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那个回避依恋》熔畎天体

10、夙嫌水无（二）

　　须势理瀞道上门踢馆的消息不胫而走，校际赛还没开打，火药味就弥散整座神无义塾高中。

　　嵯峨夜姬更是眯着眼，双手环胸，一脸鄙弃地放狠话：“哼，须势理那小子……校际赛结束后，我要他们爬着离开神无……”

　　饶是一伙的，也无法免疫，无可奈何被她阴恻恻的口吻瘆到，樋口春摸了摸手臂，抚平悚立的鸡皮疙瘩。对于同班同学的决定，她没有异议，但也没什么兴致，所以语气像棒读：“嗯，加油。”

　　“……”绪方琉璃子没有发表意见。

　　嵯峨夜姬和樋口春顺着她的视线，望向不远处的日本五针松——树姿优美的乔木下，两名少年与一名少女凑在一起聊天，画面养眼如艺术照……唔……仅限白发少年不颜艺的时刻。

　　嵯峨夜姬腹诽：嚯……什么时候起，他们关系这么要好了？
　　斜睨绪方琉璃子，滚到舌尖的闲言碎语，在唇齿转悠一圈，最终还是被她默默咽回肚子。

　　*

　　察觉到窥视，栗花落散岿然不动，只余光轻轻瞟了瞟，就没其他动作了。

　　三人讨论出结果：区区水无，不足为惧。

　　今天的般若院泷很骚包，戴了副自动感光变色的太阳镜。学院风制服与日系白短发已经把他时髦值拉满，茶色镜片和金色细框更是医美级眼饰，直接起到两个作用——一个凸显酷盖气质，另一个硬控眼镜控。另外，这暖色调的饰品与他元气的笑容相性满分，衬托得他像小太阳。
　　栗花落散被他的魅力晃到眼睛。日益心如明镜的她，回避心理依旧严重，而这种心理防御机制外化，就会变成嘴硬和叹息。

　　显而易见，他们之间还不存在什么心有灵犀——般若院泷误解她的行为，一只手放在她发顶之上，暖心地安慰：“叹什么气，别担心，有我在，会赢的。”

　　被误会的栗花落散郁结，但又不想解释，将心扉袒露，徒增烦恼，便故意呛声：“是吗？”

　　听出她话里有话，般若院泷仗着身高差，修长的指骨用力，轻松抓着她天灵盖摇晃：“不是吗？”

　　“啧，放手。”
　　“不是姐姐吗？让让弟弟呗。”
　　“滚。”

　　被冷落的狐狸相男生：“……”单手扶额，无声嗟叹，被动沧桑的伊奈利京，忍不住委婉吐槽：“呐，和你们待在一起，我感觉自己年轻了十岁。”

　　“听见没？伊奈利君都被你气返老还童了。”栗花落散厚脸皮，借力打力之余，还把自己摘出去。

　　“呵……”般若院泷被气笑，纠缠不休。

　　少女单手推拒，少年不依不饶，拉扯间，手交握，打闹与缠绵模糊了界限。肌肤相亲，相去甚远的掌心温度互相感染。
　　从高纬度天降的她，不仅不沾阳春水，还怠于晒太阳，护肤更是不勤快。然而基因彩票眷顾，她那身黄白皮无论如何都手感绝佳，柔软嫩滑如荑，令人爱不释手。
　　感觉手背被对方的指腹趁机摩挲，栗花落散反手擒住般若院泷的腕，一双佯怒的点漆美目倒映后者狡黠的笑靥——那唇角、眼梢莞尔的愉悦弧度，怎么看，怎么发自内心，突破授受不亲后的羞怯？呵呵，完全不存在，简直就是内心强大的无耻之徒。

　　鬼冢藏矢路过，见怪不怪地打招呼：“水无那边来了，去迎接他们吧。”

　　“哼。”栗花落散放手，绕到伊奈利京身旁，把他当人肉三八线。

　　般若院泷挑眉，宣誓主权一般，一边走，一边勾伊奈利京脖子。

　　这突如其来的受宠，堪比受苦。
　　后者无奈地摇摇头，双手插兜，放弃挣扎。

　　随他们折腾吧……

　　*

　　那日被破的老榆木大门，被换成新的，但看不出换过的痕迹。门扉敞开着，水无的师生们联翩而至——他们是包大巴来的，车辆停泊在门口外。
　　因为友校几乎倾巢而出，所以神无这边礼尚往来，出席的人只多不少。两校中、高层聚首，按惯例，当众商业互吹一波。

　　热烈的欢迎仪式正酣，不协和音程蓦然出现——明明是公家出身，却一副浪人作派的须势理瀞道，大咧咧占据C位，成为全场的焦点。
　　“喂，老头子们寒暄够了吧？我今天过来，可不是看你们作秀的。”说着，他阴鸷的眼睛，在人群中找到目标，然后咧嘴一笑，“你说对吧？般若院泷。”
　　真是水鬼，被他cue到的当事人，突然存在感倍增，瞬间也备受瞩目。

　　“……”般若院泷不爽，唇抿直，表情冷峻，面部轮廓变坚毅，亲和力消失，疏离感陡增，连带活力四射的太阳镜，都跟着清冷贵气，不复多巴胺调性。

　　栗花落散落井下石，说不合时宜的骚话：“我有点嗑你俩了。”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般若院泷隔着伊奈利京，狠狠推了一把她的脑袋。

　　伊奈利京生无可恋：“我让开，你们俩直接打吧。”

　　就像线上重拳出击、线下唯唯诺诺的网民，失去“护栏”，自己直面“疾风”的栗花落散怂了。
　　颀长的影子步步逼近，由上往下，寸寸覆盖她整个人。
　　滴溜溜转的眼珠子，难得地露出虚惊。
　　情急之下，她伸手，一把抓住对方的袖口，口不择言地慌张道歉：“我错了。”

　　般若院泷有点意外，扫了眼自己的袖子，直视前者，顺杆爬，较真道：“错哪了？”

　　好灵魂拷问的送命题。

　　“……”栗花落散有点无语，她只是信口雌黄，对方居然没完没了了——其有恃无恐的姿态，更是摆明了她得绞尽脑汁哄，哄到他心坎上，他们才能和好如初。
　　思及此，她感到阵阵头疼。
　　认错不是她强项，没辙，她拉少年的衣角，怯怯对视，满眼焦虑。

　　尽管她是无意识的，但她的认错态度，充满了侥幸心理。

　　换个人，般若院泷早就拂袖而去了，但这是栗花落散啊……疯狂动摇和柔软的心，让他觉得自己是笨蛋，无可救药的笨蛋。
　　无声叹气，抽回袖子，霸道地牵对方。力度没控制好，对方吃痛，皱了下眉头，这时他的心肠又硬了，毫无怜香惜玉之意。

　　围观他俩忘我地互动，被忽视的须势理瀞道有些恼火，犬吠般嚷嚷起来，刷存在感：“般若院泷，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恋爱脑了？眼里只有那个女人，没有本大爷！”

　　被栗花落散启蒙后，觉醒gay达的伊奈利京，不由自主腐眼看人基。他眉头紧锁，边打量前者，边喃喃自语：“不妙，是散把我带歪了吗？我怎么现在也觉得这家伙说话gay里gay气的，不像铁直男……”

　　被反复挑衅，饶是如来佛祖，也得大动肝火，何况般若院泷。
　　如须势理瀞道所愿，他心心念念的对手——般若院泷，终于施舍他眼神了，尽管是简慢的侧眼。

　　“从初一开始，每年两次校际赛，每次你都输给我，截至目前，你已经输了六次。我不明白，你还有什么资格和资本，在我面前信信狂吠？是须势理家祖传的厚脸皮，给你的勇气吗？”
　　打人打脸，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须势理瀞道的面容有些扭曲，但基于对方说的都是事实，他无从反驳，憋屈得红温，于是只能靠深呼吸冷静大脑。
　　注意到般若院泷牵着的少女，正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须势理瀞道忽然计上心来，右嘴角肌肉亢奋上扬，牵扯出一抹狂妄的笑。
　　“呐，般若院泷……”他嗓音低哑地呼唤：“我们这次……玩点有意思的吧。你输了，你这个眷属，归我怎么样？”说完，他抬起手臂，指栗花落散。

　　又是伊奈利京，在众人有反应之前，他率先挺身而出，让被指着的对象，变成他自己。他身上也有点玩世不恭的浪子气质，尽管年纪尚小，但勾唇哂笑时，仍犹如芳心纵火犯，引得附近响起刻意压低的倒吸气声：“须势理少爷，现在是文明社会，可不兴人口交易。”

　　“哼，贱民，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须势理瀞道没有给他好脸色，除了因为他一而再出风头，还因为他不配，这份不配，并非实力层面，而是家世层面。
　　尽管年号已经更迭至令和，但日本旧势力的里子，仍是自我之下、等级森严——伊奈利这一姓氏，不在“金字塔顶”，所以伊奈利京之流，至死也不会得到须势理瀞道的青睐，哪怕人与人之间最起码的尊重。

　　校际赛云集两校高手，在原著里，绝对称得上重大场合。然而，栗花落散环顾好几遍，都没有发现目标的踪影，不由长叹一口气。
　　一回首，不经意撞入温柔瞳色，治愈的蓝清凉解暑，像蓝柑气泡水一样。

　　对方显然误会了什么，微微侧弯腰，肩头轻碰她的肩头，低眉顺眼，小声耳语一句：“别怕。”然后恢复本来的站姿。

　　栗花落散满头问号。“怕什么？”脱口而出之际，她忽然改变主意，把话术改成温驯的“嗯，不怕，你也别怕，我会carry你。”

　　闻言，般若院泷侧目。还是那句话，换个人，般若院大少爷早就不屑一顾，并且开嘲讽，嘲笑对方carry他，是一种夜郎自大。但碍于这个人是栗花落散，他把尖酸刻薄忍了又忍，最终勉为其难，简化成一个宽柔的“好。”

　　所幸，樋口春、嵯峨夜姬、绪方琉璃子三人离得不近，不然她们目睹他此刻反常的表现，绝对集体大跌眼镜，并犹豫要不要撒大豆，给他举行驱鬼仪式。
　　这绝对是被鬼上身了吧？

　　别说旁观者，就连当局者都觉得自己神志不清。如芒刺背，为了转移注意力，般若院泷决定找个出气筒，说来也巧，面前正有一个。
　　他松开栗花落散，一手插兜，一手搭伊奈利京，施施然出列。

　　一看见般若院泷，须势理瀞道就像什么瘾发作，整个人容光焕发、神采飞扬。他摩拳擦掌，蠢蠢欲动，不怀好意地怂恿：“呐，般若院泷，答应我吧！以那女人为赌注，全力与我战斗！”

　　他实在太丢人了，水无的带队老师都忍不住喝止他，但被他充耳不闻。

　　般若院泷比了个手势——大拇指向下：“败者没资格提条件，尤其你，须势理瀞道。”

　　这一幕坚定了磐街绯月轮的猜测，她侧头掩嘴，与弹幕争辩：“都有修罗场了，那女生怎么看，都是重要角色吧！什么？漫画原著没有她，tv原创也没有她，那剧场版呢？剧场版也没有？那她是打哪来的？”
　　“她这戏份，说是回忆杀/回忆篇的主人公，也不足为过啊！”
　　“会不会……确有其人，她存在于作者的公式书里，只是目前作者还没连载到，所以没有她的相关物料。哎呀，坏了，如果我猜想属实，那我的直播岂不是偷跑情报了？”
　　“卧槽，别人直播间爆料，人气登顶；我直播间爆料，观看人数腰斩，我的粉丝这么多剧透恐惧症患者吗？”

　　倏然，暴躁的须势理瀞道开大，他的气场形成风场，狂乱的气流卷起沙尘、树叶和众人的衣摆。

　　单凭术力就能改变周遭气象，这不是普通阴阳师能做到的——
　　他似乎不容小觑。

　　伊奈利京凝眸，道出心中的不安：“须势理瀞道……好像变强了。”肩上少年骨节分明的五指，只是稍稍使力，就有一股没来由的信心，宛如强心剂，悄然注射入他的内心。

　　茶色镜片下的蓝瞳，狡黠而明亮：“没关系，变强的人……可不止他。”左食指推太阳镜中梁，完全挡住眼部，平添几分神秘感。般若院泷看向须势理瀞道，提高音量，叫阵道：“只是起风，没什么大不了的，是个人都能做到，你说是吗？须势理瀞道——”
　　语毕，更强的上升气流，从地面升起。

　　裙装的女学生们率先遭殃，裙摆逆飞，春光乍泄。担心走光的她们小声尖叫，并手忙脚乱捂裙子，八字腿在所难免。

　　般若院泷掀起的强风，让所有人的头发如在水中，根根直立、飘摇。他露齿笑，那过分嚣张的表情，分明在说：你，不过如此。

　　鬼冢藏矢神出鬼没，他出现在栗花落散、般若院泷、伊奈利京身后，一人给一记手刀。三人中，当属栗花落散的忍耐力最差，她当场缩脖子，双手抱头，叫出嗷的一声。

　　风息。

　　黑着脸的鬼冢藏矢恨铁不成钢：“狗咬人一口，人也要咬狗一口吗？你们三个天天混在一起，就集训出这成果？这个月体育训练强度翻倍。”
　　怒斥完，鬼冢藏矢轻拍脑门，表演一出后知后觉，他“懊恼”地往回找补：“哎呀，须势理少爷，您可千万别对号入座，我说的狗可不是指您。”

　　啧，他这话说得，生怕须势理瀞道不对号入座。

　　栗花落散小声吐槽鬼冢藏矢拙劣的演技：“啊……好明显的表演痕迹。”

　　磅！
　　下一秒，不敬师长的她，多挨一记手刀，头顶冒袅袅青烟。

　　须势理瀞道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鼻翼翕张，呼吸急促，胸脯起伏明显，明显被气得不轻，感觉他的肺都要炸开了。
　　水无的人终于出来拉架和劝架，然而须势理瀞道完全不识好歹，又甩胳膊，又瞪眼睛，甚至恶言相向，拒绝一切善意，现场气氛一度极其尴尬。

　　没办法，为了缓和气氛，本就不复杂的流程，现在更是一切从简。
　　不一会儿，校际赛正式开始。

　　按照往年的规则，第一天是1v1，第二天是团竞。年级之间，可以平级对战，也可以越级挑战，但禁止高年级打低年级。最后，不能致人重伤和死地——规则的存在，是为了公平，更是为了安全。

　　然而，第一天，说好的1v1，因为般若院泷这个逆天的存在，变成了1vn。
　　白发少年单枪匹马，横扫水无“千军万马”。在他面前，对方高一到高三，没有一个能打的——他一个人包围了对面所有人，恐怖如斯。

　　由于他出马，解决了水无大部分战力，神无这边需要出战的人，变得屈指可数起来。没事干的栗花落散，围观了几局对抗赛，无聊到打哈欠，险些站着睡着。她伸完懒腰，准备撤退，结果被般若院泷逮住。

　　“你有没有看见我刚刚的表现？”般若院泷像个邀功精，隐形的哈士奇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能说吗？刚刚犯困，两眼一黑，等神智清明，pk就结束了，什么都没看见。
　　栗花落散转头，用窘迫的眼神，向伊奈利京求助。

　　后者耸肩，不仅不施以援手，还东拉西扯：“是这样的了，男生耍帅的时候（比如打篮球），就希望喜欢的女生在场边站着，给自己加油打气助威，见证自己帅气的一面。”

　　“……”栗花落散抿嘴，她有一句话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般若院泷看她的反应，立马意识到什么，脸上难掩失望和生气。他不满地控诉，委屈的声线充满孩子气：“所以……你刚刚没看我？”

　　栗花落散低头，看手里的罐装咖啡。余光瞥向聚在一起的樋口春、嵯峨夜姬、绪方琉璃子，恰巧她们三人正在解渴，手中各拿一瓶、一罐、一盒饮料。
　　嵯峨夜姬与她对上视线，举了举手里的运动饮料。

　　两人脑电波隔空同频共振，栗花落散眨了眨眼睛，用口型比划唇语，无声说了句谢谢——毕竟她的罐装咖啡是她们送的。
　　截止目前，这罐咖啡仍完好无损。栗花落散把它转手，递给般若院泷：“喝吗？”
　　作为赔礼，这多少有点寒酸，但栗花落散一句我好困，般若院泷就缴械投降了。

　　“你困你喝，我不喝。”
　　“嗯……”

　　昏昏欲睡的栗花落散，也不跟他来虚的，当即开拉环，摄入咖啡因，提神醒脑。
　　她站在旁边陪聊时，殊不知，她被有心人盯上了。