咱们进去吧。”

　　她绷紧神经，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仔细参照过初辛的记忆才敢迈出——

　　这可是她来到赛里亚后，第一次以皇营总长的身份讯问普通人啊，可不能再丢脸了！初辛想。

　　“当啷——”
　　随着一声铃响，两人走进晶矿店。

　　一个女人面带热情的笑容迎上前来：“欢迎光临——皇营卫士？”

　　女人扫见初辛左胸处的徽章，神情瞬间染上紧张，“您们有什么需要吗？”

　　“抱歉打扰了。”宋好礼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我们找莱恩·邓普伦与安妮·邓普伦。”

　　他敲了敲左胸处的皇营徽章，“办案需要，麻烦女士你将他们请出来，我们有事情想了解。”

　　“抱、抱歉，两位长官…莱恩先生与安妮夫人外出采货了……”女人脸上已无半点笑容，只剩胆怯的疑虑。

　　宋好礼闻言微微皱眉，他看向初辛，正想说些什么，后者却挪开目光，靠近那女人道：“请问他们去了哪里？什么时候走的？又什么时候回来？这位小姐，你别紧张，请放轻松，想清楚了再告诉我们。”

　　“在此期间，”初辛指了指女人身后那一壁晶矿，眨眼笑道，“我能逛逛你们的店吗？”

　　“可、可以，请您随意……”女人怯怯地扫了眼初辛柔和的神色，一边目光追随着她，一边垂头回忆道，“先生他们昨日吃过早饭走的，说是…要赶最早的一班火车，去督缇亚，大概……四、五日才能回来。”

　　“这样啊……谢谢你告诉我们！”初辛匆匆逛完一圈，和颜悦色地看向女人，“你们的店真大……楼上也在营业吧？”

　　女人点点头，“是的。”

　　初辛看了眼上楼的阶梯，转身向宋好礼小声道，“人不在这儿就没办法了，等他们回来再说吧。”

　　“两位长官！”

　　宋好礼还没来得及应声，那女人又挡着去路战战兢兢道：“我家先生与夫人都是好人，你们找他们……”

　　“别担心，”初辛拍拍她的手臂，“你家先生与夫人都没犯事。我们来这儿，主要是想问问之前的案子。”

　　“之前的……”女人一愣，略带犹疑道，“是老先生的那个案子？十二月一日在钟街……可我家先生多次被蓝团的长官们问话，知道的事情都已经向各位交代清楚了！”

　　“啊，蓝团是都问过了。”初辛眉毛微挑，“但这案子现在归皇营管，所以需要重新问话……”

　　她分析着女人的表情，突然指了指柜台上的老式电话，“你家先生外出时会往店里打电话吗？”

　　女人点了点头。

　　初辛看了宋好礼一眼，后者当即在自己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写了一个号码，又将那页撕下来递给守店的女人，“如果他打过来了，请告知他我们的请求，并让他往此处回个电话。”

　　“好、好的。”

　　“今天真是打扰了。”初辛褪下一只手套，向那个女人伸手道，“还没问小姐你的名字？”

　　“我、我是……”女人微微犹豫，半握住她的手，声音发颤道，“丝柏凌·艾玛。”

　　初辛向宋好礼要了笔和纸，让丝柏凌写下她的名字。后者迅速写完之后便递给了她。

　　“好的，丝柏凌小姐，很高兴认识你。”初辛接过一看，笑了笑。

　　丝柏凌看见她将那页写有自己名字的纸揣进了衣兜，然后听见她说：“再见，丝柏凌小姐。”

　　“再见，长官。”

　　“当啷——”
　　又是一声清脆的铃响，初辛和宋好礼走出晶矿店。

　　“抱歉总长，我应该提前……”

　　初辛抬起右手打断他，“也不是全无收获。”

　　宋好礼并未就此感到轻松。

　　他觉得自己的失误太多，也太蠢了。
　　先是不知总长晕车，又是没确认莱恩夫妻的所在……

　　“我……”宋好礼才惭愧地垂下脑袋，便被初辛一敲脊背惊得又抬起了头。

　　“总长？！”

　　初辛看了他一眼，“你今天的确有疏忽，下次不准了。”

　　“总长……”

　　“只是这次不罚你。”初辛摆摆手，“我已经回来了，你也收收心吧。放心吧，钟街的案子勘破之前，我不会再逃了。”

　　宋好礼身子猛地一颤。

　　“昨晚…嗯……那个……”初辛注意到了他的惊讶，本来想要道个歉，话到嘴边却心虚地移开了目光，“我突然有些饿了！老宋啊，你饿不饿？”

　　奇怪啊，真奇怪！怎么突然感觉有些心烦意乱呢……初辛情绪乱糟糟的，甚至没听见宋好礼回了些什么。

　　他们走了几步，等快要到广场正中央的花坛时，看见了站立等待的芬尼。

　　初辛先停下脚步，她瞥了眼芬尼逃逸出军帽的火红碎发，觉得脑袋又在隐隐作痛。

　　她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问道：“钟街那边都去过了？”

　　“嗯，四个案发地我都去看过了，也见过了各个报案人以及科萨安，跟蓝团记录的没有出入。”芬尼走过来，双眼刀子似的，将初辛上上下下看了一遍，问她一旁的宋好礼，“伤势如何？”

　　“芙罗拉说没有大碍。”

　　芬尼神色微松，却听初辛又说：“辛苦了，等回了皇营，我会让莉莉丝将账单放到你的桌上。”

　　“什么？”宋好礼疑惑地看着两人，“什么账单？”

　　芬尼脸色瞬间结成了冰：“不关你事。”
　　初辛几乎与他同时开口：“施暴赔偿。”

　　宋好礼：“……”

　　他清了清嗓子，明智地决定不再参与这个话题。

　　“我听说科萨安的小儿子失踪半年了，但一直没报案。”初辛看着芬尼，“你休息够了便去查查怎么回事。”

　　“那我现在……”

　　“不是现在。休息好了再去。”初辛看怪人一样看着他，“你追了我一晚上，开完会又立马赶去钟街，不累的吗？”

　　“约尔的事，科萨安自己都不着急，你着急个什么？”初辛回头看了一眼晶矿店，向宋好礼道，“老宋你回皇营，继续跟进迷药的事并等莱恩夫妻的电话，我去一趟钟街。”

　　宋好礼刚应了一声是，却听芬尼阴阳怪气道：“您去钟街干嘛？您躲了我一晚上，开完会又立马着急破案，不累的吗？”

　　初辛理都不理他，自顾自喃喃道：“哎哟哎哟，不知道是不是被砸得多了，最近的记性好像不太好，总感觉忘了什么……”

　　芬尼翻了个白眼。

　　“噢对了——”初辛瞥见了，看向宋好礼，“别忘了提醒莉莉丝将账单送到芬尼办公室。”

　　宋好礼：“…是。”

　　芬尼：“……”

　　“看在你请芙罗拉替我看伤的份上，准你慢慢还，但是，别让我等太久！”初辛冲芬尼得意地笑了笑，又向宋好礼道，“派几名卫士看着晶矿店，还有丝柏凌·艾玛小姐的资料，找人收集好送去我办公室。”

　　宋好礼眼神微闪，“您觉得那位女士有什么古怪？”

　　初辛点点头，“直觉罢了。”

　　“胡闹！”芬尼忍不住呵斥，“您难道要依靠直觉办案？”

　　初辛撇撇嘴，“查查怎么了，我又不嫌资料多。”

　　宋好礼知道初辛之前才吩咐了莉莉丝整理案件资料，便顺从道：“我会派人查。”

　　他看向芬尼，严肃道：“近来皇营的卫士都太清闲了，不能再放任他们松懈下去了，多给他们找点事情做也好……”

　　芬尼听了这话，无话可说。毕竟肯林宫想要削弱皇营势力的心思昭然若揭，尤其最近半年以来，比起蓝团，分派到他们这边的任务，是越来越不起眼了，皇营的卫士也因此越来越懈怠了。

　　最可恨的是——身为皇营总长，初辛根本不以为意！她就这么摆一天过一天，甚至想直接撂担子走人，日常总是逮着机会便要逃跑……

　　“是啊是啊，不能放任他们！哪有白领薪水不办事的道理？”

　　您还有脸说他们！
　　芬尼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初辛一眼。

　　他想，要不是她就站在自己面前，自己的骂声大概能回荡在整个金水湾广场。

　　“好了，去吧，去吧，趁还有活干，都干活去吧——”初辛说完摆摆手，根本不看芬尼暗如锅底的气脸，先跑走了。

　　宋好礼目送她远去，然后安慰地拍了拍芬尼的肩膀，“放心吧，皇营还垮不了，毕竟，只要一直找活干，活就一直干不完呐……”

　　“说的什么废话。”芬尼瞪了他一眼，“你们查到什么了？”

　　“别提了，白跑一趟。”宋好礼神色懊恼，“莱恩夫妻外出了，面都没见着。”

　　“什么？你没提前确认……”

　　“行了！不与你闲话了，我也不能再出差错了！”宋好礼被芬尼点到心事，突然打了鸡血一样激动，“总长怀疑有人向凶手贩药，让我查查皇城内可疑的药师和魔药店。我先回皇营了，你与我一起吗？”

　　芬尼摇摇头，“我先去四平街那边探探消息，稍后再回。”

　　宋好礼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和总长真是……都不会累的么？”

　　“干你什么事。”芬尼移开目光，递给宋好礼一个锦盒，“把这个送进内库收好，千万别丢了。”

　　“这是什么……”
　　宋好礼打开锦盒，话戛然而止。

　　他啪地合上盖子，“这！？赤……哪儿弄来的？”

　　芬尼语气平淡，“今早开会，里赛尔拿来的，国王陛下赏的。”

　　宋好礼顿了顿，努力稳住发颤的手指，“蓝团也有？”

　　芬尼嗯了一声，“说是慰劳咱们的劳累与忠心。”

　　宋好礼沉默片刻，对面的少年突然冷哼：“总长都不稀罕。”

　　“总长怎么会稀罕？”宋好礼眼睫颤了颤，“她怕是都不认得这东西。”

　　“是。”芬尼咧嘴嘲道，“她向来不愿意多看一眼不在乎的东西。总长这位置不也一样吗？虽逼着她坐上去了，却从来没放弃过要逃。”

　　“你还没习惯么？”宋好礼无奈一笑，“话说，这回是第多少次了？”

　　“第一百四十八次了。”芬尼道。

　　“这么多了啊……”宋好礼微微叹气，“唉，昨晚真是把我吓惨了……”

　　想到昨夜，宋好礼仍心有余悸。

　　芬尼露出苦笑：“我没比你好到哪去……接到你的口信，想都没想便抛下手里的工作，提心吊胆追了一夜，最后在旧光明大道找到了她……这么大的雪，就穿了条裙子，还装痴扮傻，说不认识我……好不容易砸晕了带到肯林宫，醒来后面对我的第一件事，是要我陪钱。”

　　宋好礼：“……”

　　“是，你更不容易。”他没来由想到资料室那一桌凌乱，问，“你说……昨夜总长与里赛尔谈了些什么呢？”

　　“不知道。”芬尼脸上喜怒难辨，“她向来不与我们说这些，里赛尔今天也半点没提，只说她若接下钟街杀案，便不再计较昨晚的事情。”

　　“算了。”宋好礼微松了口气，“他不计较便好。”

　　芬尼点了点头，“真是出乎意料。”

　　“什么？总长？还是里赛尔？”

　　芬尼微微垂眸，“都搞不清楚。”

　　“芬尼……”宋好礼语含试探，“你有没有觉得总长她……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芬尼又是一个“不知道”。

　　他扫了眼锦盒，想到肯林宫外分别时初辛说的话，慢悠悠回道：“不过，我倒是希望她能变一变，也不妄想她能替皇营争口气，只求她……别那么快把皇营搞垮就行了。”

　　这话就说过了，宋好礼忍不住咳嗽一声，“那不至于。”

　　芬尼看着他，叹了口气，“真搞不懂你，如今整个皇营，恐怕就只有你还相信着她了。”

　　宋好礼摇摇头，“我不是相信总长，我是对总长有所期待。”

　　他指了指芬尼，“你也有，芙罗拉也有，大家都有，只不过，我对总长的期待最多罢了。”

　　芬尼一皱眉，“你说得好恶心。”

　　宋好礼不可置否地唔了一声，“但也没说错。”

　　“行了。”芬尼替他拦下一辆马车，“回吧，趁还有皇营可回。”

　　宋好礼听完笑了。

　　芬尼等他上了马车，神色淡淡地抬起头，与他隔窗而望，“宋好礼，如果你是对初辛期待最多的那一个，那我便是对她期待最少的那一个，但同时，我又是对她期待最高的那一个。”

　　“我对初辛的期待只有一个。”

　　“那就是希望她——成为称职的皇营总长。”

　　马车里的宋好礼愣了愣，问：“若是她做不到呢？”

　　“你傻啊。”芬尼耸耸肩，“那我一开始就不会期待了。”

　　宋好礼闻言一笑，是啊，总长若没有那个能力，我的期待也不会那么多了。

　　只是……我的期待便不高么？

　　对于总长来说，这些期待便不沉吗？

　　他向芬尼挥挥手，对车夫道：“出发吧，回皇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